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薄费力睁开红肿的眼皮,首先看见的就是隔间外两个站着的彪炳大汉。
“我踏马——杀人啦!!”
姜颂:“……”
她靠在公共浴室的门框边,表情无语至极,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小树莓久不见他们回来,打来电话才知道事情原委,这会匆匆赶来,隔着老远就听见嗨薄杀猪似的叫声。
她无端抖了抖肩膀,“听声音,是还活着的。”
“全须全尾,死不了。”姜颂应一声。
小树莓带了洗漱用品,也帮姜颂拿了换洗衣物,两人进另一侧的女洗浴间洗漱。
等三人回到营地,已经是后半夜了。
嗨薄酒醒了大半,裹着被子坐在自己的帐篷里瑟瑟发抖,忽然想到什么,探个头出来,“小辣?小辣!”
姜颂已经关灯躺下了,摘了助听器,但其实没睡,也听见了,就是惫懒不想理。
“扑”的一声,嗨薄丢来一桶方便面,砸在她的帐篷上。
小树莓率先发飙,“你好烦!”
醒一个是一个,嗨薄问她:“就我一个?狗|日的张呈苏没跟我一起?”
小树莓回:“我不知道。”
嗨薄自言自语,“不应该啊,老子本来都要走了,就是他非拉着我又开了两瓶私藏的人头马。”
姜颂半边耳朵听着他的声音,忽大忽小,像唐僧念紧箍咒似的,惹得她头疼。
她朝右翻了个身,冲嗨薄这侧的帐篷说:“他应该被送去医院了。”
嗨薄愣了下,然后“哈”的笑出声。“酒精中毒还是怎么?果然,小白脸都是光有皮囊没酒量。”
姜颂没回,让他自行脑补。
隔天上午,淘汰PK赛仍旧在摄影棚里录制,不止淘汰待定的9个人,其他已经确定晋级的选手也一并在集合室里集合。
离正式录制还有二十多分钟。
原本的帐篷难民营三人组,现在只剩下两人。姜颂和小树莓并肩坐在一起,旁边乱入一个席明明。
席明明的脏辫已经解开了,头发终于解开束缚,就像一捧被电过的杂草顶在头上。
她在的地方,必然有八卦。一坐下就神秘兮兮地跟姜颂说:“号外号外!张呈苏昨晚突发恶疾紧急入院,凌可细心陪护彻夜未归!”
隔了一个座位的小树莓也听见了,转头看了眼姜颂,有点想加入。姜颂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祸从口出,听过就忘。
姜颂和小树莓都不搭话,却不影响席明明发挥。
她跟说单口相声一样,把张呈苏何时发病、又何时入院,以及凌可如何心急如焚……描绘得让人像看了一出“初出茅驴男练习生因病暴露和当红小diva地下恋”的剧集。
姜颂佩服席明明的想象能力,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网上那么多关于明星的传闻八卦了。
末了,席明明犀利点评:“一场意外,牵扯出张姓练习生和凌姓爱豆的隐秘羁绊,双箭头变成……”她摊手数了下下手指,“四箭头。”
姜颂:“……哪四个?”
明明只有张呈苏和凌可两个人。
席明明说:“凌可和张呈苏姑且算双向,凌可单向对也哥,张呈苏单向对你,不就是四箭头。”
姜颂忍不住说:“我和张呈苏楚河汉界,两不相犯。”
席明明:“所以咯,我早看出来了,就是他一厢情愿嘛。现在这四人局里,唯二的疑点,就是你和也哥的箭头指向……”
姜颂提醒她,“你最开始嗑的是凌可和林……小林老师,而且你断定他们是双向,因为小林老师屡屡给凌可高分保送。”
席明明摆手,“现在局势有变,光是那么嗑不刺激。”
姜颂:“……”
她忽然怀疑席明明之前所谓的八卦全都是扭曲事实的臆想。
席明明“啊”一声,双眼冒红心,跟姜颂说:“不然你和也哥将就双向一下,刚好对称!”
姜颂问小树莓:“你带针和线了吗?”
小树莓一脸懵,“带这种东西干什么?”
姜颂:“把明明的嘴缝上。”
席明明抿住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没过两秒,席明明靠过来,下巴抵在姜颂的肩膀上,下蛊药一样对她呵气说道:“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觉得你和也哥超配!他他他昨天还给你打了那么高的分,直接碾压过我和张呈苏的舞台!”
姜颂的心弦被拨动,因为席明明提起林也昨天给她的高分,《竞演》录制快一月的首次好评。
但也只是一瞬间,她转过头,平静地戳破席明明的粉红cp梦,“要这么说的话,霍先老师还给了我两次高分,那是不是——”
“有道理啊!”席明明说,“我觉得你和霍仙儿更配!”
姜颂扶额,小树莓见状,伸手过来无实物表演缝席明明的嘴。
三人闹得正欢,集合室的大门被推开,凌可和张呈苏姗姗来迟,先后走进来。
两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瞥向姜颂这侧。
姜颂装没看见,余光里,张呈苏一身浅卡其色休闲西装,一手插兜,走的很慢,脸上的笑也有些僵硬,似乎在忍耐什么。
席明明说:“我先过去了啊。”
“嗯。”姜颂点头。
席明明坐到队友凌可身边,开口便问:“你们昨晚一晚上都在医院,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会请假呢。呈苏没事吧?”
凌可看她,“谁跟你说我们一晚上都在医院的?”
说完,目光移向斜对面的姜颂。
姜颂今天穿一件白色一字肩长袖紧身T恤,露腰设计,下面配浅灰色拽地香蕉裤和白色运动鞋,扎了个半丸子头,妆容很淡,肌肤是打了柔光的月白色,整个人看起来兼具清纯和活力,像是还未毕业的大学生。
凌可蹙眉,心里第一个怀疑是姜颂在造谣。
席明明说:“大家都这么说啊。”
凌可没听进去,冷着脸没搭话。
张呈苏态度有些模棱两可,也不解释到底是不是凌可在医院整晚陪护自己。
他一手撑在旁边的扶手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另一侧的选手说笑,实际上手背上青筋露出,稍微声音提高点或者笑的程度太过,有个部位就被牵扯,痛得让他想暴走。
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再次响起,大家似乎都有些被吓脱敏了。
冰冷女声公布“求生PK赛”规则:“9位选手采用车轮战的方式,1V1上场表演,率先拿到5胜的选手将直接获得晋级资格。”
“注意,本次求生赛的裁判由剩余10位选手,和1名主考官担任。每位选手手握1票,主考官拥有5票。”
“出场顺序通过转瓶子决定。每位选手每次上场有一分半的表演时间。”
“搞什么啊,舞台车轮战?我们是唱歌,又不是街舞和说唱freestyle!”
“精心准备一个舞台少说也要费时好几天,要拿到5胜最起码就要有5个精心打磨过的舞台,谁有?”
不止要参加求生赛的选手,就连已经获得晋级资格的选手也纷纷质疑赛制的合理性。
小树莓身体软塌塌地晃了几下,她靠在姜颂肩上,气若游丝地问:“姐姐,我能不能申请直接被淘汰?自杀总比被杀9次强。”
姜颂也因赛制面有愁容,但还是打起精神,屈起大拇指往小树莓脸上做了个掐人中的姿势,“没事,大家面对的困难都一样。试试吧。”
小树莓瘪嘴,不想点头。
冰冷女声让大家移步去舞台,二十分钟之后再正式开始录制。
其实也是给即将参赛的选手一个缓冲的时间,快速头脑风暴可以拿出手的舞台。
小树莓直言压力太大,想吐。
姜颂苦笑,看着小树莓扶墙进了洗手间。她自己则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做最后的准备。
这边离舞台区不算近,一个犄角旮旯的小角落,背后一扇方形玻璃窗,几张排列凌乱的简易座椅。姜颂用指尖抹过椅面,没灰,是干净的,于是放心坐下。
抬手摘了助听器,塞进裤兜里,一手按住左耳,完全隔绝了外界声音,让自己放空。
因此,当一双白色休闲鞋出现在视线范围的时间,她眼皮一跳,倏然抬起头,右手伸进裤兜里攥住助听器。
张呈苏已经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温暖的笑容有些狼狈,白净的额头上因为忍痛沁出一层薄汗。
他说:“真没想到你下手这么狠。幸亏没被你废了,不然我真得讹上你。”
姜颂下意识微微将左侧脸偏向他,以便于更好听清他在说什么。
听明白之后,也没做声。
起身,想离开这里。
张呈苏忽然伸手,握住她的小臂,几乎是同一时间,姜颂转过头,目光凛然,“别碰我。”
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她身上偶尔露出的尖刺,但张呈苏还是因为她的眼神顿了一下,无奈一笑。
“我就是想和你好好说会儿话而已。”
他放软态度,“我昨晚喝多了,真不好意思。你踢我一脚这事,我也不计较了。”
姜颂右手暗暗捏紧裤兜里的助听器,仔细听清张呈苏的话,回道:“那就两清了。”
她挣脱张呈苏的束缚,原以为要费点力气,没想到张呈苏识趣地松开了手。
他说:“你别这么着急,还有十多分钟,不妨碍你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那个东西再戴回去。”
姜颂抬起的左脚猛然顿下,偏过头,恰好看见张呈苏抬手指了指他自己的右耳,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费心藏起的秘密被人猛然戳穿,就像吸血鬼冷不丁被人丢到日光下,第一反应是用尽全力回到阴暗里。
姜颂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已然到了嘴边,说出来的却变成了,“你想怎么样?”
语气平静,音色空灵,不见丝毫慌张。
变相的承认,大概是从心底里厌恶和张呈苏做无谓的周旋。
她想弄清楚他的底牌。
姜颂的反应再一次打破了张呈苏对她“娇弱美人”的认知。
他眼里由衷地浮现一丝欣赏的态度,越是欣赏,越是不敢轻易亵渎,他往旁边挪了两步,说:“那天和你们坐一辆车,给你戴耳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你的助听器,你放心,我没跟别人说过。”
姜颂没做声,反而更加平静地将右手一直握着的助听器堂而皇之地拿出来,偏头,把脸侧的长发撩到肩后,戴上助听器。
张呈苏目光落在她细长漂亮的脖颈上,融融日光从一侧的玻璃窗照进来,像是开了一道类似老电影的昏黄滤镜,她偏头的动作分外恬静且迷人。
他想,只要姜颂肯,哪怕只凭长相,也能在娱乐圈火一把。
“《竞演》播出去的前两期你看了吧?节目组专门剪了我们的cut,在网上挺火的。”他笑说,“我之前跟你提过,你可能觉得我不怀好意,就没听进去。现在我再正式跟你提一下,不如我们合作。”
姜颂整理好头发,“炒cp?”
“对。”张呈苏顿了下,笑意加深,“当然,你如果有意愿,来真的我也没意见。”
姜颂说:“凌可名气大,你为什么不找她?”
张呈苏耸肩,盯着她,说:“凌可更想跟也哥炒。”
姜颂神色不变,“那其他一起参赛的女选手……”
“不合眼缘。”张呈苏脸上又浮现那种标准暖男式的和煦笑容,“我觉得你最合适。”
姜颂移开视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把事实摆在他面前,“我戴着助听器,几乎是连拖带拽才走到二公。待会的求生赛,我被淘汰的可能接近于百分百。”
所以,找她炒cp,根本没意义。
“我说的是更长久的合作,公司会帮我们运营。而且,”张呈苏两手插|进裤兜里,无端变得更自信了,他说,“只要你同意配合,我有把握起码保你到决赛。你不是需要钱吗?进了决赛就能拿。”
姜颂眼睫一颤。
没问出那个听起来就很傻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呈苏笑笑,“每个游戏都存在所谓的暗箱,不用我说的更露骨吧?”
姜颂发觉自己的弱点似乎都被他拿捏了,被人掐住咽喉的窒息无措感。
她垂眸,摸出手机看时间,还剩下三分钟。
“如果我说不呢?”她烦躁地又将手机塞回去。
张呈苏一点也不意外,“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绝无可能进决赛——就算你林也肯冒着风险保你,也没用。”
姜颂吸进一口气,恼怒只占了一半的情绪,还有一半是荒谬和可笑。
她点头,“无所谓,我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
张呈苏忍痛跟上她的脚步,在后面说:“没必要那么清高,你不会损失任何东西。相反,我们合作,你不仅能得到钱,还有更多的舞台机会。你天生一把好嗓子,难道没想过开一场演唱会,被无数粉丝环绕,到处贴满你的海报——”
姜颂身子一僵,遽然停下脚步。
张呈苏以为她被自己说动,却在再次开口的前一秒,终于注意到前方从导师休息室里推门走出来的男人。
林也穿象灰色丝绸暗纹衬衫,下摆扎进深灰休闲裤里,因为肤色比一般人都白,因此这套深色系雅痞穿搭,显得他身姿峻拔、气质飘逸。
漂染过的金色头发有些发黄,发根是新长出的黑发,配上神色恹恹的俊朗面容,不知怎么,就有种不羁的野性美。
他右手捏着一小块敷贴,正往左手中指上贴去,是要遮住纹身。
敷贴已经撕掉了防粘护层,一不小心有一侧就粘到了一起。
他表情更加不耐,抬眸,像是才看见两米开外的姜颂。
“会弄吗?”语气倒没有命令的意味,但也绝不是请人帮忙该有的祈使句。
姜颂怔了一下,“那边马上要开始录制了。”
林也望着她,“人没齐,怎么录。”
意思是他不到,导演自然不会喊开始。
许是姜颂迟迟不上前,彻底耗尽他仅剩的耐心。
他皱眉,“还不过来。”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催促,还是他今日过于反常的语气,姜颂朝他走近。
立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伸长了两手,去帮他整理那张已经不成型的敷贴。
林也垂眸,看着两人之间鞋尖距离,心里冷笑一声。
然后才偏头再去看从头到尾都被他忽略的张呈苏。
他冷淡地问:“还有事?”
谢谢阅读~~
第44章
无论私底下张呈苏如何谈论林也,见了面,他的态度总是在谦和中带一点奉承。
本来就怀疑刚才的话是否被林也听见,心里后怕,这会儿被他这么直白一问,张呈苏立刻笑道:“那我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