伊望连头也不肯抬,继续去舔钟慈左右躲避的脸,骆文娟两步冲上前,抓住伊望的手,将他从钟慈身上拉起半个身位,然后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上去:“混账东西。”
伊望不客气地推攘骆文娟,她没站稳,一个踉跄朝后倒,身后立刻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干妈小心。”
骆文娟在邵静之搀扶下刚站稳,立刻又朝着伊望的脸颊甩去一巴掌,立刻伊望的额前碎发把半只眼睛都给遮住了,瞬间有种破碎之感。
钟慈趁这个间隙,从床上翻起来,很委屈地叫了一声:“骆阿姨。”
骆文娟忽然怒目嗔视转向钟慈,恶毒地骂起来:
“我不是让你离我儿子远点吗,你怎么答应我的!”
“当着我面说好,背地里却勾引我儿子上床!”
“钟慈你就是白眼狼,枉费我们家对你那么好!”
“你给我滚!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闻言,钟慈泪眼朦胧,挣脱伊望的手腕,默默无语低头整理自己大敞的毛衣。
“不要脸。”骆文娟不解气,又骂一句。
“妈——”伊望冲着骆文娟嘶吼,“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此时邵静之一手扶着骆文娟,一手要去拉凶神恶煞般的伊望,忽地被伊望攘开,撞到一侧的椅子上,闹出的动静声特别大。
骆文娟的怒火顿时烧到最旺,她转身就朝着钟慈狠狠甩去一巴掌。
“啪——”
世界安静了。
伊望不可思议看向骆文娟,紧接着惊慌失措去看钟慈,她抬起手背,没有揉红肿的脸颊,而是哆嗦着去擦眼眶四周的眼泪。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伊望觉得自己坠入刀山,一刀一刀被凌迟着。
“慈慈……”
伊望千言万语都失去了,只剩下绝望地喊着这个陪伴自己十八年的名字。
他那高高在上的母亲,让所有事情,再没有回旋余地。
然而,还不止。
骆文娟要把事情做到最绝。
她毫无愧疚,依然高高在上:“钟慈我希望你有点自尊,不要再来纠缠我儿子。你听好了,我们永远不会允许你进伊家的大门,你别幻想着麻雀变凤凰。”
“嗯。”钟慈轻轻点个头,耻辱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实她可以默不作声,但她永远感激骆文娟在她弱小无力,根本没有能力为外婆遮风挡雨时,向她提供的所有帮助。
所以,此时挨了耳光的钟慈,仍然敬重骆文娟。
钟慈低着头缓步离开,却在走到卧室门时,她回过头,停下脚步,很郑重地说:“骆阿姨,我有喜欢的人,他也喜欢我,我们已经订婚,彼此忠诚对方,不离不弃。”
邵静之揉着撞痛的手臂,听不太明白钟慈临走前说这话的含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绿茶,明明……她刚在就在勾引伊望啊。
可是,骆文娟一听就明白了。
钟慈走了,无声无息,连关门声都听不见。
伊望倒在床上,手臂压着眼睛,遮住那张绝望的脸,从胸膛深处长长叹出一口气:“妈你把我所有的后路都给断了。”
骆文娟此时的气也消了一大半,一屁股坐在儿子身边,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她从一个贵妇变成泼妇,又冲泼妇变成怨妇。
“儿啊,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别怪妈妈,事已至此,你就跟钟慈彻底断干净,咱们家不欠她什么。”
伊望不说话,滑开脸上的手臂,瞪大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心如死灰。
骆文娟亲昵地揉着他的脸,低声道着歉:“妈妈不该打你的,对不起,疼不疼?”
伊望不理,继续瞪着眼睛发呆。
这时,邵静之膝盖半跪,扶起伊望耷拉在床边的伤腿,担忧地说:“小望哥哥,干妈早上接到你辅导员的电话知道你伤了脚,今早商会的钢琴演奏会都没参加,带着我就来家里看你。你还疼不疼?”
“疼。”
本以为不会听到伊望回答,可他竟然答了话,邵静之瞬间很感动,枯木发了新枝。
见状,骆文娟转悲为喜,只要伊望对钟慈绝望,那么,其他女孩在他身上就能看见希望。
她连忙招呼起来,重新恢复了不可一世的贵妇气场:“静之,麻烦你去洗手间把你小望哥哥的洗脸巾拿来,用温水打湿,你替阿姨帮他洗把脸。”
见伊望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对,邵静之兴奋地点头:“好的,干妈。”
钟慈进了电梯立刻用围巾把半张脸包裹起来,骆文娟那一巴掌用的至少八成的劲儿,不用照镜子,钟慈也感觉到脸已经肿了。
有很多委屈吧。
可是,委屈过后竟然是漫无边际的茫然。
钟慈不是不明白伊家两位女性长辈多么不喜欢自己跟伊望交往,只是……实在想不到,骆文娟对自己已经不是简单的讨厌,而是又怨又恨。
出了小区,钟慈心里仍堵得慌,沿着街道漫无边际地走,走到附近商场外的休闲椅上,埋头坐下,想了很多,直到花了一个多小时平复好心情,她才打车回了保利南苑。
这时羿修给她来电:“慈慈,我五分钟后到你家。你收拾好了没?”
钟慈轻声说:“还没有。”
“那你别动,我来收拾。”羿修语气开心,“我东西不多,今天出院回凤凰街,半小时就收拾好,然后立刻赶来见你。”
“修,我想你了。”钟慈软绵绵地强调,眼圈红红的,“很想很想,很想。”
“看来昨晚我们就应该见面。”羿修在电话里送来一个飞吻,“慈慈,我也想你。”
钟慈怕自己哭出来,不敢磨叽,忙说:“那挂了,我等你,你专心开车。”
“挂电话可以,慈慈你还完一个飞吻呗。”羿修黏糊糊地要求。
“啵——”
钟慈送出飞吻,立刻挂断电话,冲去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然后找出一只口罩戴上,刚好遮住了红肿的脸颊。
羿修进门后,咦了声:“honey你怎么在家里还戴口罩?”
“我感冒了。”钟慈撒谎。
“怎么一天不见就感冒了?”羿修换好拖鞋,弯腰做出查看姿势,“来,我看看。”
“不要。”钟慈扭过身。
羿修神色一凝,搂住钟慈的腰往自己怀里带:“慈慈你很伤心。”末了,他追加一句,“我闻到了眼泪的味道。Ambedo,一种忧郁的恍惚。”
说完,他轻轻揭开钟慈的口罩,顿时看清那半张红肿的脸,戾气顿时上身:“谁打的?”
钟慈立刻脑袋埋进羿修胸膛里,不说话,羿修不逼她,只是用手在她的背脊上下轻抚,安慰道:“我在,我一直在。”
足足拥抱了十分钟,钟慈才从羿修胸膛里抬起头,退开他的怀抱,松开腰间的手改成牵手,将他从玄关牵到客厅:“honey,这些都是要装进行李箱的,你帮我收拾吧。”
“不急。”羿修坐在那个逼仄的小沙发上,抱着钟慈坐在自己腿上,“我的爱意还没100%传递给你。”
“我已经100%感受到了。”钟慈柔情地摸着他的脸,“谢谢你,修。”
“慈慈,你愿意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羿修循循善诱。
钟慈脑袋靠着他的肩膀上,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这一巴掌是骆阿姨打的。”
“她为什么要打你。”羿修追问。
“我觉得知道原因后,你会生气。”
“honey你被人打了耳光,这件事已经让我特别生气,我是因为你,才忍到这个时候。”羿修声音极冷,“你完全不知道,惹怒羽主大人的后果究竟有多严重。”
“那么,我要怎么做才能让羽主大人消消气呢?”钟慈小心翼翼地问。
“看你表现。”
钟慈沉默,抓着他好看的手指翻来覆去地玩,羿修极其有耐心,不催不逼,就是安静静地等,直到钟慈先败下阵。
“昨晚伊望打比赛把脚扭伤了,蛮严重的,所以我今早就去了他家,想着看看伤情,顺便告诉他,我要跟你一块去美国的事……”
背景交代完毕,重点要来了,钟慈吞咽着口水。
“他听见我说这枚戒指是订婚戒后,把我……摁倒在床上胡乱……亲……”说到这儿,钟慈声如蚊呐,紧张地扣住羿修的五指。
“然后他妈妈来了,误以为你在勾引她儿子?”羿修一语中的。
“嗯。”钟慈轻轻点头。
其他的话不必再讲,羿修也猜的到,他心疼地搂紧钟慈:“以后谁打你,慈慈你立刻打回去,打输了也没关系,回头我会亲自替你报仇。”
没有斥责,没有怀疑,完全的信任,完全的心态,羽主大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让钟慈感动的快哭了。
她别扭地转移话题:“要是将来我们生了小朋友,你做爸爸的这样教他们,肯定把他们教得无法无天。”
“他们?”羿修揪住字眼,“慈慈你准备给我生几个小朋友呢?”
虽然这句话是刚刚临时想的,可现在听见羿修这么认真地问,钟慈也认真思考起来,几十秒后,她说:“三个吧。”
“其实,可以更多。”羿修笑笑,“我喜欢儿孙绕膝,喜欢有很多小孩子围在我身边。但是呢,这些都不急,现在更急的是——”
话音故意一顿,羿修轻柔地托起钟慈的下巴,对着她那红肿的半边脸密密地亲起来:“还是先疗伤。”
过了一会儿,他霸道地命令道:“慈慈,乖乖张嘴。”
半小时后,钟慈面红耳赤抱着大蒜头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甩手掌柜般地看着羿修在卧室与客厅间进进出出,某人像个田螺先生那样细致地为她收拾行李。
他把钟慈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手法灵活,比服装店的售货员叠得还整齐,然后按照一定收纳方法,依次装进行李箱,像变戏法似的装下了比钟慈预想的衣服数量。
不仅如此,等他把这个箱子收拾完毕,又打开她从昨晚起就拼命加塞装放的另一个行李箱,把已经塞得混乱的物品检出来,重新整理好,再重新放进去,因为最后还空出一定的空间,他又把那颗蒜头抱枕放了进去。
钟慈看的大呼感动:“修,要不你用magic吧,这样收拾,有点辛苦哦。”
“不辛苦。”羿修抬眸微笑,“只要是伺候你,我都喜欢亲力亲为。再说,雄鸟非常乐意为雌鸟梳妆打扮。”
钟慈温柔地笑起来:“可是收拾行李并不算梳妆打扮。”
“在我眼里,算。”
“修,你这样能干,我简直无以回报啦。”
“你嫁给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羿修含情脉脉。
“那我奖励你……kiss,要不要。”
“要啊,简直求之不得。”羿修起身,忽然停住,又问,“慈慈,你房东什么时候来验房。”
钟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半小时后,她非常准时。”
下一秒,羿修携着他特有的鸢尾雪松香把钟慈团团裹住,热烈地kiss起来:“等回了凤凰街,我们keep kissing until sunset(接吻至日落)。”
半小时后,房东如约而至,检查完自己的房子、家具、电器等均没有折损后,愉快地把定金退给钟慈。
“钟小姐,你男朋友像个大明星,真帅。”
“谢谢。”
钟慈笑笑,房东大姐盯着羿修偷看也不知是第几回了,反正当时羿修从卧室出来,房东大姐本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立刻局促地站了起来。
这次进修虽然课程是半年,但因为羿修要回家,钟慈不知道自己多久才能回海圳,于是,把自己带来的锅碗瓢盆等带不走的东西全留给了房东,乐得大姐眼睛眯成一条线。
退完房,房东大姐跟着他们俩一起坐电梯,从拉箱子起,羿修始终一左一右两只手推着这两个大号行李箱,压根不让钟慈沾手,看得大姐那个羡慕。
“钟小姐,你男朋友疼你,你有福享了。”
“是呀。”钟慈不吝在外人面前夸赞羿修,“他简直就是我的福星。”
出了小区门,羿修先后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才返回驾驶室,开启导航,目的地输入『望江陵园』。
“慈慈,我替你准备了鲜花和水果。”
“修,你简直是完美伴侣,真是贴心啦。”钟慈趁他发动汽车前,主动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外婆她已经转世投胎,肯定是收不到了。那么,这些鲜花和水果全部给妈妈吧。”
“她一定很开心。”羿修淡淡地回。
车子启动,车载音乐自动播放起钟慈的歌单,她歪着脑袋一直看着认真开车的羿修,好一会儿,没有上下文地说:“离开,没有遗憾,只有幸福。”
“honey,这个幸福跟我有关吗?”羿修转头理直气壮地问。
“Of course.”钟慈重重点头,认真地说,“修,你就是幸福本身。”
作者有话说:
①KPI:企业绩效考核
第55章 伊望的歉意
◎找Cindy帮给慈慈带句话◎
在这个很平常的周末,钟慈和羿修一起乘飞机离开了海圳。
就像大部分出国留学的人那样,钟慈去营业厅把国内手机号注销了,于此同时,还有一系列无关紧要、使用频次很低的APP账号。
出国进修的事,除DP志怪组的同事,钟慈只告诉了冯舒这一个朋友。
“学姐,记得要保持联系哦。”
“好的,我们一定常联系。”
*
自那天事发以来,伊望一直瑟缩着不敢联系钟慈,很几次想拨打微信语音,是的,他不敢选择视频通话,可是即使如此,只要摁下那个拨通键,下一秒他就会慌忙摁断。
他的勇气,已经消失殆尽。
直到这天。
他在朋友圈刷到Cindy的动态,她说期待这次的采风之旅。
想到上次去山西采风的事,伊望想到个折中的办法,很卑微很可怜的办法,他想通过Cindy旁敲侧击看看慈慈对自己的态度。
伊望不擅长跟钟慈以外的女生聊日常聊生活,饶是Cindy这个见一次就吵一次的女人,他也没那个能耐如常进行聊天。
左一句右一句,天南海北一番痛苦闲扯后,伊望终于切入主题,他紧张地打字:“你这次还跟慈慈住一间房吗?”
“???”Cindy连回他三个问号。
伊望只好补充解释:“山西那次,你不是跟慈慈住一起吗,这次你们又去小县城采风,住宿条件肯定也不会好哪去,你跟慈慈住一起吗,这种标间环境怎么样?”
他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很自然,可是,Cindy给他的回复还是同样的三个问号。
正当他皱着眉毛,不乐意Cindy如此敷衍的回复时,忽然,收到了Cindy最新一条回复。
“少年,你不知道慈儿去美国进修吗?这个月26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