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叙摇头。
他能感觉到身体的饥饿,可实在没胃口,食欲极低,喉咙又不舒服,觉得自己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
温舒白却不放心他如此,耐心同他商量道:“生病不吃饭只会好得更慢,我去楼下找家里阿姨给你做点清淡的,你看好不好?”
“嗯。”商叙微微点头。
他已躺回床上,暂时不太想睡了,便是靠坐在床头,手边有几本先前看了没收的书,刚好用来解闷。
见温舒白要下楼,他便以目光送她出门,眸中隐隐露出眷恋不舍。
楼下,家里的几个阿姨早有给商叙做点热粥的打算。
只是商叙不吩咐,她们也不好自作主张。
如今温舒白既然过来主动问起,她们就打算着,要给商叙先做碗香菇鸡肉粥。
做好后,她们要端上去,温舒白却拦下了,说她来就好。
自温舒白嫁进来后,众人都能感觉到商叙对她的在意,看她现在牵挂商叙,又主动照顾商叙,也就为此高兴起来,默默将粥交给了她,好让他们有更多独处时光。
温舒白回到三楼,就把碗和汤匙递给了商叙,让他多少吃些。
商叙捧着碗看了好一阵,粥里有蘑菇,胡萝卜,还有切成丝的青菜。
其实本是营养丰富,又易消化的食物,他平日里还算喜欢,可今天却觉得一口都吃不下。
“不想吃,感觉鸡肉有点腥。”商叙皱着眉。
温舒白凑过去看了看,看见粥里明显是放了姜泥去过腥的,道:“不腥呀,阿姨做饭时很注意的,还放了姜。”
“那我现在不想吃加了姜的。”商叙又改口。
他是没胃口,才找起理由。
又因为生病,竟也难得显露出小孩的任性脾气,叫人看了无奈。
温舒白眨眨眼,不禁评价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挑食?”
然而天大地大,病人最大。
温舒白也知道他是没胃口,不忍在这个时候多说他几句。
最终她算是灵机一动,笑道:“你不吃算了,我刚才是跟着她们一起做了饭,没人吃也可惜,不如我来尝尝。”
她说着就从商叙手中拿走了香菇鸡肉粥,用汤匙舀了一匙粥,吹了吹,然后吃下。
她吃粥的动作斯文,却也显得一本满足,眯起眼睛似在享受美食。
她是故意为之,想充当商叙眼前的“广告”,好勾起商叙哪怕一点的食欲。
殊不知商叙单是听到了她那句“跟着她们一起做了饭”,心中就泛起悔意来,见她手中拿着汤匙,怕共用会传染,就给楼下厨房里的阿姨打了电话,让他们另送一个汤匙上来。
家里的刘姨上楼很快,将汤匙递给商叙,临走时瞧见温舒白也拿着汤匙,且明显已经吃了一口,忍不住笑着调侃道:“先生正生着病,太太如果馋了,我单独盛一碗上来,别和先生抢着喝同一碗了。”
刘姨原是在说他们感情好,而温舒白听了,耳根都烫起来,解释道:“谁馋了?更没抢他的。也不用给我盛,我只是尝一口罢了。”
明明吃了早饭没过去太久,她哪里就馋到那个地步,要和商叙抢?
她确实是心思不纯,可那是为了让商叙也乖乖喝,个中思绪不便和旁人解释,于是没有多说什么。
商叙在床上一直忍着笑,看温舒白窘得脸都红了,连忙救急,三言两语就将刘姨支了出去。
房里没了人,他才柔声道:“看你刚才吃得那么香,我确实看饿了。”
他终于还是拿着汤匙,一连吃了好几口,看上去比先前积极了许多。
温舒白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勾起了食欲,却不知他只是不愿让有她参与的这碗热粥就此浪费了。
吃完一半后,商叙才隐隐觉得不对劲,问她道:“熬粥时,你做了哪一步?”
温舒白硬着头皮就答:“往锅里添水……”
商叙手上一顿,顿时哭笑不得。
他早该想到,温舒白不会做饭,即使参与其中,估计也没有做什么关键步骤。
“失望啦?”床边的温舒白垂眸望着他。
“没有。”商叙回。
他笑了笑,然后悠然道:“我说粥怎么吃起来比以前的甜呢,就像是加多了糖。”
温舒白知道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并没真信,看商叙比之前精神了些,跟着安心不少。
然而商叙却并未说谎话。
粥里确实加多了糖也好,心理作用也罢,温舒白能够为他牵挂悬心,他是真的觉得粥很甜。
这碗粥最终被商叙吃得一点不剩。
吃完粥后,商叙渐渐有了困意,便又睡下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七点。
商叙醒来,一问温舒白,她的午饭和晚饭都已经吃过了。
她又问他饿不饿,这一次商叙随口就能说出些想吃的东西,感觉胃口回来了许多,头也不像之前那么昏沉了。
趁着家里阿姨给商叙单另做饭的功夫,温舒白又给商叙量了一次体温。
38.2℃。
比最开始已经降下去不少。
“希望保持状态,听说甲流发烧,晚上有可能会升高,然后反复烧。”温舒白道。
“但愿吧。”商叙也道。
今天这一天,他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没做什么事。
他这边的工作耽误了,温舒白那边也是一样。
虽说甲流没有一两天就能好的,但商叙还是希望尽可能压缩他的病程。
等饭做好后,他尽量吃了些,又吃了温舒白给他准备的草莓,还特别注意补充水分。
睡前也是按时吃了药,盼望着第一天醒来病情能够好转。
但夜里还是不算安稳,商叙又发起烧来,吃药的时间间隔没到,温舒白又不敢给他吃药,就只能学着用物理降温的方式帮他缓解。
如此折腾了小半夜,等商叙退了烧,没再反复,温舒白才回去自己的床上睡下。
次日。
恰如商叙与温舒白所愿,商叙醒来之后,烧退了,身上也比昨天轻快许多。
虽然咽喉痛,咳嗽症状变明显了,但这些比起发烧,还是能够忍受的。
商叙的病程确实被缩短了一些,也多亏他平时经常锻炼,体质本就比一般人好。
估计再在家里休息两三天,就能够一切如常了。
吃完饭后,商叙催温舒白应该遵守昨天的诺言,今天正常上班。
温舒白看他状态不错,这才安心离开。
温舒白到了设计院后,笑着和同事们打招呼。
陆遥看她一直戴着口罩,忍不住好奇道:“温工,你感冒啦?不会是被向工那家伙传染的吧?我看他前几天就不对劲,昨天果然被甲流放倒了,现在还在家里养病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有。”温舒白摇摇头,“是我家先生病了。我昨天照顾他,怕会传染给你们,所以戴个口罩。”
说来奇妙,突然换个称呼来代指商叙,好像显得亲近了许多。
陆遥当然也能感知到,眯起眼睛笑道:“哎呦呦,你可真会心疼人,不止给商总买了领带,还衣不解带照顾他。我看你眼圈都有点发黑了,昨晚熬夜了吧?”
算是被陆遥说中了。
商叙夜里反复发烧时,她一直在用热毛巾擦拭他的身体,帮他物理降温。
她这个人其实很贪睡,可昨晚照顾商叙时,却觉得自己无比清醒,一点也不困,大概是她太担心的缘故。
“黑眼圈有这么明显吗?”温舒白拿着小镜子细瞧。
“行了,你先把口罩摘了再看。”陆遥催道,“你好端端的,怎么会传染我?再说了,中午我们一起吃饭,你总不能戴着口罩吃吧。”
温舒白犹豫了下,还是听她的话,把口罩摘了。
左右她出门前有用酒精消毒,应该问题不大。
“我感觉有的病也挺奇怪的。”温舒白道,“他们的身体素质都比我好多了,结果这次甲流大流行,我反而一直没事。”
她口中的他们,就是指商叙和向朝阳等人。
陆遥想了想,道:“前天总部开会的人多,商总估计是被参会的人给传染的。至于向工,他出去谈事,对方公司有个人好像在咳嗽。”
温舒白低头看了眼微博,一搜“甲流”二字,实时里的微博多到数不清。
可见近期确实算是高发期了。
在甲流的流行之下,日常与大量师生接触的陈彦迟,也不幸被同事传染上。
高校对这类流感都比较慎重。尽管陈彦迟想要带病工作,学校还是强制让他回家休息。
陈彦迟回到家后,就给父母各自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得甲流的事。
陈国昌还在隆昌新材应付坍塌事故的后续调查,是忙里偷闲接了他电话。
一听他说甲流,只觉得他小题大做,冷声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安慰,也就挂了。
至于商锦绣那边,倒是很为他着急,当即就丢下手里的那一摊子,赶回家中。
近些年,商锦绣虽然逐渐不再过问隆昌新材的生意,但也用手头不算太多的资金,开了一家私人科研所,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的科研所的研究方向是可持续发展材料,原意也是想将来帮到丈夫陈国昌。
她和陈国昌当年都是学材料的,陈国昌原先醉心学术,这也是他的主攻方向。
但因为科研所自创立以来,都没有任何盈利,陈国昌其实很不看好这家科研所,觉得商锦绣不过是在烧钱。
到了后来,隆昌新材也就没有再给科研所拨资金。
商锦绣刚开始用她自己的钱支撑科研,实在撑不住时,跟弟弟商叙开了口。
商叙没有犹豫,直接给了她资金,才让科研所顺利走到今日。
因为这一段渊源,商叙思考之后寄信的地址,也选在了科研所。
“彦迟,你感觉怎么样?”
商锦绣刚一回来,就跑到了陈彦迟的卧室,又是忙着给他量体温,又是让他吃药。
“没那么严重,我看同事三五天也就缓过来了。我就是怕你们担心,才打了那通电话,没想到你又火急火燎赶回来。”
虽这么说,但陈彦迟无法不被母亲的关心所打动。
从小到大,最关心他的人,从来都是母亲,而不是他父亲。
陈彦迟唯一会埋怨商锦绣的,也就是她强行分开他与嫣然,又要他跟温舒白在一起的事。
可除去这一件,商锦绣再没有什么不让他满意的。
即使是这一件,商锦绣也是为了他好。
“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当然最重要了,病得是轻是重,我都要照顾你的。”商锦绣说得理所应当,又笑了笑,“除非你赶紧给我找个儿媳妇,你有了别人照顾,我就不操心了。”
“妈……”陈彦迟不太情愿地喊了她一声。
商锦绣岂会不知道儿子的心事,板起脸道:“嫣然那个丫头,你就别想了。我也真是小看了她,敢主动跟你断了。但这也是她有自知之明,她这种家境,跟咱们这种人家,是高攀了。不过你也不算对不起她,这几年供她在美国读书,不知道花掉了多少钱。不是咱们家,她能有今天?这钱你甚至都该找她要回来一些。”
为了维护儿子,也是为了安慰儿子,商锦绣说起话来很是尖酸,言语间都是对嫣然的讽刺。
可陈彦迟却不接话。
他心里知道亏欠嫣然很多,那所谓的供她读书的钱,压根不足以弥补对嫣然这些年的伤害。
他试图再做点什么,可嫣然却已经对他避之不及了,他再也见不到嫣然,心里只有一种无力感。
商锦绣看他脸色差,不再多聊他和嫣然的事,只道:“等家里度过难关,妈给你多找几个优秀的女孩,你好好相看相看。”
如果是从前,商锦绣不会把话停留在口头。
可陈家现在不景气,往日的生意伙伴一听她话里有给儿子相亲的苗头,都立刻转移话题,笑笑也就过去了。
谁都不愿自家女儿,栽进陈家这前途不明的地方。
几次下来,商锦绣也灰了心,只好乐观地把希望都寄托在将来。
“妈,我现在不想这些事了。”陈彦迟烦躁道。
想着他还生病正难受着,商锦绣没再讲什么大道理,只忙前忙后去给他拿水拿吃的。
到了晚上,陈国昌没回家。陈彦迟让商锦绣回去她的卧室休息,商锦绣虽然答应了,但夜里担心,最后又悄悄回来,守在陈彦迟身边。
身体难受的时候,陈彦迟没法不想到嫣然。
自从那天见过嫣然之后,他总想着过去和嫣然相处的一幕幕。
一般来说,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说来奇怪,他夜里虽然会梦到嫣然,可每一次嫣然都是背对着他,跟别的男人走掉。
于是就连做梦时,陈彦迟都不能得偿所愿,和嫣然复合。
第二日醒来,更觉得心里怅然,自己一无所有。
生病后的这晚也是一样,他很快就在梦里见到了嫣然。
情景亦假亦真,他实在太怕失去嫣然了,用尽力气跑到嫣然的身边,想抱住她,可却扑了个空。
他看到嫣然在对另一个男人笑,和那个男人拥抱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