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追光打过的地方凭空出现一个虚拟紫藤花架,枝蔓蟠扎弯折,星星点点长出紫色花苞,风一吹,花开了。
“年少说爱好容易 失去也简单
幸亏没承诺永远 否则成我最大谎言
有人问是否遗憾
我想不出作答语言”
“有人问是否遗憾
回头看 初见不是紫藤开花时节
可知是预言”
唱完最后一句,姜颂慢慢回身,转头看,一条弧形光斑一闪,满目紫藤花翩然化成星点,汇成记忆里少年剪影。
然后,消散。
握着麦克风的手缓慢垂下,姜颂立在舞台中央,双唇扬起月牙弧度。
她眼角滴下晶莹泪珠。
林也看似平静地盯着大屏幕,拿笔的左手收紧力道,心绪起伏,幽暗光线里,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重逢以来,对他退避三舍、主动划清界限的人,突然唱了一首映射他们年少过往的歌。
歌词里几分缱绻和留恋,只要不是文盲,都听得出来。
——所以,她为什么要唱这首?
众人从歌里抽离,掌声和欢呼接连响起。
姜颂一手捂住裙子领口,朝台下由衷地鞠了一躬。
这可能是她在《竞演》的最后一个舞台,也可能是有生之年最后一个舞台。
先表演的张呈苏和席明明被再次请回舞台,席明明率先跑来拥住姜颂。“好听!”
张呈苏也张开双臂,姜颂抬手,隔着头发摸了一下耳朵,假装耳饰掉了,转头去看地上,就此挡掉了和他肢体亲密接触的机会。
张呈苏不觉尴尬,摸摸鼻子,笑看着姜颂的侧影,几分宠溺的样子。
惹得Molly大叫:“喂,张呈苏你给我注意一点啦,初舞台的时候你就开始不老实了!我们不是恋综好吗!再这样,我要怀疑你偷偷放水了!”
现场一阵哄笑。
徐嘉珊很有综艺感地跟着笑,余光扫过身旁的男人,见他脸色沉郁,不耐两个字都明白写在了额头上。
徐嘉珊扬了一下眉。
姜颂假装没听见Molly的话,她站到席明明的左手边,刻意和张呈苏隔开。
现场观众和主考官将即刻对这两个舞台投票和打分。
由于还有第三回 合的较量,因此本次胜负结果在所有表演结束后才公布。
投票和打分的过程中,席明明单手揽住姜颂的肩膀,一边说“没事的,谁赢都可以”,一边紧张地磨牙。
姜颂反倒没了前几场的压迫感,大概是真的没有遗憾了——能唱完这首歌,能走到二公,她已太幸运。
输赢结果非她能力范围内能左右,因而也就放开了,不为此做无谓的精神内耗。
Molly问:“也哥,你打好分了吗?”
“嗯。”
林也将投票器扣放在沙发边沿,对Molly微微点了一下头。
Molly笑着转向台上的几人,问:“你们预测一下,这场主考官更青睐谁的表演?”
张呈苏率先回答,“我和明明都尽力做到最好了,颂颂——”他转头看了眼隔了一个位置的姜颂,笑得有些腼腆,“她这场表演很完美,这样说有点不好,希望明明不要生气,如果颂颂赢的话,我也没遗憾。”
让预测林也对两个舞台的打分,他却粉红气息浓厚地表达了对姜颂的偏爱。
现场又是一阵尖叫,姜颂如芒在背,脸上的笑略显尴尬。
Molly捂着胸口,表情受不了的样子,“算了算了,我就不该问你。”
张呈苏只是笑,把麦克风递给席明明。
席明明说:“我不知道也哥更喜欢谁的表演,但是私心里我希望我和颂颂能打成平手,因为我对我自己有信心,同时也欣赏颂颂的音乐。”
姜颂偏头对她笑了一下,接过麦克风,心里其实想的是,还用说吗,林也不可能看得上她的表演。说出来的话却是——
“林也老师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我预测不出来。非常感谢大家看完我的表演,我没有遗憾了。”
像是淘汰前的最后剖白。
她没看林也,目光平静,表情淡然。
好像刚才演唱时的动容与眼泪,都只是表演需要。
林也两指捏着一支签字笔,微一用力,笔盖被指甲盖弹出去,掉在地上,发出很轻微的声响。
第三回 合,小树莓和嗨薄先演,凌可压轴。
姜颂和席明明、张呈苏一起在舞台边观演。张呈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旁,在现场音乐的背影声下,凑到她耳边说:“其实我希望你能留下。”
热气扑在耳廓上,那感觉很不舒服。姜颂往旁边挪了一步,“谁留谁走,决定权在观众和主考官手上。”
“话是这么说。”张呈苏笑问,“你觉得也哥打分有偏好吗?”
姜颂不想接这个话题,也就没出声。
张呈苏却又凑近了,“这几次也哥给你的分好像都很低。这次不巧又和我们组——主要是凌可对上了,不得不说,你运气挺差的。我是说,人为造成的运气差。”
姜颂蹙眉,“你想说什么?”
张呈苏笑得无害,“如果这回你留下来了,可以考虑和我合作,改一改气运。”
姜颂看他一眼,“不用了。”
席明明抽空转头看过来,“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姜颂摇头。
正好小树莓和嗨薄演完下场,她走上前迎接两人,顺势甩掉了张呈苏。
“帐篷难民营三人组”集结在一边,没互相说“好听”、“演得不错”之类的话,相视一笑,都尽了最大的努力,至于结果,赢了固然是中彩票的欢喜,输了,也能接受。
所以在观看凌可爆发力十足的演出时,他们由衷地为对手喝彩。
终于到了揭晓结果的最后时刻。
两组选手再次回到舞台。
导师兼代班主持人Molly反其道而行之,略过了第二回 合的分数结果,直接公布第三回合的结果。
两组数字在大屏幕上快速滚动,刻意将所有人的情绪调动至紧张峰值。然后,忽然定格——757比928,凌可赢了。
同一时间,观众们高喊凌可的名字,张呈苏和席明明也将凌可围住,三人击掌庆祝。
嗨薄低骂了一声,彻底放松了。“我他妈终于要离开连城这个鬼地方了。”
小树莓还是有点想哭,姜颂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结束了,可以回家睡大床房了。”
这么一说,小树莓又笑了。
加上第一回 合,凌可组已经两胜,似乎没有必要再公布第二回合PK的结果。
但节目组为了让流程更透明,还是把第二回 合的观众投票及主考官打分都显示在大屏幕上。
姜颂回头看了眼,出乎意料,她居然赢了张呈苏和席明明。
而且,观众投票和主考官打分这两部分,她都领先。
姜颂愣了一下,被小树莓抱住的时候,脚下不稳,往旁边歪了一下。
稳住身形,回头,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疑惑地望向导师席。
那道棱致身影和旁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站起身,走下台阶的时候,左手习惯性地去摸衣兜,是拿烟盒。
高瓦数直射灯照在他瓷白的面容上,下颌线绷得很紧,神态越发冷戾。
回集合室的路上,席明明大概是为了安慰姜颂,从后面跑过来。
“颂颂,没记错的话,这是也哥第一次给你高分吧?你这回的原创把我们冷面杀神都拿下来!”
姜颂心不在焉地回头对她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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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淘汰,似乎没有悬念。
嗨薄作为战败队的队长,首当其冲确定止步于二公。小树莓和姜颂作为队员,苟延残喘到二公所有舞台结束。
加上战败的三位队长,本次一共要淘汰9人。也就是说,按照惯例,还有六位选手今晚将收拾行囊离开园区。
姜颂已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然而节目组偏偏要把揭晓悬念的时间拉长,这次不是以观众喜爱度直接拉取排名靠末的六人淘汰,而是在观众喜爱度权重占百分之五十的基础上,搞了一个“求生PK赛”。
也就是说,除嗨薄那三位已经确定淘汰的队长外,9名淘汰待定的选手还需进行一场单独的PK,将有3人获得胜利,继续接下来的比赛。
悬在头上的刀,突然暂缓降落的速度,“将死之人”窥得一线生机。
准备好的淘汰发言就这么堵在喉咙里,姜颂觉得有些闷,对于还有机会留下来这件事似乎并没有那么喜悦。
小树莓欲哭无泪,“为什么还要我被虐一次?呜呜呜……”
姜颂:“……也可能是你虐别人。”
小树莓:“姐姐,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姜颂:“……”
“求生PK”赛定于明天录制。
二公打板结束,导演组通知大家先回园区休息,晚上在公区大楼举行聚餐活动。
嗨薄做完后采回来,仍旧和姜颂、小树莓一起乘同一辆车回园区。
几人当中,只有嗨薄全然松懈,翘着腿斜靠在座椅上,略显圆润的肚子随着他的歌声一颤一颤的。
商务车把他们送到帐篷区,几人都累够呛,纷纷钻进自己的帐篷,要么葛优躺,要么干脆换了睡衣呼呼大睡。
因为晚上还有聚餐,姜颂没去卸妆,只是把身上的演出服脱了,换上一套棉质家居服。
微信好些未读信息,来自赵贤芳、詹雪和张俏,都在问今天的比赛结果,姜颂一一简短回复。
詹雪和张俏知道明天还有一场决定去留的比赛,都铆足了劲给姜颂加油打气。
赵贤芳则相对佛系,【把每段经历都当成体验,尽情享受,最重要的是别给自己留遗憾。】
她是典型的“鸡自己不鸡娃”,得益于她和姜铭的开明,姜颂自小便在自由而有爱的环境中长大。
姜颂回了个贴贴的表情包。
正要退出微信,有好友添加提示,点进去,居然有两条。
一条来自张呈苏,验证信息是“颂颂”后面跟了一个微笑表情。
姜颂反感他这几天过于熟稔以至失了分寸,于是没点同意也没点拒绝,假装没看见。
另一条好友申请,头像很好认,扎双麻花辫的小女孩穿白衬衫、大红背带裙,一双大眼睛胆怯地看向镜头,是楠楠。
为了方便快捷,也为避免不必要的交际,姜颂没加过黎富的微信,一直以来都是打电话。
这回也没打算加,但黎富在验证信息里写:姜老师,楠楠看了节目,专门给你录了一段加油视频,你看看啊?
楠楠才三岁,哪里知道要录加油视频,可想是黎富的主意。
但姜颂想了想,还是通过了。
黎富像是守在手机旁,加上好友之后,立马发来几条语音。
姜颂转为文字之后看了,左不过都是些没有营养的寒暄,和对她的假大空表扬。
姜颂简短地发去文字:【楠楠最近还好吗?】
黎富语音回复:“好!挺好的!这不看了头一期节目吗,吵着嚷着要跟着姜妈妈一块儿上台表演呢!哈哈哈……”
姜颂蹙眉,想纠正“姜妈妈”这个称呼,但说过多少次,黎富都不改,私下还一再教导楠楠这样叫。
她今天太累,不想在这个细节上耗神,便问:【楠楠录的视频呢?】
三岁的小姑娘,站在农村老旧的瓦房前,面前杵一根高粱扫把当麦克风,咿咿呀呀不成调子地唱歌。
姜颂仔细辨别,楠楠唱的是她初舞台表演的那首《红色高跟鞋》。
视频还未播完,黎富立即发来语音问:“咋样?咱孩儿是不是挺有表演天赋?”
姜颂眉心打成一个结,【楠楠不喜欢的事,别逼她。】
黎富好几条六十秒语音辩驳,说什么楠楠自愿的,见了村里的孩子都敢挺起腰杆子走路了,因为有姜妈妈做榜样别提多自豪……诸如此类,姜颂耐心告罄,知道和黎富存在交流壁垒,因此选择闭麦。
她把手机熄屏,不经意间转头朝外面看去,被一道近在咫尺的人影吓了一跳。
“谁?”
那人笑说:“颂颂,离晚上聚餐还早,我送些零食和水果过来给你们。”
是张呈苏。
姜颂坐在帐篷地上没动,一面说“不方便出去”,一面在微信上文字求助嗨薄。
嗨薄反应迅速,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身子,“来来来,给我尝尝,就等你这口呢。还得是我呈苏兄弟啊!”
张呈苏顿了一下,笑着把手里提着的一袋东西递过去。
嗨薄见他站着不走,干脆变身话痨,天南海北地侃大山。
过了一会儿,嗨薄在外面咳嗽两声,姜颂敞开拉链,露只眼睛出去。“走了?”
嗨薄蹲在她帐篷前啃鸡腿,“嗯哼。”
姜颂长舒一口气。
嗨薄满嘴流油的笑了,“以后没有我这个挡箭牌,看你怎么招架张·狗皮膏药·呈苏。”
姜颂:“……不然你留下,我走?”
嗨薄:“说得好像你一定能留下似的。”
姜颂:“……”
嗨薄秉承要在今晚聚餐宴上留下惊鸿一瞥的方针,打扮得格外妖艳。彩色涂鸦皮衣里穿一件黑色网状透明打底衫,下面配一条复古阔腿裤和牛皮靴。
出发之前,又从箱子里掏出一顶羽毛牛仔帽戴上。
小树莓几次被他帽子上长长的粉色羽毛给扫到发顶,最后嫌弃地绕到另一边,挽着姜颂的手臂,小声说:“怎么办,好丢人。”
姜颂说:“他是全场焦点,我们和他一桌正好可以躲清闲专注干饭。”
小树莓皱了下鼻子,勉强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但他们去的不算早,多数选手已经落座了,三张圆桌除去给五位导师预留的座位,并没有三个连续的空座可供他们选择。
于是小树莓和姜颂坐一桌,嗨薄去了另一桌。
本来大家插科打诨,有说有笑,后来姜颂左手边的人看了眼手机,抬头对她暧昧一笑,然后就起身走了。
姜颂陡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在她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张呈苏已经过来落座了。
他穿米色棉质衬衫配卡其色休闲裤,衬衫戗驳领上缀一圈小珍珠,造型兼具时尚和舒适。加上他一贯温和清俊的面容,很符合日漫男主角形象。
可惜姜颂对这类长相不感冒,尤其对他逗弄猎物般的行为感到恶心。
她偏头看向右手边的小树莓,视线交接,后者秒懂。
“没必要让我当众出丑吧?”姜颂正要起身和小树莓换座位,张呈苏忽然苦笑着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