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的男生追了上来,因为跑步,他脸上浮起了一片红,衬得他更白了。
他穿着普通的体恤和牛仔裤,但从鼻梁甚至到唇形,没有一处不完美,像沾了人间烟火气的谪仙,而几根叛逆的头发东倒西歪则为他平添了几分痞气。
这张脸飘着飘着就飘到了在她记忆里根深蒂固的黑色煎饼上面。
舒柠恍然大悟,这好像就是她脸盲一直记不住的程祈年。
虽然细狗,但实在好看的程祈年。
舒柠很伟光正地纠正了关于这位程同学的记忆。
他其实就还蛮辣的。
程祈年惊讶地看着倒在地上捂着腹部痛苦哀嚎的小偷,一边冲她比大拇指一边问:“师傅,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fine。舒柠又纠正了关于程祈年的认识。
如果是个哑巴会更好。
“给,这是你的电脑包。”舒柠自动过滤了程祈年的问题。
“谢谢谢谢,”程祈年从舒柠手里接过电脑包,当着小偷的面拉开拉链检查里面的东西,翻出来一本书,“还好我的书还在。”
躺在地上乱叫的小偷骤然停止哀嚎,瞪大眼睛冲程祈年吼:“你就为了本书追我两条街?!电脑包装书,奇葩吧你!”
“兄弟,你这话说的,还怪我了?”程祈年无辜死了,“都叫你别跑了,一直喊你就不听,拎了我的包撒腿就跑。还有我要纠正你啊,知识是无价的,全是宝贵的财富......”
眼睁睁看着程祈年对年轻的小偷展开人道主义教育,舒柠脑子被他念得嗡嗡的,无语地给他重新贴了个新标签——
行走的BB机。
但确实好看。
舒柠头一次发现自己可能有花痴的潜质。
她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打断了程祈年的长篇大论,“那个,大家都是同学,加个微信,请你喝奶茶压压惊?”
二十一岁的舒柠胆大包天主动出击要到了程祈年的微信。
二十六岁的舒柠在和程祈年滚完床单后只敢装鸵鸟落荒而逃。
生活真的让一个好好的美少女战士面目全非,舒柠周五凌晨四点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悲哀地想。
不幸中的万幸是程祈年长途飞行后睡得很沉,她窸窸窣窣很猥琐地收拾东西也没吵醒他。
还好,给彼此都留下了一些体面。
这周的最后一天班,舒柠上得很心惊胆战。
因为她在一大早就又收到了程祈年的消息。
细狗:[今晚能不能见一面?]
舒柠没敢回复。
前男友一回国就被自己免费白嫖了,就怕是鸿门宴,有去无回。
直到坐在西餐厅里等秦栗来陪她过生日,她还在对着程祈年的聊天框发呆。
“生日快乐美女!”
秦栗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舒柠背后,从后面把一个盒子递到她面前。
吓得舒柠马上按了home键。
“点菜了没?”
“没呢。”舒柠赶忙把菜单拿给秦栗,以掩饰自己的不寻常。
秦栗一坐下就开始大谈特谈她悲催的博士之路,要不说别人的苦难是快乐良药呢,舒柠确实感觉压力轻了不少。
“哎,搞科研真是自寻死路。”秦栗一顿直抒胸臆后说了句总结陈词。
舒柠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空气慢慢沉默下来。
餐厅在这时候又切到了一首新歌,前奏很忧郁无奈,和这个时候丧丧的气氛有点配。
两个人没说话,都安静地听歌吃菜。
然后舒柠听到第一句歌词,如遭雷劈。
[You said you use chocolate
When you and him take off all your clothes]
救命!
SOS!
她差点把没嚼烂的牛排直接咽下去。
“咳咳咳——”
舒柠咳得死去活来,要不是她强烈摆手拒绝,她严重怀疑秦栗已经打了120。
“你怎么了?”秦栗等她咳够了递给她一张纸。
“没怎么,”舒柠喝了口红酒压惊,义正言辞地说:“就是做了个决定。”
秦栗坐在对面歪着脑袋问:“啥决定?”
“再也不吃巧克力了。”舒柠说。
*
周末连续下了两天的雨,人行道被五颜六色的雨伞填充得满满当当,不管是什么天气,这个城市总是拥挤的。
舒柠收拾好下一周的生活必需品就又开始躺尸。
图安的三名支具师都被拉进了“童心”计划的大群里,群主是全A一位叫杨志合的中层,程祈年不在群里。
不在才是正常的。
杨志合:[“童心”计划确定在叶城和夕小学,航班时间为周一早上十点三十,@所有人九点1号门集合,大家提前认识一下,收到请回复。]
舒柠回了个“收到”,又切回程祈年的聊天框。
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程祈年问她能不能见面,她一直没回,程祈年也没再发消息过来。
二十六岁的生日变成了一场荒唐梦。
下周,下周从叶城回来就找程祈年说清楚,舒柠下定决心。
逃避不是她的风格,横冲直撞才是。
周一舒柠拎着行李箱背了个登山包,准时到了1号口,和全A的十个人打了个照面,一些是体适能教练,还有一名会计和两位营销部的成员。
而舒柠带队的图安小新人就兴奋很多,一男一女,硬是造出了十个人的动静。
一行人值机后,男支具师吕浩然眼睛亮亮地问舒柠,“小舒姐,我们的座位是在一起的吗?”
舒柠仔细看座位,“我是59A,你们呢?”
“我是47K,离得好远啊,小吕你呢?”女支具师谢安安转身问吕浩然。
吕浩然哭丧着脸说:“我是31G,更远了。”
“应该是随机的。”舒柠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小舒姐,等会我先帮你放包吧。”吕浩然自告奋勇。
谢安安夸张地看了他一眼,逗他说:“小吕同志,你就没想帮我放一下?”
吕浩然急得舌头打结,“也,也没说不帮你放。”
看着他们插科打诨,舒柠只想感叹年轻真好。
登机的时候同伴一个个都找到了的座位,只有舒柠还顺着人流往后走,期间吕浩然想跟着她先去59A,被她拒绝了。
“59A。”舒柠再次确认了座位,垫着脚把登山包放上了行李架。
把背带也塞好后,舒柠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她正准备扣上安全带,这时候有只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小姑娘,你能不能帮我放放我的行李箱?”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拜托舒柠。
舒柠一口答应:“当然可以啊。”
老奶奶的行李箱是深蓝色的,不大,但不知道装了什么,很重。
舒柠正常拎行李箱是没什么问题,但因为她身高不够,垫脚举着行李箱就有点吃力。
她一只拉着把手将行李箱向上提,另一只手顺势扶住侧面,两只手一齐用力,把行李箱往行李架上放。
带滑轮的那一半成功放了进去,舒柠又用力垫了垫脚,想一鼓作气一整个推进去。
行李箱的重量都压在她两只手上,还不断往下滑,舒柠摇摇晃晃,就快要站不住。
突然有人站在舒柠背后,一只手覆上了舒柠的手,轻轻一用力,行李箱就被推了进去。
另一只手堪堪扶住了她的肩,防止她摔倒。
舒柠短暂地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谢谢您。”她转过身道谢。
毫无预兆地对上了程祈年的眼睛。
程祈年眼睛里有星星点点的笑意,“不客气。”
舒柠触电似的弹到了座位上。
见鬼了。
程祈年对她的窘境视若无睹,他慢条斯理地在她旁边坐下,随意地扣上了安全带。
“咔哒”一声,舒柠感觉自己似乎无处可逃了。
程祈年注视她,嘴角噙着笑,仿佛藏了百转千回的暧昧,说的话却直白得很,一如往昔。
“两天,缓好了吗?”
“缓好的话,我要开始追你了。”
作者有话说:
没错,作者本人也很损。
第4章 “你扒我衣服。”
◎“你不守男德。”◎
旁边有几个女孩子在有意无意地偷看程祈年。
这狗贼精得很,今天就穿了套简单的运动装,头发也乖顺服帖,男大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让舒柠梦回他们谈恋爱时期。
“你怎么来了?群里有你吗你就来?”舒柠答非所问。
程祈年也不恼,自顾自地帮舒柠扣上了她的安全带,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次,“老板不用进群。”
又是“咔哒”一声,程祈年欺身靠近,明明没有肢体接触,舒柠却宛若被他的气息包裹,空气里竟然还漂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甜。
巧克力味的。
她被撩得耳尖都烧起来。
事情的发展彻底偏离了舒柠的预期。
她原本想从叶城回去,霸气地告诉程祈年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直接一拍两散。
但程祈年从某个犄角旮旯跳出来,一来就说要追她。
有病。不知道好马不吃回头草?
见舒柠不说话,程祈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她,“真正的生日礼物。”
里面是两张tangle的livehouse门票,时间就在下周周二。
tangle这个乐队舒柠从大学就开始追,程祈年也陪她看过好几次。
乐队从籍籍无名到突然爆红一票难求也花了四年。
程祈年敲了敲舒柠鸭舌帽的帽檐,哄小孩子似的柔声说:“和秦栗一起去吧。”
“当然,邀请我更好。”
无功不受禄,舒柠含泪忍痛拒绝:“不用,不喜欢了。”
“是吗?”程祈年的眼神像是已经把她看穿了。
但他只是收回了信封,低头捣鼓着他的手机,没再说什么。
舒柠松了口气,头靠着窗,等待飞机起飞。
飞行很平稳,舒柠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快到叶城。
旁边的程祈年也睡着了,他右手抵着太阳穴,整个上半身都向右边倾斜。
舒柠这才光明正大地打量他。
他穿的运动白T很休闲,露出喉结,一半锁骨,和后颈半遮半掩的抓痕。
舒柠亲手留下的抓痕。
!!!
这人绝对故意的!
舒柠顾不了其他,上手把程祈年的衣领往上提,眼不见为净。
程祈年醒了也不制止她的动作,说的话比娇妻还娇,“你扒我衣服。”
舒柠白他一眼,继续扯,“你不守男德。”
怎么听起来还怪般配的?
舒柠摇摇头,把这恐怖的想法从脑子里剔除。
到叶城后,一行人一同取了行李,期间杨志合向大家介绍了第一次露面的程祈年。
程祈年的脸极具欺骗性,性情又平易近人,有这种老板,队伍里气氛明显更活跃了。
到和夕小学还需要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全A租了两辆大巴,一辆装人,一辆装准备好的物资,浩浩荡荡向目的地进军。
上车前司机大叔友善提醒:“等会路会比较崎岖,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舒柠上车后选在第一排坐下。
吕浩然想和她一起坐后面,见舒柠坐在第一排,还一边问一边往她身边坐,“小舒姐,你怎么喜欢最前面啊?”
结果屁股还没挨着座椅,一只胳膊就被人拖住。
程祈年当着所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吕浩然半强制地拉开,“她晕车,坐最前面会舒服点。”
可怜小吕初入职场听不懂潜台词,愣着不走,还想再坐下去,“那我肯定好好照顾小舒姐。”
“嗯,我来。”程祈年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吕浩然的肩膀,厚脸皮地直接坐在了舒柠旁边。
众人背地里倒吸一口凉气。
嘶......这两个人肯定有什么!
“这......我......”小吕被程祈年丝滑的操作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谢安安看不下去了,给他使眼色也没用,直接上手推他,“哎呀服了你了,可快走吧。”
舒柠把防晒衫的帽子立起来罩在头上,两耳不闻窗外事,装作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是谁脸都丢尽了,她不说。
她靠着车窗不看程祈年,专注窗外的风景。
仅仅半个小时,是谁脸皮都快被磨破了,她不说。
程祈年看着她宁可被颠得头框框砸玻璃也不坐直,心下觉得好笑,伸手把她捞回来。
“有没有不舒服?”说完他还刻意解释两句,“我说的是晕车,没问你脑袋砸得疼不疼。”
......
舒柠忍着不舒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好得很。”
“那就好。”程祈年点点头,行动却没停止。
他不由分说拉过舒柠的右手手腕,用大拇指掐她的内关穴。
一分钟后,又换了只手继续掐。
舒柠忘了把手抽回去。
“现在呢?”程祈年低着头问她,声音温和得要把人溺死。
“挺......挺好的。”
“行,”程祈年把她的手放下,又往她耳朵两边塞上耳机,“晕车歌单,应该有用。”
舒柠晕乎乎地被戴上耳机,脑子转得很慢,“你干嘛?”
舒缓的音乐钻进她耳朵里,她看见程祈年在说话,短短两个音节,说得很快。
听不清。
但她知道程祈年在说:“追你。”
大巴开到县城,又换成了轿车,几经转折到达和夕小学夜都深了,大多数人都被颠得脸色惨白,反而是舒柠,晕车缓解了不少,活蹦乱跳的。
和夕小学的王校长在校门口迎接他们,其实说是校门口也不准确,就是一个上了锁的破旧铁门。
“欢迎你们。”王校长想和程祈年握手,但看着他干净白皙的手,又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
程祈年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粗糙,也很温暖,“王校长,您好。”
全A的摄影师老许扛着摄影机,把这个画面定格。
闪光灯刺眼,王校长下意识用手挡了挡眼睛,随后又明白过来什么,小声说:“抱歉,需要再拍一次吗?”
程祈年看了老许一眼,宽慰王校长,“不用。”
王校长又不安地看了眼摄像机,犹豫地说:“住宿的孩子们都睡了。”
“今晚太晚了,明天再和孩子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