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快要气疯了。
他想冲上去,把两个人交握的手分开,可嫣然已经拉着那个男人,渐渐走远,消失不见。
“嫣然,嫣然!”
陈彦迟大声喊了两声,手也悬在空中挣扎。
然后他醒了过来,大梦一场空。
“彦迟,做噩梦了吗?”旁边守着的商锦绣忙去给他擦汗。
陈彦迟额头上全是汗,把她手里的纸巾全浸湿了。
而她不会忘记,陈彦迟梦中一直喊的人,是嫣然。
她终于还是松了口,隐晦地道:“彦迟,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嫣然……”
话没说完,陈彦迟已经哑声打断她的话:“妈,太晚了,不可能了。”
他很清楚,他和嫣然绝无复合的可能。
再不甘心,也已经无可奈何。
陈彦迟叹了口气,跟着把视线转移到母亲商锦绣身上,问道:“妈,您不是去睡了吗?现在几点?您一直在这里?”
商锦绣没回答。
他自己看了眼时间,原来是早上七点了。
看到围在他床边,守了他一夜的母亲,陈彦迟心中涌起愧意。
就在不久前,他刚做了件欺瞒母亲的事。
他因为私事,一大早去科研所找商锦绣时,刚巧碰到快递员投递同城信件,一看寄信人是商叙,就慌忙帮商锦绣签收了。
他料定信封里面有对陈家不利的东西,偷偷打开后,还真的看到了好几张陈国昌和外围女郎的亲密照片,虽不至于那么直白,但也足够让人一眼看出关系了。
陈彦迟当时就慌了,一来察觉到商叙手里有这些证据。
二来……则是想到这些东西绝不能让母亲看到。
可他即使藏了,商叙早晚也会问起商锦绣,商锦绣如果说自己不知情,那岂不是穿帮?
陈彦迟冥思苦想下,想到了一个损招。
他用他父亲的照片,还有网上下载下来的几张女网红的照片,将两者P在一起。
全是尺度非常大的床照,比商叙寄来的那些还要过分,但P图故意P得特别假,属于那种外行人都一眼看出的假。
等做完这一切,陈彦迟又换了个信封,密封好后,装作不知情亲自给了母亲商锦绣。
商锦绣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当着他的面就拆了,然后两个人都气得不轻。
陈彦迟更是在言语之间故意引导商锦绣,最终也就有了商锦绣打给商叙的那通电话。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削弱商锦绣对商叙的信任。
一假皆假。
商锦绣看到这一次的假,今后估计都不会再收商叙的信。
也就不会相信,更不会知道陈国昌的那些事。
“不知道你舅舅怎么样了,他好像也得了甲流。”商锦绣突然念了句商叙。
“您还管他?”陈彦迟哼了一声,“不管怎么样,有温家千金照顾着呢,用得着您操这个闲心?”
陈彦迟反应很大,就像是应激。也是因为他心虚,一听到是在说商叙,就觉得不安。
听商锦绣没再说话,他跟着又斥骂一句:“妈,他们姓商的没一个好的。”
他说完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这样骂,是把自己母亲商锦绣也包括其中了。
他正想描补几句,就看到商锦绣冷冷望着他,很是愤怒。
“谁教你这样没礼数的?”商锦绣眼圈泛红,“你怎么能那么说你舅舅和外公外婆?”
“妈,我也没说什么呀……”
陈彦迟这才知道,原来母亲商锦绣还是在意她的娘家的。
“别人再怎么说,你也不能这么说。别忘了,你就是姓商的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虽然姓陈,但身上不止流着陈家的血。”商锦绣冷声道,“家里人关系再怎么冷,也有血缘牵着。你是完全不在乎我娘家,才这么说……”
在陈彦迟印象之中,商锦绣少有这样动怒的时候。
于是连忙认错:“妈,是我说错话了,您别生气,我怎么会不在乎呢?说好了月底外婆过寿,咱们一起去祝寿的,寿礼我都在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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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芳汀的生日是在十月底。
今年是顾芳汀七十大寿,因为商叙与商从诫的重视,寿宴是从七月就开始准备。
也就是陈彦迟为了陈家,拉商氏投资,特意去见商叙的那次,就提过。
陈家终究是对这件事不太上心,后面没有其他行动,就当没这事。
陈彦迟现在又提,显然只是为了安慰她。
商锦绣多少有点对儿子和丈夫的失望,不禁满面黯然,只淡淡应了一声,再没多谈。
由于寿宴临近,消息已在南城圈子里传播。
温舒白不止听朋友们提起,就连设计院的同事们,也好奇地朝她打听。
但温舒白还不曾插手此事,倒是有点一问三不知了。
下班回家路上,温舒白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有点不到位。
婆婆过寿,她做个闲人不合适。
于是回到家后,先问了商叙的身体,知道他又好转了些,而后就顺势问起寿宴的事。
“确实还没完全准备好。”商叙回道,“但也就只剩下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了,其实基本妥了。”
他话里的意思是说,温舒白不用为此劳力。
温舒白却还是想尽这个心,望着他道:“那我周末就去帮点细枝末节的忙,好不好?”
“好吧。”商叙耐不住她的眼神,答允下来。
看她这么上心,他心里也为此感动,道:“舒白,谢谢你愿意去做这些事。”
“瞧你说的。”温舒白压根不觉得这需要感谢,“我既然已经收了改口费,当然要对他们好了。”
“就像你对我家一样……”温舒白补道,“你不是一直在为事故的事忙前忙后吗?”
“是。”商叙觉得一暖,提起事故,便多说了点他知道的情况,“听说事故调查报告下月第一周就能出来,感觉也没太久了,到时候大家都可以松一口气。”
想起些什么,他又随口道:“对了,其实有个很好的项目快要定下来了,商氏应该有机会接下。舒白,你帮我拿手机,我催催邹阳,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温舒白看他刚好一点,又打算办公,直接无视了他的请求,哼了声,道:“不帮。”
商叙只好起身自己去拿,手机却先一步被温舒白拿在手里。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温舒白道,“说好了这几天休息,就别忙工作上的事。你那些工作,我昨天就让邹阳往后推,哪有你这样还主动给自己揽事的?等自己能去集团了,再谈工作的事。”
实在是有情有理。商叙对此只有点头的份儿。
但既然被温舒白“夺”了手机,他终归无聊,便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看起来。
看书时的商叙,会保持高度专注。
他们渐渐没有再聊天了,她只能听到商叙在翻书的声音。
这声音很清脆,轻轻划破窗外渐暗的夜幕。
温舒白起初玩着手机,后又转过头去,看到他旁边那几本书都是和建筑有关的,也就随之联想到,她昨天收拾到一半的一个行李箱里,就放着几本她珍藏的书,同样是关于建筑的。
看商叙看书看得这么入神,她难免心痒。
于是她跑去书房,将行李箱里的那几本书都拿了出来,在书架上摆好。
又拿了其中一本最喜欢的书,捧着回了主卧,坐在商叙身旁,和他一起看书。
工作之后,温舒白很少再翻出书来读了。特别是现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她和商叙不发一言,只享受这恬淡生活。
商叙原本将自己手里的那本看得认真,后用余光看到了旁边的温舒白也在看书,甚至比他还认真,不禁起了好奇心,问她道:“你看的什么书?”
“《林徽因建筑文萃》。”温舒白回道。
她慢慢转到商叙那边,把封面拿给他看,是上海三联书店2006年出版的。
商叙猜想着,这本书应该是温舒白十分珍视的宝贝,因为纸张看起来很新很整洁,就像刚买的一样,温舒白甚至给书包了透明的封皮。
回答完问题,温舒白没有展开说。
过了一阵,她才突然发出感慨:“啊……好喜欢我偶像!”
商叙难得见到她有这种过于兴奋的状态,但她说得突兀,让他猜不到她在说谁,忙问道:“你偶像是谁?”
“就是林徽因呀。”温舒白指着封面上的字,笑着回道。
在此之前,商叙没有把她的偶像与林徽因联系在一起,她也从没提过她有偶像。
他以为她会说,她的偶像是某个明星,她会说起电视剧,或者演唱会之类的事。
他已经准备好将来陪她一起。
但她脱口而出的,是一个历史人物。
原本是会不解,但想到林徽因是位建筑学家,他又渐渐明白过来,跟着一喜。
他终于得以窥见更多关于温舒白的事,知晓她的秘密,了解她更多。
“有时候感觉世界很不公平。”温舒白道。
“她这样一位著名且杰出的建筑学家,被世人更多议论的,不是她在中国建筑领域作出的巨大贡献,而是她的八卦。”
“这么多年过去,八卦有多少人添油加醋,早就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温舒白的手抚在书上,望着书里的插图,温声道:“但她在建筑事业上的造诣和贡献,却全都是实打实的。”
商叙靠坐在床上,望着身旁的温舒白,静静听她说起她偶像关于建筑的故事。
在战火纷飞的那个年代,林徽因和丈夫梁思成及营造学社的成员们进行古建筑田野考察工作,他们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
后来首次发现唐构,即太原五台山佛光寺东大殿。
林梁两人还一起编撰完成了《中国建筑史》,之后成为了中国建筑史上的划时代著作。
中国的首个建筑系——清华大学建筑系,是林徽因亲手开创的,把一个系从无到有地办了起来。
保护古建筑,研究各个朝代的建筑技艺……
为了中国建筑事业,林徽因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商叙,如果一定要给她加一个前缀,那不会是其他,只会是建筑师林徽因。”温舒白缓缓说道。
她最闪光的地方,不是哪个人的最爱,不是哪个人的爱而不得,不是哪个人的妻子,也不是哪个人的母亲。
她最闪光的地方,是——
她是她自己。
就像她墓碑上的字,是“建筑师林徽因墓”。
而一个人将林徽因视为偶像,自然是对自己怀有类似的期待的。
商叙渐渐明白了,温舒白对建筑的热爱,似乎早已超过了他学生时代的那种兴趣。
温舒白想要做和她的偶像一样的事,为建筑事业作出她的贡献。如果一定要细说位置,自然是在温舒白的故乡南城。
如果刘嘉源同商叙聊起过当时面试温舒白的场景,商叙或许就会知道,温舒白的理想是什么。
“我热爱南城,也热爱这里的建筑。我想在我走过无数遍的街道上,亲手设计出新的建筑,让南城越来越好。”
但即使刘嘉源没有告诉他,他此刻听温舒白说了这么多,也早就明白了。
商叙望向温舒白,接上了她的上一句话,语气严肃而郑重:“舒白,你也是,你最好的前缀,不是其他,也不该是其他。”
“你是建筑师温舒白。”商叙缓缓说道。
她仍是这个行业里的新人,却是心怀理想的新人。永远信念坚定,是多么不易。
她会一步一步往前走,靠近并实现她的理想。
再次细细去瞧温舒白时,商叙看到了她眼里闪耀着的光彩。
好奇妙,拥有理想的人,整个人都像是炽热的。
让旁边的人想要靠近,想要拥抱。
商叙也确实这样做了,靠近了温舒白,将她圈进怀里,轻声问她:“舒白,让我陪你实现你的理想,好不好?”
第057章
“好。”被商叙紧紧抱住的女孩软声答应道。
好像没有缘由, 温舒白确实想要在商叙的见证下,实现她的理想。
由于虚弱,商叙的整个身体都倾靠在温舒白的身上。
他从下午开始又有点低烧, 身体发烫, 而温舒白身上偏凉, 他下意识就倚在她的脖颈,轻蹭了下。
几秒钟后,商叙隐隐觉得不对,从温舒白身上抽离, 怅然道:“抱歉, 我又忘了我在生病了。”
最开始怕传染温舒白,甚至想让温舒白回温家住的是他。
现在因为温舒白对病中的他百般纵容, 就渐渐忘了自己在生病, 还按捺不住得寸进尺的也是他。
聊天时, 已经坐在他身边的温舒白, 却没在意, 说起正事, 道:“其实今天我又想了想, 感觉昨天早上你姐姐的反应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