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讨厌我回国吧?”嫣然反问,“讨厌我回来碍事,耽误你和温家千金订婚。”
“讨厌你?”陈彦迟想到自己的不易,突然有点生气。
“嗯,讨厌你,所以连陪她逛街的时候,我都一直看着微信,生怕错过你的消息。”
“讨厌你,所以从来不跟她牵手,不跟她接吻,说是女朋友,但什么亲密行为都没有,也从不对她动一秒的心。”
嫣然听到他这么说,愣了下,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然然,我跟温舒白没有感情。”陈彦迟无辜道,“不是我想和她在一起,是我爸妈强迫我这么做。”
“你仔细想想吧,我们家的公司已经大不如前,一年前,刚好温家那边有这个意思,温家只有一个独生女,我们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你们为了利益,安排得这么周全。然后呢?”嫣然看上去冷静了些。
“明天先订婚,后面应该会结婚。这件事对我很重要,然然,你不要赌气,先安安静静等我订完婚,我们再说。”
“等你订完婚?”嫣然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我明天就这样看着你们订婚,难道还要看着你们结婚,生孩子,相亲相爱过一辈子吗?”嫣然几乎要崩溃了。
“然然!”陈彦迟拉住她,“我从来没有和她相亲相爱。”
仿佛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陈彦迟主动向她交底:“从头至尾,我跟她相处,我父母都会在旁边出谋划策。”
“有次她说她喜欢吃冰糖雪梨。当时我爸就在旁边听着电话,我是按照他的意思,才让家里的保姆给她做了冰糖雪梨,然后由我送过去。”
“可是然然,你还记得吗?你大二那年重感冒,我在我们的房子里守了你两个晚上,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原来是这样。
温舒白在旁听着他为了安抚嫣然,说出的实话。
大晚上,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忙不迭亲手做了送过去,她当时确实还傻傻地因为那碗冰糖雪梨感动了。
而他原来只是吩咐家里的保姆做好,然后装作自己的功劳,刻意过去达成他的目的。
“那我能见一见温舒白吗?”嫣然突然问道。
“你见她干什么?”陈彦迟立刻警惕起来,眼神都有些异样。
“我想和她聊聊,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嫣然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你怎么这么天真?我家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你为了自己,就准备把我毁了吗?”陈彦迟恼火起来,“她现在不能知道你的存在!”
嫣然再次发起抖来,这一次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害怕:“彦迟,怎么几个月没见,你的脾气这么大?”
她几乎忘了,身为女朋友,她是有权去质问陈彦迟的。
只是多年来金钱上的供给,让她心理上都觉得自己比陈彦迟矮出一头。
“对不起,嫣然,是我太激动了。”陈彦迟道着歉,“我的压力太大了。家里没有人能理解我,我以为你会体谅我,可没想到你也不信任我,觉得我对你说谎了,还要去找温舒白对质。”
“我不是那个意思……”嫣然看他难过,一下子就后悔了,“我就是不明白,既然你这么想和她订婚,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们分开就好了。”
她爱陈彦迟,但也知道他们身份悬殊。陈彦迟既然已经走到了要和温舒白订婚这一步,也就代表着,陈家父母还是没有接受她。
既然如此,分手,也就是陈彦迟的一句话。
可陈彦迟却一丝犹豫也没有,握住她的手道:“宝宝,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分手。”
“我订婚后,甚至是结婚后,我们也可以继续交往的。”陈彦迟柔声道,“你以前不是设想过我们的未来吗?我可以在美国买套房子,以后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一起下厨,一起逛街,将来生好几个孩子,看着他们慢慢长大。”
他实在擅长用最温柔的腔调说出最残忍的话。
好半天后,嫣然才带着哭腔问道:“陈彦迟,你是要我当你的情人吗?”
“不是情人。”陈彦迟道,“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妻子。只是我们不能结婚。”
嫣然做梦也没想到,她日夜思念的男友,不知何时竟然有了这种享齐人之福的念头。
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畸形的关系。
她像现代被包养的小三,也像古代被私纳的外室。
“说白了,我和温舒白算是联姻,什么都不会发生的。”陈彦迟解释道,“就像她父母,表面上恩爱,可背地里,还不知道温承平在外面玩得有多花呢。”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温承平与江尚娴的婚姻状态,不过是为了说服嫣然,信口开河。
听他连自己的父母也编排上,温舒白心头涌起一股愤怒。
就连嫣然也小声说,不要胡编乱猜。
肩上的外套,对于嫣然来说有点太宽大。又因为他们一直在争吵,时不时往下掉。
嫣然整了整衣服,一个信封就这么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她弯腰捡起,盯着细瞧。
“看看吧,给你的。”陈彦迟挑眉道。
“什么给我的?你骗我!”嫣然气恼道,“上面明明写着温舒白的名字,你是送给她的。”
陈彦迟竟笑了一声,无奈道:“虽然送给她,但你要知道,我心里真正的收信人是你。”
这大概就是陈彦迟准备的,订婚宴上的小礼物吧?温舒白想。
或许他会在明天,当着宾客们的面,深情地念出来。
可他明明是写给别人的。
之前给她的那些情书,自然也是一样。内容是给嫣然的,外面套一个她的名字。
实在滑稽。
温舒白稍稍侧了下身,从缝隙里,看到陈彦迟与嫣然突然抱到了一起。
一对苦命鸳鸯,相拥哭泣。
温舒白突然觉得很可笑,他们是苦命鸳鸯,那她算什么?
一个能够挽救陈家的救世主?
一个插足小情侣感情的第三者?
她都不愿当,她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是个完美的工具人,被陈家的人算计来算计去。
走出酒店,温舒白心里的那股难受,一直没消,就像是喝多了酒的那种恶心。
可究其根源,不是对陈彦迟的喜欢,也不是占有欲。那是为了什么呢?
似乎是为了她被折辱的自尊。
温舒白很少有这样难受的时候,在她经历的二十一年中,她过得太平坦,几乎要什么就有什么。
就连陈彦迟这个人,也是父母怕她结婚后,被人欺负了,才挑了好友的儿子做她男朋友。
只可惜熟人也不见得就靠谱,就有真心。
温舒白犹豫着该不该把事情直接告诉父母,可又知道,因为他们上一辈的多年朋友关系,就算知道了陈彦迟和嫣然的事,也不会把事情闹大。
如果陈彦迟妈妈再说几句,扯几句谎,她妈妈耳根软,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劝她。
想到这里,她倒宁愿等到明天仪式开始,再当场踹了陈彦迟。
怕父母看出她心情差,家是不想那么早回了。
温舒白开着车在街上四处游荡,雨渐渐小了,车窗上全是雾。
温舒白突然想起了雾色酒吧,那个每周二才过去调酒的商叙。
以及,陈彦迟是如何惧怕他。
第014章
雾色酒吧门口。
温舒白停下了车, 从包里拿出那张许佳宁送给她的VIP卡,紧紧握在手里,就准备往里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音乐悠扬, 霓虹灯光一如往昔。
但她忽然发现酒吧里很空, 毫无上一回她和许佳宁一起来时的热闹景象, 仅有的几个人都在往外走,像是在清场,于是疑惑问道:“是要关门了吗?”
旁边的迎宾小哥正要点头,另一人一把拉住他, 向温舒白解释:“还在正常营业, 只是今天下大雨,客人少了很多。剩下的几个, 也都赶着回家。”
也对, 温舒白自嘲地笑了下。
像她这样冒着大雨, 专程开车来酒吧的人, 一定很少。
客人稀少, 迎宾小哥也有了空闲, 此刻好心地把她往里引, 一边还道:“你来的时间正好, 我们老板今晚过来了, 还说会待一整个晚上。”
商叙同样冒雨而来, 单单是为了做雾色的调酒师。
“一整个晚上?”温舒白越往里走,越感觉安静, 不由感慨道, “可他连个客人都没有。”
“你来了, 他就有了客人。”那人别有深意地回道。
不知不觉间,温舒白已经走到了吧台前。她缓缓坐下, 看着面前正在忙着调酒的商叙,眼神与他交汇,而他摇杯的手微微一顿。
她大概并不知道,这四年间,商叙不曾以调酒师的身份出现在雾色。也就是在一个月前,他才放出了消息,每周二的晚上等在这里。
可即使是那几晚,他也不曾动手调酒,倒像是在专心等人。
比起他等待的那段时间,她来得晚,可却仍是他的第一位客人。
也是唯一一位。
此刻,温舒白正抬头望着他,突然纠结起称呼来,好半天后,才试着唤他:“商总?”
听到声音,男人终于彻底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淡声回道:“这里没有什么商总,你可以直接叫我商叙。想喝点什么?”
他明明在发问,可却也像她一般坐下了,正坐在她的对面,像是知道她并不着急。
“好,商叙。”温舒白没有点酒,只是笑盈盈地试着唤了声他的名字。
他不像陈彦迟那么温和,温驯。
他浑身上下都有着危险的气息,朦胧的灯光都遮不住,眉眼间皆是冷峻。可她就是不怕他,反而在台子上撑起手臂,手心托着脸颊,悄悄去瞧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温舒白自问自答,悠悠道,“我是你外甥的女朋友。”
“本来明天我跟他就要订婚了,结果今晚让我看到,他和他的白月光抱在一起接吻。”
“好有意思,他可不打算为爱逃婚,他会在明天订婚宴上继续说爱我。那我到底算什么?”
温舒白越说越难过,极大的挫败感让她的心隐隐酸疼。
商叙那样轻易就后悔了。
早知道真会惹她伤心,他不该把一切真相都当着她的面残忍铺开。
可他又是自私的,早已忍耐不下看着他们以男女朋友的关系相处下去。
“很喜欢他吗?”商叙隐忍地问道。
温舒白没听清这句,茫然地问他:“什么?”
可这一回,商叙却不愿再重复问一遍了,生怕温舒白真能说出喜欢陈彦迟的话来。
他只问道:“你想喝点什么?”
“雾色纠缠。”温舒白道,“听说只有你会调,是你的专属。其实我一听就感觉有点故事呢。”
确实有故事,且她是女主角,可她懵懂不知,只望着他,等着他开始调酒。
她看着他在杯中加冰,握着盎司杯熟练地翻转倒酒,搅拌,摇晃,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过几分钟。
然后一杯“雾色纠缠”就放到了她的面前。杯中的白与青交织缠绕,惹人沉醉的色泽如雾朦胧,又闪着微光,清澈透亮的冰块还在因为先前的动作而在杯底缓缓转动,直至停下。
温舒白看了看酒,又看了看他搭在吧台上的那双手。
上一次她只在车里远远见过一次,只觉得他这人很冷,他的手也只会在生意场上翻云覆雨。
今天或许是灯光偏暖的缘故,那双纤长的手染上血色,有着鲜活的温度,就如刚才递来酒时,他们指尖微触,她竟不觉得凉,反而觉得温暖。
“不尝尝吗?”他问道。
温舒白后知后觉,自己竟就这么拿着酒杯发呆了好一阵。
她原本就对这酒好奇,此刻不再犹豫,抿了一口调好的酒,入喉润而柔,她的糟糕心情也被驱散了些。
“喜欢吗?”商叙又问她。
大概是温舒白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蹿入耳中,像酒一样柔,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期待。
温舒白认真点了点头:“喜欢。”
恍惚中,他好像笑了。
她不知足,喝完一杯后,又拿着杯子去找商叙讨要。
商叙只给她倒到第三杯,调酒的动作就开始犹豫,朝着她摇了摇头:“你不该喝了,温舒白。”
“哪有你这样的老板?”喝酒有点上头的温舒白不满道,“有生意不做,是不是傻?”
她说着,就把包里的东西都翻腾了出来,又去找手边的VIP卡。
她把VIP卡放进商叙的手心,想了一阵,又开始道歉:“对不起啊,我忘了我是拿着卡进来的。如果我喝多了,你是不是会赔钱?”
商叙被她问得哭笑不得,倒也不好再阻止下去,便又给她倒了杯酒。
又两三杯下去,温舒白是真的醉了。
半醉半醒间,她看着吧台处为她调酒的商叙,似乎越看越顺眼。
她不许商叙再调酒了,霸道地要他坐下,陪自己一起喝酒。
怕她醉得更深,商叙给她开了果酒,而他自己所拿的酒,度数却并不算低。
他陪着温舒白喝酒,却始终斯文克制。他以为吸引温舒白的该是儒雅气质,于是一直在努力佯装。
却不知他的眉眼已有足够的吸引力,诱着温舒白一直往他的方向瞧。
“你干嘛穿这么多呢?”温舒白突然皱着眉道。
酒后的女孩胆子比平时还要大,眼神也不闪躲,就这么站了起来,眯起眼睛端详着面前坐着的男人。
桃花眼是含情目,饮酒后眼尾微微泛红,似乎动情,只是他的衬衫又如此齐整地扣着,显得清冷禁欲。
“就是你……”温舒白已握不稳酒杯,醉眼朦胧下,竟抬手勾起男人的下巴,“要不要和我订婚?”
他们离得那样近,仿佛她微一侧身,就能吻到他的眼睛。
商叙敛眸低眉,似在隐忍,却始终未曾躲开她逗引自己的手臂。
好半天后,温舒白松开了手,很是遗憾:“为什么不答应我?你不愿意吗?”
她看到商叙皱着眉,似乎正在为此很是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