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音挑眉，上次？
听起来似乎还行。
谢清迟让弟子们去城中各处收妖，然后走到时令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商音距离太远听不见，只见他们两人又抱在了一起，你侬我侬了好一会才开始干正事。
时令祭出法器琉璃宝塔，小巧通透的塔悬在她掌心，她一抬手，在灵力的驱动下泛着泠泠流光的宝塔飞速旋转飞升，停留在竹节妖上空，然后变大，直至能将它一整个笼罩住。
琉璃塔的每个角都挂着一个铃铛，竹节妖似乎是忍受不了铃铛的声音，双手捂着脑袋大声嚎叫，声音凄惨，持续了近一刻钟，在塔光的照射下逐渐没了生息，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时令双手结印将它收进塔里。
商音记得这个法器，原著中，就是男女主联手将晏识玉的神识封印在了塔内，生生世世不得出。
“今月，”谢清迟携手时令往这边走来，“晏识玉呢？”
大哥，人家都不见多久了？你现在才注意到？
商音缩成球抱着膝盖蹲在台阶上，闷着不说话。
谢清迟以为她是在梦境里受了刺激，安慰道：“别害怕，这种妖现在不常见，你不常下山，轻易见不到的，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师兄吗？”
“谢谢师兄，”商音眨巴眼，笑了笑：“但是晏识玉还在过去梦境里没有出来，我得等他。”
“他竟然没有出来？”谢清迟的脸色骤然一沉，“困在过去几乎没有可能能出来，今月，你先与我们回去，至于咒术，你如今尚且安好，他定然没事，等回了山，让师叔想办法给你解了。”
商音摇摇头，“师兄，你的伤刚好，你们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夜色浓郁，不像梦境中那么漆黑，众星拱月，如银的月光洒在长了青苔的青石板上。
夜风吹起三人的衣摆，谢清迟担心她再遇到什么事情，提议跟她一起等，却被拒绝了。
谢清迟叹气，说道：“你一个人能行吗？万一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师兄，我的实力你还不清楚？”
商音表面握紧拳头信心满满，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呵，依着戚今月那刚踏进金丹期的剑修修为加上一个不会剑的她，要是遇到什么事情还真不一定有办法。
不过也总比在他们面前堂而皇之的开虚门要好吧？
这种诡异的术法要是被发现不得去祭堂被剥个精光？
“你……”谢清迟眉眼温和，笑得十分勉强，拿出一个通讯镜递给她：“罢了，你拿着它，若是遇到了难以对付的事情记得传音与我。”
商音捧着通讯镜：“那师兄会来救我吗？”
“你最好用不上。”
商音把通讯镜别在腰间，突然想到什么，对谢清迟说：“师兄，你能给我几张符纸吗？”
“符纸？”
谢清迟看着她，戚今月虽说也修过符术，但那只是偶尔，并不精通，甚至算不上熟练，她最喜欢的还是剑，只是如今她的剑已经……不知所踪。
环顾四下也没看见揽月剑。
“今月，你的剑呢？”
“？？？”商音一愣，揽月剑似乎被她在梦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塞给了晏识玉，她尴尬笑：“在晏识玉那里，所以我才要等他出来嘛，不然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揽月了。”
谢清迟闻言清隽的脸上染上了一丝怒意：“真是胡闹，本名剑岂能随意给人？！”
商音：“？？？”
别骂了别骂了。
商音不知道这剑对人间修士来说这么重要，以前她的手上从不拿东西，很多时候都喜欢顺手塞给别人拿。
她不说话，木着一张脸，这模样看起来像是存心要跟谢清迟对着干，不过好在时令是个知心人，帮商音在谢清迟面前说好话：“都别生气了，今月年纪小，你这样说她，她该伤心了。”
戚今月在空桑就是个蛮横的小霸王，整座山谁不高看她一眼？从小到大受的训更是屈指可数，谢清迟一向宠她，这样生气还是第一次。
商音突然觉得身体深处传来一阵疼痛，转瞬即逝，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难不成是晏识玉发生什么意外了？
也对，梦境都坍塌了，他如今就算是活着，又活在哪里呢？得快点让谢清迟和时令离开。
谢清迟正欲开口继续说教，视线落在商音脸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商音硬生生憋出了两滴泪，眼眶红的跟兔子似的，咬唇鼓着脸颊，可怜兮兮地认错：“师兄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时令也被商音弄得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急忙道：“今月都认错了，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吧，行吗？”
如此台阶摆在他面前，再不下就真的过分了，谢清迟咽下气拿出了一叠符纸给她，“拿好，谨记我说的话。”
商音数着符纸，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这些符纸大多都是保命用的，看来谢清迟还是不相信她的能力。
谢清迟和时令乘着青鸾离开。
清冷萧瑟的院落里只剩下了商音一人，她起身站在最中间，闭目结印，“日月乾坤，天地虚无，虚门，开！”
墨发和长裙被吹的乱飞，她面前渐渐显现出一道细长的线条，那线条慢慢变大，向两边扩散，形成了一个菱形。
虚门那边一片黑暗，商音深呼吸抬脚踏进去，身后的虚门闪烁几下后就关闭了，周围什么都看不见，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失明了。
她估摸着方向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光点，商音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朝着光点跑过去。
越临近光点亮光就越强烈，直到将她整个人都罩住，商音下意识闭眼抬手挡住眼睛，直到眼前再次暗下来。
她睁开眼，准备叫喊晏识玉，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此时她身处在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地方。
漫山遍野的焦黑枯败，黑色的树枝插在地里，地上有都许多死尸，白骨成堆，树枝上栖息着黑色的乌鸦，黄豆大小的眼睛发着红光，它‘嘎嘎’叫了几声，扑腾着翅膀落在一具半腐烂的尸体旁，低头啄食着发臭的血肉。
商音想要离开，这不是她想要来的地方，她要去找晏识玉。
身后的门已经消失了，随之取代的是蜿蜒向下的山路，她站在山之巅，看着周围凄惨的景象，最后将视线落在远处的一座宫殿上。
她知道这是哪里了，这里是万重山魔域。
第12章 虚门
◎“别送了，她不嫁人。”◎
五百年前神魔大战的时候天火降临，砸向万重山和明月崖，火烧半边天，人间遭到神魔大战的牵连更如地狱，她当初用神女之力挽救了人间却未曾理会过万重山。
她为什么来这里了？
“系统？在就吱一声。”
【在的，怎么了？】
商音：“我是要去找晏识玉，虚门怎么把我传到这里了？”
【你心里想着晏识玉开启的虚门，它就会把你带到有晏识玉的任何地方，这里没错。】
商音听的有点怀疑自己，这个时候她刚跟魔尊同归于尽，魔尊的神识应该是陷入沉睡的，与其说晏识玉在这里倒不如说她回到了五百年前这个理由更令人信服。
【也可以这么说。】
商音：……
疯了吧？
她果断拒绝：“让我回去，晏识玉还生死不知，我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虚门的开启需要契机。】
“契机？”商音再一次为系统的无能而叹息：“那我刚刚开启的契机是什么？”
【晏识玉。】
“可晏识玉刚才并不在。”
【你忘了你跟他之间有同生咒相连吗？】
同生咒……
商音突然想到刚才那如同心悸的疼痛，难道那就是有关晏识玉开启虚门的契机？
这也太扯了吧？
商音叹息一声，说道：“我需要做什么？”
【不知道，虚门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可预测的。】
也就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比如她被一剑捅死，比如晏识玉被一剑捅死。
啊！
更离谱了呢。
山巅的风带着焦糊味扑了她一脸，商音抱着手臂搓了搓浮起来的鸡皮疙瘩转身下了山。
山路陡峭，横栏着许多树杈子，地面上的一层泥土被血浸湿，混着黑灰搅和成了黑泥，散发出尸体的腐臭味。
商音沿着几乎不可见的路往前走，临近宫殿才发现它是这里仅存的完好建筑，其它大大小小的宫殿和房屋都倒塌了，周边的土地没有一处是好的，随处可见最多的就是腐烂的断肢残臂，有妖有魔也有人。
魔域怎么会有人？
在她看来，魔域是世间妖魔最大的聚集地，其次是暗渊，不过那里幽冥鬼怪最多，又名幽冥城。
商音站在宫殿门口，紧闭的殿门上沾着迸溅上去血迹，两边死了很多守卫，他们手持长枪，身穿玄色铠甲，腰间都挂着一枚红绿色的平安福。
她抖了抖裙子上的泥土，跨过尸体推开沉重的玄金殿门，‘轰隆隆’一声巨响，上面的灰尘簌簌落下，落了商音满头，迷了眼还打歪了她的珠钗。
“……”
上次这么狼狈还是在五百年前献祭的时候，那次的记忆尤其深刻，即便过了五百年，每当想起来就仿佛昨天刚经历完。
拍掉头上的灰又擦了擦眼睛，眼睫挡了些进到眼睛里的细小灰尘，眼睛都揉红了眼前的场景才清晰了些。
正前方有一个宝座，桌上放着一个黑金色的面具和一柄剑。
这个面具就是魔尊带的那个，那柄剑也曾穿过她的身体终结了她生命。
魔尊死了，他的东西却有人帮他收捡起来安放好，不知道她的东西有没有人帮她妥善保管。
唔……她似乎没有什么东西。
唯一属于她的神器还下落不明。
她现在神力全无，有神器也驱不动。
真是惨呢。
空荡荡的宫殿里死气沉沉，周遭漂浮着浓郁的魔气，两边有许多熄灭或烧完的蜡烛，魔域的旗幡挂在上方。
好在商音现在不是神体，不然到这种地方来是决计撑不过一炷香，邪魔气最是容易吞噬神的灵气，那种痛苦跟祭阵相比只有过之无不及。
此时商音庆幸自己是凡人身躯，推开离王座最近的一扇门，金色镂空的门打开的霎那间一股比外面尸体更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偌大的房间里尸体堆积的像小山丘，有些人的血肉扭曲的黏在一起。
商音胃里一阵翻滚，恶心眩晕的感觉刺激着她的大脑，视线扫过那些尸堆的时候定格在某处，那一秒里她的表情可谓是五颜六色的精彩。
她有点不敢相信，甚至是不愿相信地问系统：“我看错了是吧？”
系统从她手腕的玉镯里飘出来，【嗯……没看错，确实是晏识玉。】
好小子，垂首扎在死人堆里是吧？
商音的脸色随着得到系统的确定黑了下来，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在想，晏识玉说不定已经死了。
【他没死。】
万一呢？万一下一秒他就彻底没气儿了呢？
【没有这种万一，虚门的契机不会出错。】
商音：“……”
你就是学不会闭嘴是吗？
【……】系统与她两两相望，像是在暗中较劲。
商音挑眉，弯唇笑得危险，系统瞬间蔫了，‘砰’地一声化成了一团烟。
她虽说不视邪魔为仇敌，但也没有心宽到救未来魔尊，更何况是在腐烂发臭甚至流脓水的尸堆里去挖他。
这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任务。
真好笑，她很好拿捏吗？
……
一刻钟后，商音从裙子上撕下一条布带遮住口鼻，用魔尊的剑挑开挡路的尸体，一路皱着眉，难闻的味道熏得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她宣布，这次的痛苦程度堪比祭阵和吞噬神灵。
经过了漫长的刨尸时间她终于站在了晏识玉面前，拽着他一扯就破的衣裳把他从某个溃烂的尸体腋下拉了出来。
少年穿着的白色衣裳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和泥土的黑灰色，披散着发，一张脸白得吓人，要不是系统说他没死，商音可能会让他入土为安。
拖着他沉重的身体退出房间，将他放在王座上，王座很大很宽敞，上面还垫了软垫，晏识玉身量纤瘦高挑，躺上去还是有些勉强，不过好歹是躺上去了。
商音蹲在旁边，颇有些手足无措。
现在人是挖出来了，然后呢？来个公主吻醒沉睡的王子的戏码吗？
【音音，你再等等。】
商音：“我不想等。”
【不等的话虚门开启不了啊。】
商音；“别说了，我等着。”
等着等着她就把自己等睡着了，脑袋枕在晏识玉的手臂上，手还拽着他的衣料。
在她睡着的时候身体发生了些许变化，莹莹光亮从她身体里飞出来汇聚成了一团，然后进入晏识玉的身体。
日暮西沉时，天边因为大战笼罩的黑云终于散开，黑夜渐渐降临，天边罕见的出现了几颗星星。
宫殿一片漆黑，晏识玉睁开眼的时候眼底有些茫然，他呆滞地看着宫殿顶部，那里有一个琉璃天窗，不是很大，有两颗星交错闪烁，他看了一会才察觉旁边有人，呆愣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商音。
不认识。
他想，应该是某个误入魔域的人间女子吧。
不对！他瞳孔发颤，麻掉的手指动了动，她不是……不是人间女子。
人间女子不可能有这么纯粹清透还让他如此熟悉的神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泛白的嘴唇颤抖的厉害，喉间一哽，骤然红了眼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商音在陌生的地方睡眠不深，一点细小的声音都可能吵醒她。
她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十分不耐地看向晏识玉，恰好与他双眼相撞。
商音：“？？？”
这孩子被疼哭了？不能吧？
她小声问：“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或者感觉奇怪的地方？比如心悸，心疼，手脚不灵活，舒气不顺之类的？”
晏识玉：“？？？”
“什么？”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再加上久没开口，现在沙哑的不像话。
好像不对，商音反应过来，开虚门之前是她心疼心悸了一下，晏识玉做了什么她是不知道的呀。
商音此时恨不得一拳捶死系统，一开始不说，就等着她跳坑是吧？
“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受重伤后大概率会出现的连续反应。”她试图解释。
晏识玉扯着嘴角轻轻摇头，良久后问道：“你……好像不认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