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卓随便点了一个观众席的选手，问：“你刚才投的是睿睿还是草莓苏打。”
那人迟疑地说，“草莓苏打。”
“来，你告诉我，为什么投草莓苏打，不投睿睿。”
“……我喜欢草莓苏打的表演。”
林美卓冷笑，“你和草莓苏打正在和同一家公司接触吧？”
那个选手不作声了。
“就这样，你们愿意搞这些人情世故，你们就搞。我不干了。”
林美卓把麦克风往背后的导师席一扔，径直朝外面走了出去。
现场绝大多数人都处于愕然状态。
导演组一片骚动，有人出去追林美卓了。
“好帅！我回去要把美卓老师的歌循环播放一万次！”小树莓震惊之余，欣喜万分。
姜颂也因这场突然的变故睁大了眼睛。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导演和副导演过来和几位导师围着说了些什么。
后来Molly代为通知大家：求生赛暂停，稍后将调整出更加合理的淘汰暨晋级规则并公布。
小树莓在惊喜和愤怒两种极端情绪反复横跳。
惊喜的是，她作为即将上台的8号，侥幸逃过车轮战的虐杀。
愤怒的是，本次求生赛作废，不知道导演组又会研究出什么傻|逼赛制，把大家再涮一遍。
上午的录制中断，没有确定出最终晋级名单，因此关于三公的赛制也没法公布。
大家暂时回园区。
导演大概是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所以紧急让人布置了公区二楼，邀请所有选手和导师一同就餐。
理所应当的，五位导师，只有四位出席，林美卓没来。
没有镜头跟拍，大家的表现欲比平时要弱很多，一面听着导演说冠冕堂皇的话，一面食欲缺缺地用餐。
姜颂和席明明、小树莓坐在一起，她只喝了一碗山药粥，便放下碗筷，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发呆。
身后那桌，徐嘉珊捏着嗓子说了句，“也哥，你尝尝这个，桂花糖藕，有没有你们苏城做的好吃。”
姜颂背脊一僵，戴着的助听器像一块烙铁，让她整个右耳都烧起来。
空气都变得稀薄。
一顿饭终于吃完，以为可以就此离开，不用再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
手机响，微信消息通知，来自果果。
【姜小姐，现在有空吗？我在园区门口，可以麻烦你出来一下吗？】
果果是林也的助理，这是已经挑明了的事实。看到这条信息时，她第一想法是拒绝。
果果像是知道她的反应，不待她回复，很快发来第二条：【十万火急，拜托了！】
果果之前陪她去过医院，还送过东西去营地。
虽说这些都是林也的指令，但无论怎么说，果果都算是照拂过姜颂。
因此，姜颂犹豫几秒后，回复：【好，等我五分钟。】
出公区大楼，姜颂让小树莓先回营地，她一个人往园区大门处走去。
正好，路边停一辆黑色奔驰，车牌号挺熟悉。
姜颂瞥过一眼后，迅速转回头。
哪知道有个膀大腰圆的胖子从里面推开车门，朝她喊了句，“姜小姐。”
姜颂步子一顿，决心装作没听见，快速往前面走去。
车轮碾过柏油路的声音，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那人又抬高了音量，“姜小姐，就说几句话而已，没必要这么见外吧？”
姜颂蹙眉，转头，朝后座车窗看了一眼。
胖白笑笑。“也哥不在。”
姜颂问：“我们认识？”
胖白有点被气笑，装什么呢，上回在也哥的房子里不是见过吗？
他下了车，做出一副老实人掏心掏肺的挫败模样。
“也哥能走到今天挺不容易的，当年刚和公司签合同那会儿，几天不洗澡，吃住都在创作室里，逼自己写出几十首原创，才让公司高层决定花大力气捧他出道。这几年，别看他表面风光，什么最佳创作人、年度最佳男歌手……实际上明星哪有那么好当。赶行程连轴转，一年飞几十座城市，别人在过节他跑晚会演出……”
姜颂听得心里一阵酸涩，但又不得不开口打断，“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胖白一顿，默默咬了一下后槽牙。
“确实跟你没关系。说得文艺点，他披荆斩棘杀出血路的时候，你把他踹了。现在他鲜衣怒马荣登顶流，你再来，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姜颂没做声。
胖白干脆把话挑明了，“也哥对你不能说没有情分，不然也不能让果果一再照顾你。但是男人嘛，都心软，白月光初恋的杀伤力更不一般。可是破镜重圆这种东西，小说里经常写。现实里少。镜子都碎了，还是被你给打碎的，再费心机粘回去，照出来的人影也是不能看的。”
姜颂的心被揪成一团，对方说的，她太知道了。
她看似平静地问：“说完了？”
胖白点头。
姜颂说：“谢谢你的忠告，我没想过和他破镜重圆，也不会和他再有感情纠葛。”
说完，她维持最后的礼貌，微微点一下头，转身离开。
胖白瞧着她比月色更清丽三分的背影，心里不服气地想，也难怪也哥对她念念不忘。
他掏出一直处于录音状态的手机，指尖dj屏幕，打开音频剪辑软件。
其实在去园区大门的路上，姜颂就萌生了给果果打电话反悔答应过去的约定。
但脑子里又乱糟糟的，并非主观意识的去联想，而是不受控地根据胖白刚才说的话，联想出几年前的林也窝在狭小的创作室里日夜颠倒创作的画面。
林也走到今天这步有多难，她知道。
所谓的顶流大明星是用什么换来的，她也知道。
自从四年前分手，姜颂就没妄想过，有一天会再和他发生点什么。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尽管一再克制，有些事还是超出了预期。
她从未觉得自己这样可耻过。
一面抗拒和他相处，一面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找寻他。
前几天的吻，一再侵入她的梦境。
身体的欲|望不会骗人，她很想他。
她绝望又迷恋地想他。
可是这场放纵的梦，真的该结束了。
谢谢阅读~~
第46章
姜颂一路心烦意乱地走到园区入口处，迎接她的，是更意想不到的惊吓。
不远处的行道树下，黎富在蹲着抽烟，楠楠吸着鼻涕站在他面前，表情有点迷茫，也有点害怕。
最先看见姜颂的是果果，她喊了一声“姜小姐”。
下一秒，路边那一大一小便齐齐朝她转头看来。
黎富赶忙把烟放到鞋底下踩灭了，然后一把扯起楠楠的一只胳膊，几乎是把小女孩的双脚给扯离了地。
他咧着嘴走到姜颂面前，“可算见到人了！快快快，楠楠，喊妈妈啊！”
黎富把楠楠推到姜颂面前，三岁大的孩子因为他的力道整条手臂都快脱臼了，但又不敢哭，只能紧紧抿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姜颂忙制止他，“行了，别把她吓到了！”
黎富搓着手，一面说着“好好好”，一面对她讨好地笑。
姜颂心烦，但又不想当着楠楠的面发脾气。
压着火气，问：“你们怎么来了？”
黎富嘿嘿笑：“从苏城到连城也不远，我们坐高铁转轮渡来的！”
“我是问，”姜颂吸进一口气，“怎么会想到来连城。”
“来探班啊！”黎富理所当然的样子。
姜颂无语至极。
“专门来看我？”
黎富点头，“那肯定啊！这一路又是车费又是吃喝的，我还带个孩子，不是来看你，哪多说不过去！”
姜颂皱眉，低头，楠楠切切地仰头望着她，鼓着的两包眼泪花一直没掉下来，一只小手有两根手指微微翘起，是想来牵姜颂但又不敢的样子。
她蹲下身，拉过楠楠的小手，笑了下。
又碰碰她的脸，“别害怕。”
许是姜颂的语气太轻软，楠楠的委屈和害怕有了出口，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姜颂出来的急，没带包，也就没带纸巾。一直愣在一边的果果递来一小包湿巾纸，“用这个吧。”
“谢谢。”姜颂接过，抽出两张，帮楠楠擦了擦脸。
一道突兀的鸣笛声响起，黎富朝声源看去，登时瞪大了眼睛，“豁！奔驰啊！最便宜的也得要个一百来万吧！”
姜颂没理，牵着楠楠往路边挪了几步。
一旁的果果脸上神色微妙，“那个、姜小姐，既然他真的是来找你的，那我就先走了。”
“嗯……”
话音落地，那辆从园区内驶出来的黑色奔驰缓缓停在路边。姜颂心脏一紧，欲盖弥彰地背过了身。
黑色车窗内，胖白坐在副座，看见外面姜颂牵着一个穿得土不土洋不洋的小孩，旁边还站着个流里流气的干瘦男人，他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我草——！！”
什么情况啊？！
果果拉开后座车门，弯腰钻进来，下意识去看最后一排，换了一身藏蓝色休闲服的男人正两手环臂，靠在座椅上闭眼休息。
果果放轻声音掩上车门，跟司机说：“老张，开车。”
胖白回头看她，果果冲他眨眼睛，胖白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吧？
保姆车已经起步，即将和窗外那几人擦肩而过，胖白忽然降下车窗，冲着外面笑道：“姜小姐，这么巧！”
姜颂抿了下唇，没转头。
黎富却像是因为这声“姜小姐”，感觉自己间接地也和“开豪车的大佬”有了联系，与有荣焉地冲着胖白的方向点头哈腰，“你好、你好。”
林也睁开眼，果果和他对视一眼后，露出牙齿假笑一下，为了躲避修罗场，缓慢转过了身，并尽量缩小体积，躲在座椅里。
胖白笑呵呵地转过半个身子，一只胖手抓着驾驶座的椅背，等着观察林也的表情。
可惜，保姆车一晃而过，林也坐的又是另一侧，他只听到了胖白那一声洪亮的姜小姐，根本没看到外面的人。
已经过了中午饭点，黎富饿得肚子咕咕叫，姜颂问了才知道他们今早坐轮渡到连城港，之后便倒了几班公交，一路找到这里，路上根本没吃东西。
“楠楠也没吃？”姜颂皱眉。
黎富“害”了一声，“她小，吃一点就饱了，昨晚上我们在烟台上船前是吃过的。”
姜颂吸进一口气，没做声。
黎富朝园区内张望，“里、里面应该有吃的吧？这么大的地方肯定……”
“跟我走。”姜颂打断他。
黎富一喜，以为要进园区，哪知道姜颂是往反方向走。
他跟上来，“不进去看看啊？我们大老远来这么一趟多不容易啊，也让我们见见世面……”
姜颂没理他，一手牵着楠楠，一手在手机上操作打了个车。
上车时，姜颂带着楠楠上了后座，黎富舔着脸也想往后面挤，姜颂看也没看他，“啪”的一下掩上车门。
黎富差点被夹到手，他也不生气，挠挠头，钻进副驾，自来熟地转头跟司机笑着说：“这年头的女人脾气都大，做男人的都得让着。”
言语里的暧昧，让姜颂感觉被苍蝇叮了一口。但她当着楠楠的面，没重话反驳黎富。
车子路过城区一段繁华路段后，两旁的街景慢慢变得荒凉，黎富这才想起问姜颂：“这是去哪儿啊？”
“连城港，先去吃饭。”
黎富一时没反应过来，姜颂低头划拨屏幕，语气淡淡，“给你们在连城港口附近订了一家宾馆，你可以选择住一晚，也可以今晚买船票回去。”
黎富不乐意，“那怎么成！我们是来看你的，你怎么能让我们——”
“再说一遍，我只是楠楠的资助人。黎先生，我和你连朋友都算不上，不需要你来看我。”
姜颂音色空灵如碎玉坠地，音量也不大，脸上亦没任何负面表情。
但越是这样，越比疾言厉色更有杀伤力。
车内一时陷入寂静。
黎富默了一会儿，又咧嘴露出一排黄牙，讨好笑道：“别说的这么绝情嘛，我也是好意。再说，楠楠也想你……”
姜颂低头，确认楠楠头枕在她腿上已经睡着了。
她看向前排后视镜，“黎先生，你如果再做出让我困扰的事，我可以随时撤销对楠楠的资助。”
黎富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你不是喜欢楠楠吗？她这么小，又是个聋子，你就忍心看她以后一辈子……”
“别用道德绑架这一招。”姜颂干脆把话说得更直白，“我出于恻隐之心想帮助失聪儿童，机缘巧合下选中了楠楠。人人都有私心，如果帮助楠楠真的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虽然抱歉，我仍旧有权利选择放弃。”
黎富张大了嘴，两颊深深凹陷，眼珠子突出来，越发显得尖嘴猴腮。
他干笑一下，“不能吧，我、我都听张校长说了，你来参加这档子节目不就是为了给楠楠凑手术费嘛。”
“是，也不是。而且，我马上就被淘汰了。”
姜颂平静地在后视镜中看了黎富一眼。
不知怎么，黎富被她柔柔弱弱又清清冷冷的眼神给拿住了，后半程也不敢开腔了。
车子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姜颂就在宾馆附近找了个馆子，请黎富和楠楠吃饭。
中途，张俏发来微信，说前两天黎富跑去乐学教育找她了，死皮赖脸地问姜颂的近况。张俏越想越觉得黎富有可能再作妖，因此提醒一下姜颂。
姜颂打开手机摄像头，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张俏。
远在苏城的张俏看见照片里黎富和楠楠坐在方桌边狼吞虎咽的样子，吓得没被气背过气去。
她一个电话打来，第一句话就是，“你把手机给黎富。”
姜颂照做了。
张俏在电话那头一顿国骂输出，黎富两手捧着手机讪讪地笑，几次想插嘴解释，张俏根本没给他机会。
半小时后，饭菜都凉了，这通电话才结束。
黎富蔫头耷脑地把手机还给姜颂，撇了下嘴，什么也没说。
姜颂在便利店给楠楠买了些零食，然后把他们送去宾馆。
虽然可怜楠楠跟着黎富长途奔波，但她明白自己能力有限，而且也不可能一再爱心泛滥，蹲下身摸了摸楠楠的小脸，便转身走了。
折腾一通，回到园区，已是傍晚时分。
听见她的脚步声，小树莓从自己的帐篷探出头，“姐姐，你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