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以后别喝酒了,醉得太离谱。”
“我没醉。”
“……那是我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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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费劲解释这几个小时为什么没睡踏实,宁好在梦里频繁地自说自话进进出出,让人不知所措。现实的紧张感延续到梦境,一样叫人精疲力竭。
室友在往门口走动,听见床上动静,好意问要不要帮他带午饭。
他答完这声便彻底没了困意,摸过手机看眼时间,提示有两条新微信顺势滑开。
心跳暂停。
早上9点,宁好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12点半,宁好给他分享了一首歌。
《算什么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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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不满意?
第100章 泥鳅
吃午饭时宁好又在频繁看手机, 陆昭昭忍不住问:“狗渣男走之前给你发了很多消息吗?”
“嗯?”她迷茫地抬头,反应了两秒才想起“狗渣男”指谁,“哦不是, 是乌鸦,怎么他加上我也一直不说话呢,至少应该打个招呼吧。”
陆昭昭:“…………”
得, 这毛病改不了了, 换个男人也一样。
“那你给他发,发首歌,《算什么男人》。”陆昭昭支招。
“啊?那是什么意思?”
“让他自己琢磨呗。他没跟你说话要是无心的, 这不就正好有机会说话了吗, 他会问你为什么给他发这个歌,你就说好听分享给他。他要是故意晾你就不会问,他会心虚,转移话题跟你说别的。”
宁好转转眼睛,放下手机继续吃饭:“好像有道理。”
陆昭昭老神在在地输出理论:“所以你也不要一直看,耗费自己的精气神。尽量给对方出考题,要做到心态平和,游刃有余。”
宁好笑着冲她竖起大拇指:“情感大师。”
“那可不嘛!”毫不谦虚。
吃完饭放了餐盘,宁好才看手机,但只一眼就嘴角原地起飞。
陆昭昭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给你回啥了?”
“一首歌, 《可爱女人》。”宁好乐着答。
陆昭昭:“…………这男的段位太高,要不咱们换个人聊吧?”
“干嘛啊?这不是对上了吗?”
“对呀对呀, 不仅对上了还把你逗笑了, 也不用正经解释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了, 一箭三雕这谁吃得消?”陆昭昭掀了棉门帘双手插兜走到户外,“我算是知道这只乌鸦怎么能几条短信就把你拿捏了。”
宁好把手机放回口袋, 跟在后面走:“他总比我们班那些听说我高烧40度连夸‘牛逼牛逼’的男生强。”
“那行吧,你就当乙游玩着吧。”
回到家准备做题,放下手机前又收到一条微信,这条是正经的:[你身体还好吗?]
闻斯峘问的是昨夜醉成那样有没有酒精中毒后遗症,可宁好没把这两人对上号,自动理解成他看见前阵她生病的短信在问康复情况。
所以回复:[怎么可能病这么久,你这问题姗姗来迟]
闻斯峘安下一颗心,从她话里品出点埋怨的意思,估计那《算什么男人》就是在点他不回短信。
借口他在给她回的第一条短信里已经编过了,不过他不确定她看没看见,又重申一遍:[旧手机旧卡扔在江城没带,前几天回江城才看见你给我发的消息]
宁好:[你们学校怎么放假这么早?]
闻斯峘:[没放假,我妈妈做手术我回去帮忙]
宁好:[生病了吗?没事吧?]
闻斯峘:[没事了]
除了穷没什么大事,闻斯峘一边吃泡面一边苦笑着自嘲。她现在身体没问题,昨天看着也活蹦乱跳的,那就只剩下考试这桩烦恼,不知一个人喝酒是不是因为这个。
闻斯峘给她找了个外部归因:[考试拜锦鲤一贯没用]
宁好:[啊?这有什么说法?]
说法太长,他换了语音:“鲤鱼是潜龙,运数都自己攒着等待飞升,所以不会给你。要拜你得拜泥鳅,泥鳅是堕龙,它自己已经成不了龙了,如果认你做主人就会把自己享用不了的气运过给你。”
宁好第一次听说这么接地气的神学,觉得好有意思,好奇地拨了语音通话过来。
闻斯峘微怔。
在寝室接电话有风险,万一哪个室友咋呼两声很可能就暴露他哪个学校的。
可那毕竟是宁好的电话,抵抗不了这种诱惑,犹豫也只犹豫了两秒。
闻斯峘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绕到阳台,把门关上才按下接听。
楼下人喊叫声传这么远的概率毕竟小。
宁好甜甜软软的声音滑进耳道:“那我到哪里去找泥鳅呢?就算湖里有也看不见呀。”
“要让它认你做主人,你得去菜场买一条养着,嗯……每天念一段金刚经给他听,如果你看着它,他不转开而是跟你对望,那就认好了。”
宁好:“念经吗?感觉挺神经的,用手机播放行不行啊?”
“……”闻斯峘想,这我说了也不算,“那不就认手机为主人了吗?哦!也行,你是手机的主人,手机是它主人,你不换手机就行。”
“那得去找个鱼摊,播放金刚经,哪条泥鳅看我就买哪条,是这样没错吧?”
“你别、别这么功利吧。认主的过程很长呢,总不能天天去鱼摊,还是得买回来日复一日培养感情么。不过据说,一年不认主就永远不会认了,再养也没用,得放生。”
“那我先买20条养着,总有一条会看我吧!”
不知道这么乡野民俗一件事,怎么被她搞得像选拔奥运参赛名单似的。
闻斯峘笑着一低头,呵出的白气就从眼前飘过去:“其实不用那么折腾,我可以给你,如果有好运的话,我的都给你。你一个人有两个人的气运,养不养泥鳅也不重要了,会考好的。”
前面那些半开玩笑的迷信其实是逗她开心,
只有这几句是认真的。
他早就想过,如果宁好生了病,他也愿意像加木措为康珠那样叩一夜等身长头,他还可以为她做更多,管它什么迷信,只要自己相信。
可大概太认真,把宁好整无语了。
她没挂断,也不存在信号故障,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沉默得略久,闻斯峘开始心慌,反复琢磨哪句话说得让人有压力,要不要说点什么补救。
正要开口,那边先出了声,女生温言细语道:“你不要因为一次考试失利就心灰意冷,人生很长。我了解你,你不是堕龙,将来一定能飞得很高。”
闻斯峘愣了愣,反应过来。
宁好把他高考不理想那说辞当了件大事,鼓励他呢。
这么好的女孩,心肠总比别人柔软一点。
目光的落点远抛向校园,风景乏善可陈,行色匆匆的学生,道旁都是枯枝。
北京的冬,灰蒙蒙的。
干燥,寒冷,喧嚣,风和泪织在一起。
而心是37℃,因为心里住着一个人,她永远温暖。
“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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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周没人不焦虑,陆昭昭也不是神仙,睡眠质量明显降低了。
生物钟自动调成与人为敌的模式,半夜两点醒一次,口干想喝水;早上六点醒一次,水喝多了想上厕所。进门出门,无一例外,宁好卧室底下的门缝都溢出灯光。
一次两次,陆昭昭总以为她在桌上睡着没关灯,想帮她关,推门却见她还在做题。
事不过三,第三次才意识到这人是打了鸡血。
陆昭昭揉揉眼睛:“你这天天两点没睡六点已醒地拼命,别猝死在码农前面哦。”
“不会,我睡三小时够了。”女生头也没抬。
陆昭昭掐指一算,这种异象好像是从她和乌鸦加上微信开始的:“你和乌鸦这是加上了微信还是学习通?他给你喂什么兴奋剂了?”
宁好停住笔,抬眼想了想,露出迷之微笑:“他认我做主人。”
泥鳅认了主人会把气运过给主人,他说要把气运过给她。
按宁好的企业级理解和神级中译中水平,
四舍五入就成这样了。
陆昭昭下巴掉下来半晌合不上嘴:“原来聊得这么花吗?好好好,你们注意身体。打扰了。”说着一边关门一边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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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斯峘知道自己一向没什么好运,考试周开始前替她拜过雍和宫许愿每科4.0了,当然,没告诉她,这只是他自己求的心理安慰。
现实果然没意外,他自己连抢到回江城的火车票的运气没有。
天天定着闹钟准时抢,就是天天抢不到。
等到考试结束,宁好问他哪天回江城。
他只好嘴硬:[没定,我们放得晚,事多。]
宁好:[那我肯定先到家啦,我明天的机票]
有人灰溜溜:[哦]
合情合理,宁好会买机票,买的时候很可能都不看价钱。
当然希望她像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但内心也不可避免有些失落,宁好和他在同一个城市,哪怕她沉迷学习不联系,心里也有踏实感。宁好一离开,他就有种被困在这里的感觉。
坏心情延续到第二天傍晚,算算时间,还是忍不住关心她:[安全到家了吗?]
宁好:[没有]
宁好:[改签了,明天再走]
宁好:[今天改北京地铁一日游了]
连发三条,体会到她有情绪了。
闻斯峘问:[怎么了?没赶上航班?]
宁好发了一条长语音,语速比她平时说话快,急急躁躁撒娇似的:“本来我怕打车堵车误机,想着保险起见乘地铁,出了地铁再打车,正常人都会这么计划的吧。谁知道北京的地铁,唉,我就眼睁睁看着外面马路上的汽车比我们快……”
“13号线是这样的,别的线路不会这么慢。”他无声笑起来。
按理说宁好出行不利他不该笑,一半是因为宁好又回来了,踏实感也回来了,另一半是她着急上火这语气也可爱,经常会忘记她年纪是这一届学生里最小的,但偶尔还是会暴露自理能力的短板。
谁知说漏了嘴,被宁好抓包:“你还知道13号线啊?”
闻斯峘顿时冒一身冷汗,心虚地不敢发语音,换成文字:[我也去过北京的]
好在宁好警惕性不高,就这么给他蒙混过关了。
“没事,慢慢来也好,明天就有经验了。”他宽慰道,“今天你先吃点好吃的犒劳自己。”
“嗯嗯不过今天还是有点好事的,穿了件好久没穿的羽绒服,发现口袋里莫名多出两包糖,都是我喜欢的口味。本来回来路上我正生气,吃过糖就不气了。”
很好,本来闻斯峘和她发微信都带着笑,现在嘴角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这记忆消失术太彻底了吧!
真相大白。
难怪她说李承逸记忆力好,
应该是大小姐本人记忆力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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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经了一番周折,宁好还是顺利回江城了,闻斯峘却始终抢不到车票。
直到抢票的日期已临近除夕,大姐给他打电话:“今年其实不用回来,你除夕才回家,在家也待不了几天,奔来奔去挤春运劳民伤财。妈妈说你十二月才回来过不用这么密集地回来,她现在恢复得很好,你在外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闻斯峘放弃抢票,安心准备在学校过年。
宿舍是能住的,教室也开着,学校里还有好多考研的、参观的、自主招生的人走动,依然热闹,日子与平时比变化不大。
把过年不能回江城的消息告诉了宁好,
宁好又同情心泛滥:“啊过年都不放人回家,这什么坏学校!你爸妈不想你吗?要不要给你买点什么寄过去呀?”
“不不不,不用,我这里什么都有。”主要是寄了也没人收,闻斯峘苦笑,撒谎一时爽,四年火葬场。
其实学校里也不乏热心人,
室友家在北京,听说他过年不回江城,盛情邀请他回家过年。
闻斯峘不爱担人情,也不知道该怎么融入别人其乐融融一家,怕口不择言惹人过年不高兴,所以婉拒了,决心自力更生。
学校食堂春节期间有值班的,但是常去的学一学五燕南农园都停伙,值班的要么贵要么远。
他提前做了准备,囤了些物资,早上吃馒头,中午晚上吃泡面。
到年二十八,教学区附近食堂停了,却有意外之喜,小白房开着,还吃到了蔬菜麻辣烫。
年三十,该关的都关了,校园里也安静下来。
宁好或许怕他寂寞,晚上一边看春晚一边实时给他发微信吐槽。
闻斯峘本来没有看春晚的习惯,但是跟着她看也有意思,像同步订阅了一个段子手账号,看她吐槽比看节目有趣,前提是得看过节目。
看着晚会很容易就熬过了零点,因为对话一直没断,宁好是第一个祝他新年快乐的人,他必然也是她的第一人。
放下手机,他感慨果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虽然春节被困不能回家是有点惨,可要不是这样,宁好也不会一直陪他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