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迟又岂会不知道黄坚的意思,当即嫌恶地望了他一眼,警告道:“我家怎么样,我怎么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当心嚼舌根多了,自己的舌头也跟着没了。”
“哎呦呦,怕了怕了,惹不起,我不说了行吧?”
黄坚显出一副惧怕模样,神色夸张,显然是装的。
见陈彦迟已压不住怒意,要上前找他算账,他直接握住了陈彦迟伸出的拳头,眼神满含深意,低声道:“陈大少爷,还真以为,单靠着家里的背景,就能在学校耀武扬威了吗?”
“你当初是怎么得到保研资格的,又是怎么毕业留校的?”黄坚盯着陈彦迟的眼睛,“你以为我们这些人,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陈彦迟的拳头瞬间就松开了。
他和黄坚共事有一阵了,可直到今天才感觉到,黄坚对他有怨有恨。
他以为黄坚掂量一下他们的家世差异,就该知趣了,就该知道有些东西没资格跟他抢。
可现在看来,黄坚其实很不服他。
他不由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才愤愤地问道:“黄坚!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干什么?”黄坚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我就安静地看着你,看着你爸,一点点倒下去。”
黄坚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彦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寒而栗。
*
在温舒白面前,许佳宁从不食言。
趁着早来公司的这会儿功夫,许佳宁从后备箱里抱出几盆绿植,都很小巧,她自己一个人就能搬到设计院温舒白的办公室。
等她在桌上一盆盆摆好了,温舒白这才到岗,一看到许佳宁,立刻欢喜地跑过去抱了抱她,又去认真瞧那些绿植。
“怎么样?我说到做到吧?”
许佳宁叉着腰道。
“我的舒白宝儿啊,怎么这么优秀!恭喜你成功入职设计院!”
前几天忙着挑绿植,今天才送来的许佳宁,给了温舒白一个迟到的恭喜。
“谢谢佳宁姐!”温舒白高兴地笑道。
“这是最好看的几盆了,高价卖我都舍不得,特意都给你。所以你要怎么谢我?”许佳宁故意逗她。
“嗯……那再给你一个拥抱?”
也多亏其他同事还没来,温舒白这才随性地又把许佳宁抱住,像小孩儿一样撒娇。
“好抠啊,这能叫谢?”
许佳宁正吐槽着,余光不留神看到了温舒白身后的商叙。
她赶紧站直了,咳了两声,干笑道:“一大早的,商总,您还来设计院啊?”
去食堂吃饭,商叙可以说是碰巧。
特意来设计院,人都走到温舒白的工位旁边了,总不能还说是巧合吧?
“我找刘嘉源有事,他还没来,就等等他。”商叙从容回道。
堂堂集团总裁,要找一个设计副总监,还要亲自跑过来一趟?
许佳宁看他不说实话,也懒得揭穿,就想看看他要怎么接温舒白后面的话。
她太了解温舒白了,果然听到温舒白道:“刘工确实没来,但我看他的办公室是开着的,地方也宽敞,你去那里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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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佳宁一时很想笑。
可商叙也很聪明,低头看了一圈,直接坐在了温舒白旁边的那个工位上,随意道:“这里也有位子,我在这儿等他吧。他办公室里一股烟味儿,我待不惯。”
许佳宁不了解刘嘉源的习惯,以为是商叙随口编的,只看向温舒白。
温舒白却深以为然,极赞同地朝商叙点头:“他确实抽烟挺凶的,我也不喜欢进去。你就在这里等也挺好。”
得,许佳宁想起温舒白对烟味的敏感,心想这俩人还真是有点合拍。
不过商叙即使在这里,也没有打扰她们,而是默默坐在一旁,听着她们继续说话。
温舒白看着许佳宁送的翠绿文竹、球形雾松,又把开了白花的七里香和两盆花色鲜亮的蝴蝶兰放在靠窗的位置。
温舒白的工位是一个小角,这么一放,倒是把她围住了。
“这盆又是什么?”等把那几盆摆好,温舒白将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小绿植上,“好特别。”
这盆很小巧,那绿色叶片竟是心形的,温舒白第一次见。
“心叶球兰?”许佳宁认了出来,但又很快回道,“不过这盆不是我送你的。”
“啊?那是谁?”温舒白疑惑。
角落的商叙终于开了口:“是我送的。”
许佳宁想了想心叶球兰的寓意,不禁多看了商叙一眼。
不想商叙也看了一眼她。
许佳宁很有悟性地想道,商叙大概是嫌她太电灯泡?
于是她不再久待,默默离开。
温舒白前一秒还在看心叶球兰,后一秒发现许佳宁不见了,奇怪道:“佳宁姐怎么突然就走了?”
“人家也是要上班的。”商叙解释。
他悄悄将椅子挪近了些,看她还在观察心叶球兰,不禁问她:“喜欢吗?”
“怪可爱的。”温舒白用手碰了碰那心形的叶子,然后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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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叙站了起来,将手搭在那工位的磨砂隔板上,低声问她:“那你要怎么感谢我?”
商叙心思不单纯,他是在念着温舒白感谢许佳宁时,那个带着撒娇意味的拥抱。
第032章
对于商叙的问题, 温舒白思考得很认真,她在想究竟该谢他点什么,可一时没有好主意, 最后只有茫然地望着他。
“刘工?”
正当商叙想要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 温舒白瞧见刘嘉源来了。
想到商叙一直等的人就是刘嘉源, 她赶紧告知:“刘工,商总找你有事。”
“商总怎么亲自来了,快请快请。”刘嘉源被等在这儿的商叙吓了一跳,连忙过来请他。
商叙顿时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偏偏是他自己找的理由, 现在温舒白看着,也不好露出马脚, 于是只好佯装镇定, 和刘嘉源一起往外走。
他自然是不愿待在刘嘉源的办公室的, 刘嘉源自己也知道办公室里常年烟雾缭绕, 被熏透了, 便绕过自己的办公室, 把商叙往小会议室带。
会议室里就他们两个, 商叙坐下后, 安静了好一阵, 都没有开口。
看这阵仗, 刘嘉源难免紧张,连忙去给商叙倒了杯茶。
谁知商叙把茶都快喝完了, 也没开口说个正题, 刘嘉源实在忍不住, 问道:“商总,是不是我升副总监的事, 您觉得还欠火候?”
商叙一听就愣住了,才想起来这么一回事。
看刘嘉源满眼担忧,他摆摆手:“设计院的事,我不太过问,但听人说,你有能力,又有资历,升任副总监,这没什么不行的。”
有了商叙这句话,刘嘉源算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脸上也有了笑容。
“那商总今天过来……”他把话说到一半,就自己意识到了,喃喃道,“似乎不是为了找我?”
商叙没否认。
本来就不是为了找他,他只是个幌子。
刘嘉源回想起方才商叙站在温舒白身旁那一幕,笑意更深:“商总,那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商叙淡声道。
待刘嘉源快要走出会议室,他又补道:“对了,你那烟瘾,能戒还是戒了吧。”
所谓变脸绝活,刘嘉源从笑逐颜开,到愁眉苦脸,也不过几秒。
他身边经常跟着的那个建筑师,名叫向朝阳,此时看他出来后状态不太好,小声问了句:“刘工,怎么了?不会是商总亲自过问你升职的事吧?”
他们平时关系就好,向朝阳就多了句:“难道是商总不同意你升职?”
“我倒宁愿是这样。”刘嘉源抬头望天,“商总让我戒烟。”
刘嘉源烟瘾重,是在设计院出了名的。据说是他年轻时养成的习惯,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不抽烟甚至觉得没灵感画图。
设计2部的其他人其实也劝过,也就是他有个单人办公室,他总美其名曰“二手烟自己吸了,不妨碍别人”。
但实际上,工作往来,很多人每天都要进出他的办公室,进去如果刚巧碰到他在抽烟,那就只能忍着,叫苦不迭。
如今众人听到商叙要他戒烟,不禁都笑起来,颇有种“拍手称快”的感觉,但当着刘嘉源的面,不得不忍着。
等刘嘉源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众人也就不再压抑自我了。
曾经面试过温舒白的那个助理建筑师陆遥,笑得比谁都开心,夸赞道:“商总这算是为民除害了!”
温舒白对她是很面熟的,又刚好工位相邻,两人渐渐熟了。
想到许佳宁送的绿植很多,温舒白抱了一盆蝴蝶兰,直接送给陆遥。
“谢啦。”
陆遥哼着小曲儿接过蝴蝶兰,眼神跟着扫过温舒白放在电脑旁的那盆心叶球兰,指了指,然后问道:“商总送的?”
“对。”温舒白纳罕,“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这很好猜啊……”陆遥挠头。
心叶球兰,也叫情人球兰,有着定情信物的寓意,所以一般都是情侣之间才会送的礼物。
“温工,去刘工办公室一下。”
两人正说着话,向朝阳走了过来。
“哦,好。”
温舒白刚好手头没有什么事,也就跟着向朝阳一起进了刘嘉源办公室。
刘嘉源显得很神秘,让向朝阳出去了,他才招呼温舒白坐下。
他的右手姿势有点怪,温舒白看了一阵,发觉他是习惯性地夹着烟的姿势,只是他大概是怕克制不住自己,把烟远远地放在了沙发对面的茶几上,手上空空,看着就有些滑稽。
“温工,能不能通融下,帮我求一求商总。”
刘嘉源看着很痛苦,连话的语气里都透着可怜兮兮。
看样子,他是想让她跟商叙说,别让他戒烟。
温舒白忙摆摆手,不接这个棘手的活儿,一本正经道:“刘工,我不能越级的。”
“更何况吸烟有害健康,我坚决支持商总的决定。”温舒白又道。
刘嘉源看她的态度与商叙如出一辙,便彻底放弃了,哼哼道:“夫唱妇随。”
温舒白知道他是一时的情绪,并不介意。
这两天她也能看出刘嘉源是个好上司,细心周到,而且专业基本功很扎实,在她绘图时经常会指点她。
爱抽烟几乎就是他唯一的缺点,如果真能就此改了,也是好事一桩。
于是她从口袋里拿出了几个薄荷糖,递给刘嘉源:“刘工,吸一支烟,可是会缩短11分钟的寿命的。尽早戒烟,有益身体健康。”
刘嘉源知道她是为自己好,虽然还在生商叙的气,连带着生温舒白的气,但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几个薄荷糖。
“爱莫能助,那我就回去忙啦?”温舒白道。
“等等,你忙着干什么去?”
刘嘉源不记得自己给温舒白安排过什么很紧急的工作。
“上次谈定后,你不是让我给隆昌新材再准备些材料吗?”温舒白问道。
刘嘉源却摇了摇头,阻止了她:“不用了,我当时当着他们的面,就是那么一说。现在看这情形,是用不上费这个功夫了。”
“怎么了?”温舒白不解。
她在国外实习时,只在建筑设计方面积累了工作经验。
可论起职场生存,观察上层动向,听懂言外之意,还有很大一截进步空间。
“你没来时,我就跟隆昌新材的人接触很多次了。”刘嘉源眯起眼睛道,“他们普遍有个特点,那就是好高骛远,这也不怪底下的人,就看陈国昌这个人就知道了。”
“商总之前就有暗示,说要注意合作的分寸感。他最近把一个挺大的项目交给隆昌新材去做,现在进度没一次能赶得上初始计划的。”
“这几天开会,我听设计院领导层的意思,只怕是要逐步和隆昌新材切割了。”刘嘉源推测道。
“切割?是以后不跟隆昌新材合作了吗?那我们是不是要尽快物色更合适的建材公司?”温舒白接道。
刘嘉源摇头,笑道:“我们合作的从来不止这一家建材公司。再说了,商氏的项目,外头都是抢着要的,哪里还需要我们费心自己找?只要到时候挑好的公司合作就行了。”
这大概就是差距。
近几年,隆昌新材很大程度上是仰仗着商氏集团。
可商氏集团失去一个隆昌新材,根本不算什么,就像是一片汪洋失去了一滴水。
“可切割是不是太突然了?”温舒白道,“而且我觉得,你们总裁其实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做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