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鑫抬手去捂自己脖颈,可是一切都晚了。
陈姝扑在他身上,用两颗尖牙刺入一早瞄准的位置,向下撕咬。
安冉在地上‘挣扎’,因为是只有高层可以进入的重地,这间屋子里所发生的一切竟无人知晓。
直到曹鑫的脖颈被陈姝啃咬了一半,进了陈姝的肚子,他了无声息。
安冉才‘缓过劲’地爬起来,去拉扯陈姝。
陈姝像耗尽了力气,瘫在地上,望向安冉,对他用气音道:“老师,这是,我的投诚。”
根据她多日观察,这间屋子只会进来三个人。
曹鑫、安冉、皇帝。
这意味着对她的实验是项绝密,只有绝对的高层才能接触,其他实验人员也只能分散地接受任务。
曹鑫不会做实验,他的作用是武力镇压,看着她,同时更重要的是看着安冉。
安冉的作用可以和第二个老李头划等号,应该是老李头走后,第二个技术可以接近于核心的人。
现在曹鑫已死,这个实验室的龙头老大就是安冉。
因为再安排其他武力进来监管,效用低了不说,还增加了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倒不如一个绝对的自己人更安心。
皇帝在这方面是个很谨慎的人,但谨慎是把双刃剑。
皇帝很快接到通知过来。
刀片的事被两人共同守口如瓶,而她也将最初伤口的痕迹全部撕咬进了肚子,验无可验。
皇帝将恼怒发泄在她身上,直接将氢气值推到了百分百。
“加快研究速度!”
“是。”安冉低头。
陈姝的咽喉瞬间像胀起一个气球,仿佛在深海里即将失去意识。
这一次她甚至无法去抓地面。
好痛苦…,没有氧气了,没有氧气了…
安冉观察着,在本子上记下她的承受时间。
但其实他并没有精准地等到陈姝昏迷,就将按键拉到了百分之二十。
他可不想跟着受罪。
氢气停止输送,换进了大量氧气。
陈姝青紫的脸也渐渐恢复正常。
安冉现在有些忙,他不仅要做自己的那份工作,还得接替曹鑫,向下分散的下达任务指令。
陈姝不知道自己又在这里呆了多久。
白炽灯在头顶照射着她,烤得她有点脱水的感觉,眼睛不停流泪。
窒息的痛苦让她时时刻刻游走在昏迷边缘,却又无法真的睡眠。
她所能做的就是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也或许是一天一天流逝。只是‘分秒’对她而言,在此时与‘天’也没有什么区别。
安冉回来时端了个熟悉的托盘,上面摆着粗长不一的针管和消毒用具。
陈姝被重新拉回椅子上,以方便他下针。
她像一只被捞出水面的鱼:“老师,你赢了。”
“你给我树立人生的希望,又毁掉我人生的希望,就是为了,让我和你拥有共感。”
“你是对的,人类的世界,需要清洗。”
“毕业时,你曾说,以后你依然是我的老师,等我想通了,还可以找你。”
“那么现在,这个承诺依旧吗?”
陈姝唇瓣不停翕动,虚弱地问。
安冉将针扎入她的腺体,笑着反问:“清洗?可是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末日的模样,怎么清洗才洗得干净?”
陈姝见他搭话,仿佛见到了希望般‘循循善诱’:“我一直在思考老师你给我说过的话,站得越高,所能决定的事情越多。”
“所以我看到了阶级对立,把人划分三六九等,皇室贵胄站在数百米的顶楼,远离一切声音,他们可以在别人的苦难中欣赏极光,普通百姓却在水深火热,煎熬在油锅之中。”
“林雨泠他明明不输于任何一个Alpha,他拯救了沿海城市,可就因为性别,他的努力,他的付出,就什么都不算。这是性别对立。”
“罗森,他的腿是执行任务中为了救人才牺牲掉的,却被军部转脸抛弃。跌跌撞撞好不容易适应假肢,却再也融入不进社会。这是人类骨子里的卑劣,对弱者,对不同于自己的人的歧视。”
“如果所有人都断掉一只腿,那么残疾就是健全,健全才是应该消灭的一种病。”
“老师,只要把所有人都同化成一种样子,这才是理想的国度!”
陈姝像一个疯子,说着骇人听闻的构想,眼中全是热切。
她甚至不顾电击地去抓安冉的衣服。
“老师!只是基因上的提升,只会再一次拉开贫富差,等级的差距才是世界污糟的根源!”
“…”
她在赌。
她不能摆出一副‘我已经知道你想要的’的模样去跟安冉谈合作,那样安冉只会怀疑她作假。
所以她顺着安冉思路,融进去自己的感想,让一切变得真实,又不谋而合,仿佛印证了安冉布下的棋局起到了成效。
事实上,陈姝说得也并不是假话。
她完美地继承了自己父亲的疯狂,也跟着安冉青出于蓝。
她说得每一句都是真话,只是组合起来,那并不是她的真实目的。
四目相对,是后浪与前浪的博弈。
安冉需要她,这就是安冉的软肋,也注定了安冉会‘输’。
“配合我的实验,我会给你想要的。”
但他依然在审视她。
“我怎么确定,老师你的实验,就是我想要的?”陈姝立刻紧逼:“你要拿出你的诚意!”
安冉似乎被她搞得节节败退,唇角却上扬起了一抹弧度。
真真假假,输输赢赢,是很难说得准的。
他很满意陈姝的现状。
如果陈姝顺杆爬,意味着她一直在布局,一直在欺骗他,陈姝对他有质疑,这才是好现象。
他必须确定陈姝有反骨。
但这还不足以让他放心,他不信任任何人,他只信任自己,所以时时刻刻都要审视陈姝的反应。
而针对现阶段的陈姝,他能给她看的东西很有限。
“我们换个地方。”
他将她拽起来。
这是陈姝第一次离开观察室,见到自己所处地方的更多面貌。
洁白的长廊,很像医院的布局,但却是一个庞大的圆弧状。
从窗户往下望,距离地面是很远的,大概有居民楼十层那么高。
也就是说,上面和下面都还有不少东西。
一间间的屋子走过去,陈姝目光一滞。
她看到了一个人。
他浑身赤/裸,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对应着每一个器官的位置都有刀口痕迹。
那是陈姝看不懂的仪器,里面装着一罐又一罐的血液,似乎在进行什么处理。
而这个人,已经衰老的像一个老头。
但陈姝还是通过眉眼辨认出了他。
俞在川。
他被皇帝以交换器官的方式,进行全身换血,‘窃取’了‘生命’。
虽然人造器官已经很成熟,但‘成熟’是个相对概念,要看跟什么比。
跟已经坏掉的器官比,人造的当然是救命稻草。
可是跟天生的比,人造就总有人造的弊端,无法真的一劳永逸。
同样,如果人造真的能一劳永逸,人类就不再是人类,而是人造人。
直系亲属不能进行输血,会出现免疫反应,但要想达到最高匹配度,又长期的全身换血,就只能靠直系亲属成为最稳定的血包。
俞在川,就是皇帝一早计划好的那个血包。
他想要将生命无限延长,达到‘永生’,在一个新的星球,一统万年,成为真正的‘神’。
多么可笑。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能是最终得到好处的那一个,为了权,为了利,为了名额,去争,去斗,去算计。
皇后以为,她在利用皇帝给自己和自己的儿子铺路,等实验完成皇帝也已经年老,又有多少年活头可以继续统治?而她也不过是个‘药材’,根本对她儿子构不成威胁,所以以后这个帝位肯定是她儿子的。
在一个全新的,资源丰沛的星球,带着已经有的科技知识,少走万年弯路,就可以将文明直升,将节俭下大半损耗。
那么新星球的寿命,肯定还有着几十万年,几十亿万年。
他们完全不用忧愁。
他们将享受最顶尖的科技,最优质的资源,还不用给贫民百姓分一杯羹。
就是这样的春秋大梦,让他们迷失其中。
完全没有想过,一个把自己当做‘神’看待的统治者,他怎么会放过成为真神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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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实验
安冉将她带进了一间新的实验室。
或者说,这是他的休息室。
自从他接替曹鑫掌控了这里后,他就对房间进行了一些改造,让皇帝的实验基地变成了他的实验基地。
一切资源取之不竭。
一个个的玻璃盒子是缩小版的观察室,里面分别有动物、植物和菌类。
陈姝观察着这里。
安冉将刚刚从她身上提取的东西放在了一个仪器中,点了几下,仪器就开始运转。
屏幕上弹出新的数据总结,而左半边是上一次的数据。
陈姝看不懂,但她能比对出字母的缺失和多出的陌生字母,那应该就是‘提升’在她体内做出的增加和剥离。
安冉虹膜识别打开了隐藏的暗柜。
从医用小冰箱里分别取出三个小瓶子,通过针眼注射进不同小观察室内。
被关在里面的东西在吸收药剂后的瞬间就变得躁动不安,疯狂生长、冲撞,被赋予了‘新生命’。
它们发出不同的嘶鸣。
随后安冉按下按钮,让看起来更具有攻击性的动物进入到植物所处的环境。
然而身体被泥土束缚的植物,却远比四肢可以自由活动的动物更加凶悍。
它的枝条上是无数利齿组成的口器,一旦缠上活物,就会先是像倒刺般死死勾住,然后咬破对方的皮肤,深陷进皮肉内部,将肉转化成泥,供自己生长。
很快那只异化的动物就死去,刚才还‘吱吱’鸣叫,现在连脊骨都变成了碎片。
在植物完成第一轮的胜利,安冉又撤下了菌种与植物间的隔离。
植物想要复刻上一次的成功,再次斗志昂扬发起进攻。
它想吸食霉菌,霉菌却以寄生的方式从内部侵蚀它,等它以为自己大获全胜时,实际上已经成为菌种的傀儡。
陈姝十分捧场的发出一声:“哇哦!”
热切地问安冉:“这可以用在人的身上吗?但维莉老师说过变异种本质不变,它们只是攻击力变强,实际上没有个体意识。”
安冉点头。
“是的,这正是我们现在要攻克的难点。怎么让异变后的物种依然保持个体意识。”
“目前的成果下,物种已经开始懂得策略的概念。”
“因为我之前用你的基因和黏菌进行了融合。”
黏菌没有大脑却有高级智慧,是介于原生动物和真菌之间的真核动物。
它会形成具有细胞壁的孢子,但是生活史中没有菌丝的出现,而有一段黏黏的时期,因而得名。
这段黏黏的时期是黏菌的营养生长期,细胞不具细胞壁,如变形虫一样,可任意改变体'形,又称为‘变形体’,归入单鞭毛生物-变形虫门。
所以既要变强,又不能被兽化完全侵蚀。
陈姝提议道:“我在皇宫看到过一点东西。”
“不知道老师你看没看过。”
“越是近兽,就越强,越是近人就越弱。”
“如果要打造一个完美的兵器,我认为是要绝对的强,要毫无弱点,也就是摆脱全部的人性。”
“有个人意识其实是战斗中最困难的一部分,这样就会被很多考量裹挟。”
“所以个人意识是个弱点。”
“您或许不应该一直在我身上下功夫,我是一个加强的buff。”
“不如试试那些弱者呢?”
“从正常的、普通人身上,寻找突破口。”
陈姝的话如同醍醐灌顶。
安冉激动地一拍桌子:“陈姝!你生来就属于实验!”
他顾不上考量和防范,只想尽快的投身实验。
可是正常人要在哪儿找?
陈姝:“外面那么多实验人员,有A有O有B,他们都是皇帝或者曹鑫的人,本质上和我们并不是一条心,甚至可能成为我们实验的阻碍。随便抓来用用,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安冉兴奋之余又在脑袋里敲响警鸣。
“如果你是想骗我给你打开手铐——”
“老师,不打开手铐我也能杀人。”
陈姝无辜又诚实地眨巴着眼睛,向他示意这种招数对她是没用的,暴露能力的同时也是一种投诚。
“从我这儿溜走容易,我也最多获罪个失职。但想离开这里,你或许要参考陈匡愚的做法。”安冉警告她。
她没有能力和帝国作对,如果她幻想逃离,一辈子就都将面临追捕,最后可能也需要一场爆炸,然后毁掉整张脸。
陈姝耸耸肩:“我知道我没有反抗帝国的力量,反倒是跟老师您站在一起才能拥有后盾,您是我的前路,也是我的后路,我不会自寻死路。”
安冉衡量着她话中的真实度,“咔哒”一声,为她解开了手铐。
正如陈姝需要他的力量,他也需要陈姝的力量。
想要合作,就要承担一条船的风险与代价,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付出的。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工作服,戴上头套、口罩和透明眼罩,给陈姝做足了伪装。
“先去抓一个回来。”
他丢给陈姝一个难题。
陈姝:“外面有监控。”
安冉反问:“你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我要你的合作干什么?”
“ok。”陈姝不再提要求。
她活动了一下有点发麻的手腕,仿佛一个真正的工作人员般自然地走出去。
在走廊中拦截下一个独行的实验人员。
她目光扫过那个人的胸牌,用一种对下级质问的语气道:“A1106号,是你吗?”
那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是的长官。”
陈姝直接下令:“你,跟我走一趟。”
A1106号懵头懵脑地跟在后面。
“请问,您是哪位长官?又是哪位长官找我?”
陈姝打开安冉的房间,道:“是安冉长官找你。”
说着,就在A1106号进门的瞬间,一个手刀劈过去,干净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