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假酒
宁好在自己床上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浑身不适,不仅头疼欲裂,胃里也翻江倒海。
租的这个房客厅面积不大, 一开卧室门就遇上陆昭昭窝在沙发里递来的哀怨眼神。
宁好心虚,一边在饮水机前接温水一边先发制人:“知道了知道了,我喝到假酒了。那家店除了啤酒都是假酒。”
“你也心太大了, 我以为你喝两杯啤酒很快会回来就先睡, 半夜三点被门铃闹醒才知道你没回,这样很危险哎,你唱着歌被人送回来的。”
“唔, 确实, ”宁好揉着太阳穴,惨兮兮道,“完全断片。以后再也不去了,假酒害人。”
“也用不着喝酒解闷了,”陆昭昭起身从茶几底下摸出那张sim卡还她,“李承逸滚蛋了。”
宁好接过卡攥在手里,喝了几大口温水,下意识推断:“那他们全家应该会在美国过春节。”
陆昭昭抱臂倚在玄关,一脸恨铁不成钢:“别琢磨他了,潇洒点吧。等考完试, 我带你到兼职的公司去玩。”
“大一就接到活了?”宁好诧异。
“门槛低啊,写写代码而已。我们老板也是学校师哥, 代码写得像狗屎一样, 给他改代码相当于重写。”
宁好笑起来:“那是怎么当上你老板的?”
“人家敢想敢干呀。介绍你认识认识?开拓眼界嘛, 至少比李承逸强多了。”
宁好兴趣缺缺地微笑,好意心领, 但昭昭会错了意,她还真不是放不下李承逸,也根本没有找个更好的对象压他一头的打算。
单纯是从小没受过挫折,栽得匪夷所思,所以耿耿于怀。
她转移话题:“你过年不回家?”
“回啊,回家又不影响写代码,不过我打算晚点回,家里蹲没意思,高峰那几天机票又贵,年三十再回,正好错峰。”
这事对宁好却有点触动,半年来肉眼可见的,昭昭比自己适应力强进步快,
她好像原地踏步,被鸡毛蒜皮小事绊住,浪费了太多时间。
被卷了一卷,紧张感油然而生,
准备冲个澡振作精神赶紧做题。
但sim卡一插回手机,又被突发情况打断。
陆昭昭昨晚半夜被叫起来一番折腾也没睡好,想再回屋睡个回笼觉。宁好一惊一乍地窜进来:“乌鸦!乌鸦回我消息了,他还加我微信!”
陆昭昭双眼无神:“…………他什么时候不回你消息了?”
穿帮。
宁好挠挠还没完全吹干的头发。
不回消息的事没告诉过陆昭昭,怕她嫌自己恋爱脑。
这个暂且不提,陆昭昭也没追究:“我说小姐姐,你是大一不是高一,怎么还成天‘乌鸦’‘乌鸦’的?‘乌鸦’在哪儿呢你就‘乌鸦’?”
“他在南方啊他不是说了么。”
“南方哪儿呢?”
“我没问啊,人家没考好,可能中山?厦大?”
“没考好从清北掉到中山厦大,六百多分狂跌到五百多分,你见过这种事吗?你还真的信啊!”陆昭昭痛心疾首捂着胸口,“他考什么学校就是什么水平,他没有跟你来北京表示根本没努力到清北的水平,他连为你读点书都做不到说明他根本不够爱你。”
宁好:“…………他也没说他爱我啊。”
“他不爱你你也不爱他,你俩在那聊什么天呢?我的天吧。好好你真是得睁眼看看正常男人,谈谈正常恋爱,不管成败你只要谈过一次就知道自己不正常了。现实里帅哥挺多的你考虑考虑吧,昨晚送你回来那个就不错。”
“金炳哲?帅?”宁好对陆昭昭的审美不敢恭维。
“金炳哲?谁?插座纠纷那个韩国人?不是,昨晚不是他送你回来。”
“不是他?那是谁?我在酒吧碰到的就是他。”
“你问我,我问谁?你看你喝的,谁送你回来都不记得了。我晕!一个大概185往上的那种……忧郁帅哥,气质压倒五官的帅,说话温柔,有礼貌,戴副眼镜,穿件黑底蓝条条的冲锋衣……不是你同班同学?”
宁好沉默良久也没从脑海中搜刮到线索:“我们班没有帅哥。”
“你俩昨天挺亲热的呀,人家最后要走,你还不让人走。”
宁好:“…………不让走?我留他干嘛?”
陆昭昭:“我也、我也想问呢,但没敢问呀。原话你就说‘不准走’。”
宁好:“……那他,他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提醒你以后别一个人喝酒,唔……哦他还说那种侵害事件很多都发生在熟人之间,要有戒心…………”陆昭昭翻着眼睛看天花努力回忆,能想起来的也不多,睡一半被拎起来困得听不进两句。
“啊他说对熟人要有戒心,那说明他自己不是我熟人。”宁好打断她,合理推断。
“……嗯有可能。”陆昭昭后怕得音量都降低了,“不是,你该不会是被陌生人捡到送回来的吧?”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
许久,宁好冷静推理:“送我回来的人不知道是谁,不过他说的熟人应该是金炳哲,因为我昨晚最后的记忆是金炳哲在陪我说话请我喝酒。估计是看金炳哲不怀好意所以把我劫走送回家了?”
“你说吓不吓人?”
“吓人。”
“幸亏帅哥是好人。”
“世上还是好人多。”
“帅哥看起来蛮喜欢你的。”
“那你也不替我要个联系方式。”
“…………我怎么知道你会没有人联系方式?而且为什么你缺乏安全意识,受安全教育的人是我啊啊啊?”陆昭昭愤愤不平叫嚷起来。
这一茬算奇遇,很多细节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宁好把注意力收回来,通过了“乌鸦”的好友申请,
专心写了几个小时作业。
到下午,加上了微信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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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斯峘这一夜被折腾得够呛,本来教训完小胖,打算尽早送她回家,可她被快捷酒店前台小姐姐喂了些水略微清醒了一点,出了门就提要求。
“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清醒到能提要求但没完全清醒,闻斯峘想,否则不可能对陌生人这个态度。
她两颊微红,水眸盈盈,微弱灯光下仰头看人时像毛茸茸的小动物。
“想吃什么?”
“河豚刺身、鱼皮和鱼肝。”
闻斯峘:“…………”
这么具体的菜单,寒冬腊月半夜两点哪给你弄去。
他叹口气,欺身向前,帮她把羽绒服拉链拉起来:“自己走路没问题吧?”
“有问题。”答得飞快。
“那我背你?”虽是征询意见的语气,人已经在她面前蹲下。
宁好一点儿不客气,伏过来问:“远吗?”
“没有河豚。关东煮和麦当劳你挑一个吧。”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只能想到这两个地方,当然还得避开酒吧那一带的冷面灌饼摊,刚才看那留学生的十来个朋友聚在那边,他一个人带着宁好,被寻仇了可吃不消。
女生从后面凑近他耳根,听着似乎还有点委屈,勉为其难:“那就关东煮吧。”
闻斯峘没答话,决定步行方向后长叹了一口气,母亲生病刚欠了很大一笔钱,今晚又花了不少。宁好和他消费习惯不一样他是知道的,哪怕大白天问他要什么高级刺身他也请不起,心情有些沉重。
女生在他后颈那儿蹭来蹭去,激得人痒痒的。
他回过神,有点害臊,找别的借口:“胳膊勒我太紧了,没法呼吸。”
宁好不得要领,只是胳膊松了点,人却挨他更近:“你好热。”
……能不热吗?
她深呼吸,鼻息落在他后颈上,喃喃自语:“原来人类是牛奶面包的味道。”
刚才还略微暧昧的气氛一扫而空,闻斯峘没忍住笑岔气,这人看来是真饿了。
加快了步伐,跨进便利店在门口把她放下:“吃什么自己选。”
女生趴在玻璃罩前,食指一通乱戳:“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店员小哥一个也没看清,抬起张困惑的脸,无辜望着闻斯峘。
闻斯峘暂时担当监护人,揽着她的肩防止滑倒,循循善诱:“你动作慢点,再给人指一遍。”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动作一点没慢,而且闻斯峘看出来了,指的东西和刚才80%不同。
他抬起头代为下单:“每样来一个吧。”扫码付款的同时,不忘给店员道个歉,“喝多了点。”
店里柜台对面,靠玻璃处有座位。
取了关东煮,他带宁好过去坐下,递竹签给她:“当心别扎嘴。”
“你喂我。”宁好东倒西歪,把脸贴在桌面上。
闻斯峘:“…………”
好人做到底,不过他也担心不小心扎到她,保险起见,又起身去柜台要了一次性筷子。
掰着一次性筷子,他居高临下垂眼看她:“这桌子脏,别把脸搁上面。”
“那,你把衣服脱下来,”她脑袋没动,眼睛转向他,“给我垫着。”
好极了,要求不断。
闻斯峘把筷子放下,脱了外套铺在她脸下面,其实学校平时暖气开到二十几度,他也只是单衣外面套件外套。
宁好心满意足侧着脸趴桌上:“衣服也热。”
“凉就过世了。”他没什么表情,字面意思像嫌她废话多。
她闷哼一声,不开口了,可是鱼豆腐送到嘴边,还是得开口。
女生没安静多久又生事端,抓住他手腕,口齿含混:“你手出血了。”
他看一眼,在凸出的中指无名指骨底附近,轻描淡写:“一点点。”
“去校医院。”
“不用。”
对话间,一块萝卜塞到嘴边,可她嘴里的还没吃完:“我不吃白萝卜。”
“怎么还挑食?”
“你吃。”
“……”
他怕浪费,勉为其难用竹签扎了萝卜吃,味道还不错,实则他靠下午一碗泡面撑到半夜早也有点饿了。
这次之后两人好像达成了新默契,宁好明确表示不爱吃的就归他。
挺荒谬的,他不敢问,她现在把他当成了什么人,如此顺其自然。
球形贡丸夹起来难度高,自然被留到最后。
宁好却丝毫不体会夹这个操作的艰难,摆摆手:“这个太大,我一口吃不了。”
闻斯峘蹙眉,犯难地紧把丸子放回碗里:“那怎么弄?”
“你先咬一半,剩下一半给我。”
“…………”你醒过来会把我碎尸万段。
不知怎的,她还认为自己出的馊主意很妙,懵的眼神在催促他怎么迟迟不照做。
他很费劲地用十级筷子运用技术把丸子硬戳成两半,大功告成后又长叹一口气,庆幸劫后余生,一掀眼皮,看见女生还在一旁眼巴巴等着,顿时心又软了。
酒精的作用,她的脸一直绯红,眼神无所顾忌又有点迷离,把他当救命稻草似的。
这里至少得有一个人保持清醒,
他被盯得心虚,避开目光低头夹起丸子:“吃好送你回家。你带钥匙了吗?”
“钥匙?”她的反应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他懒得费劲解释,直接摸过她羽绒服的左右口袋。
很好,没有一点硬物,回去还得麻烦陆昭昭。
不过谁知道呢,说不定陆昭昭现在已经在报警了。
她茫然不知他怎么又叹起了气,感知强烈点,动手要脱羽绒服。闻斯峘制止她:“马上就出门了。”
“可是我还想吃糖。”
“……什么糖?”
“就是……”她想说却卡住了,脑子明显不听使唤。
他暗忖自己给她买零食的机会一辈子也不会很多,理应尽量满足,耐心启发道:“硬糖软糖?”
“软糖,要软软的,不要Q弹的。”
“你等会儿。”
他起身去零食区,把软糖挨个隔着包装捏了捏,挑了两包没有强回弹力的去柜台付了账,最后回她身边喂给她吃。
“是这个口感吗?”
女生坐直了,认真点头。很幸运,第一包就撞对。
“你也吃。”她说。
还挺大方,闻斯峘又想笑,不和她消磨更多时间,把两包糖卷好了塞进她口袋:“你留着慢慢吃,我先送你回家。”
“我还想睡会儿。”
“睡你回家睡,别在这儿睡。”他又要给她拉拉链,被挡开了。
“好热。”
“喝了酒是会热,但毛孔都张开,出门一吹风就感冒,影响期末考。”他语气严肃点,不由分说给她穿好,哪能放任她敞着外套在室外乱跑,刚看清,她里面就一件露肩的白毛衣,洞挺大爱钻风,再里面是件不知是吊带还是肚兜的东西。
宁好力气没他大,挣来挣去,拗不过他,沮丧地靠桌歪倒。
他勾一点嘴角:“听话。”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乱动我眼花。”她百般不情愿,像只被迫洗澡的猫猫。
“乱动?”他手上动作滞一下,“我没动。”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怪他动手动脚,碰到她外套的手指下意识屈了屈。
“动了。”猝不及防伸手,三个手指的指腹直接按在他喉结上。
他瞠着眼睛,条件反射地吞咽,还被她抓到证据。
“你看动了。”
什么感觉在紊乱的心跳声下闹了起来,有点过了……
简直是人性测试。
他慌张地转过身去背起她,到室外被烈烈的冷风吹过,心动才平息下去,调整呼吸,勉强发出声:“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