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算了吧。”许兰亭连连摇头，“我上完大学出来都三十多了，这不上不下的年纪找工作都费劲。何况高三的苦逼生活，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不想再来一次，我还是不浪费这个时间了。”
“好吧，那我祝你早日找到心仪的工作。”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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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力豪健身会所。
唐厉行穿着运动服，在拳击馆里挥打着拳击沙袋。
他的脸上全是汗水，密密麻麻的顺着脖颈往下淌，头发已经湿透了，裸露在外的胳膊、小腿，肌肉蓬勃，汗水涔涔，充满了野性的力量。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沙袋，每一个挥出的拳头，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正值工作时间，健身会所里没什么人。拳击教练双手抱胸的站在边上，抿着唇，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陈肖穿着运动服，扛着运动包进来，一眼就看到正在挥拳的唐厉行。
他放下包走到教练身边，“他打多久了？”
教练看了眼时间，“半个小时，跟不要命似的。”
陈肖活动着手腕，朝他走去，“我去陪他打一局。”
“别别别。”教练连忙拉住他，“你还是安静待着，等他发泄完吧，我怕你一会儿被他打死。”
“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你看看他那暴力的样子，每一拳挥出去都是要人命的，那沙袋要是人的话，早就死几百回了。”
陈肖还是停住了脚步。
教练说的没错，唐厉行身上的戾气太明显了，他这气势上了擂台，打倒拳王，拿个金腰带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他今天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吗？”教练又问。
“不知道，我去问问。”
陈肖转身去休息区拿了两瓶水，径直朝唐厉行走去，“老唐，休息会儿，喝口水吧！”
唐厉行没听见似地盯着沙包，挥拳的力量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陈肖借着他挥拳的空档，抱住沙包挪向了一遍，唐厉行的拳头挥过来直接打空了。
他侧眸看来，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
“你今天吃错药了？公司会都不开，就跑来打拳？”陈肖拧开一瓶水递给他，“这不像你唐总严谨的工作风格啊！”
唐厉行没有要接的意思，冷声道：“让开。”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陈肖直接站在他面前，挡住了沙袋，“老吴说你已经打半个小时了，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唐厉行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转身走向另一个沙袋，继续挥拳。
陈肖无奈的又跟了过去，“是跟你老婆吵架了，还是谁惹到你了？”
唐厉行继续无视他。
陈肖被他的闷葫芦德性整无语了，放下水，再次夺走了沙包，“实在有什么气要发泄就上擂台，哥们儿陪你打一场，你一个人在这儿打沙包跟演独角戏似的，能解什么气？”
唐厉行终于肯看他了，语气依然不善：“你别管我行吗？”
陈肖认识他这么多年，对他的性格不说百分之百了解，也能了解个七七八八了。他虽然不爱说话，总给人冷冰冰不好惹的感觉，但实际上他很少有真正生气愤怒的时候，偶尔几次跟他生气，也只是对他冷脸以待。
而今天他眼里包裹着的，是他从未见过的，野兽被及激怒后的愤怒，有种要毁天灭地的架势。
陈肖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知道他在继续这样不要命的打沙袋，会打出问题来。
他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行啊，我不管你，我叫你老婆来管你。”
听到这话，唐厉行怔了下，眼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总算暗了下去，眼皮随之缓慢垂下，可他的腮帮子依然鼓鼓的，连脖子侧边的青筋都凸起了。
他的身体里似乎积攒了很多力量，却无处发泄。
无力又颓然，感觉快要碎掉了。
陈肖没见过这样的他，心里跟着一阵难过，也有些后悔自己拿许兰亭来压他。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唐，你到底怎么了？”
唐厉行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才低声道：“我没事儿。”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没事儿吗？老唐，咱俩多少年的兄弟了，有什么事儿不能跟我说？”
“我真没事儿。”
他取了拳套放在一边，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拿了瓶水拧开往嘴里灌，边喝边朝休息区走去。
看这样子是撬不开他的嘴了。
陈肖也不打算再勉强，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唐厉行刚在休息区坐下，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起身出了拳馆，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才滑开接听键，“喂。”
“许先生，你让我查的人查到了。”电话里传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叫梁建胜，是兴海外贸的老板，一个多星期前因为□□未遂被抓，受害人提供的证据很充分，公安机关已经立案了，现在羁押在清岩看守所。”
“在看守所。”唐厉行沉默了下，“所以我只能等他出来？”
“对，是这个意思。”
“要等多久？”
“这个我也说不好，现在刚立案，等公安机关提起公诉，再到法院开庭，至少得小半年吧。□□未遂，根据情节严重程度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反正短期内是出不来了。”
唐厉行咬着牙没说话，紧紧捏着手机，手背青筋暴起。
电话那头的人见他不出声，主动提议道：“许先生，他人虽然出不来，但如果你是想教训他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唐厉行问。
“只要钱给足了，我自会安排。”
“好，钱不是问题，你来安排。另外，帮我查一下他的公司。”
“OK。”
挂完电话，他双手撑在窗台上，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
陈肖站在不远处等着，见他打完电话了，才迈步朝他走来，背过身去倚着窗台，“我刚刚想了想，这么多年来，好像只有许兰亭能让你有很大的反应。所以你今天这么反常，是因为跟她感情出现问题了吗？”
“没有，我们很好。”
“那是因为什么？”
“我已经处理好了。”唐厉行扭头看他，身上那股子骇人的戾气已经消失了，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你不用担心，我真没事儿。”
看他这样，陈肖也放心了些，“行吧，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咱俩这么多年的兄弟不是白当的，说上刀山下油锅可能有点俗了，但不管你遇到什么事儿，只要你开口，就包在兄弟身上。”
唐厉行点头，语气变得温和：“谢谢。”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陈肖豪爽地拍了拍他肩膀，“晚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不了，晚上要回亭亭她妈妈家吃饭。”
“唉，自从你结婚以后，想找你喝杯酒真是难啊！看来，我也得赶紧找个老婆，看看婚姻的魅力到底有多大，让你连兄弟都不顾了。”
“过两天吧。”
“说好了啊，要是放我鸽子，我找你老婆控诉去。”
“嗯。今天的事儿别告诉她。”
“知道，我有分寸。”
-
这天，张水莲一个熟人的儿子考上大学，全家人都高兴坏了，特意在饭店里摆了几大桌请客吃饭。
张水莲回来以后，连连感慨：“小凯这孩子真是出息了，清华大学读出来，那还得了。想不到咱这破烂地方还能出个名牌大学生。”
许兰亭正在挑拣水果，顺口接道：“清华大学，那成绩不错啊！”
“可不是，你李叔李婶在升学宴上高兴得都合不拢嘴了，说小凯要是愿意，直接给他供到博士去，那将来就是国家的人才。他们俩辛苦了这大半辈子，现在儿子这么有出息，也算是要熬出头了。”
顿了顿，她忽然叹了口气：“唉，你当年成绩多好啊，要不是家里一屁股债，肯定也能上个好大学。阿盛呢，大学倒是上了，结果也没能上完。”
“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这些干嘛？”
“替你们觉得遗憾啊，当年你爸还在的时候，就希望你们俩不管谁去学个经商管理，将来好替他管理公司，谁知道，他这么早走了。”
许兰亭将坏了的水果直接扔进了垃圾桶，满不在意道：“我们家现在都柳暗花明奔向新生活了，你还老是回忆那些难过的日子干嘛？徒增烦恼啊？你现在要学会把握当下，展望未来。”
“你说得对，想多了只会徒增烦恼，时间也没办法倒退。”
张水莲坐在躺椅上，叹了口气，“既然你们姐弟俩都没有上大学的命，那我就把希望放在你和阿盛将来的孩子身上，期待一下我的孙子们能上个好大学。”
“……”许兰亭翻了个白眼，“现在连孩子的胚胎都没有，你就开始期待他们上大学是不是太早了？”
“所以说你和小唐赶紧计划着要一个啊！”
“……”
还是拐到这儿来了。
许兰亭懒得跟她讨论生孩子的问题，沉默着继续忙碌着自己的事儿。
张水莲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也没有要催生的意思，只是话赶话顺口就说出来了，见她不愿意搭理自己，转而自言自语道：“阿盛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每次打电话匆匆忙忙说几句话挂了，也不知道找到女朋友没有。”
许兰亭没有吭声，思绪有些飘远。
她能毫无留恋、慷慨激昂的劝说张水莲把握当下，掌握未来，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心里其实是有遗憾的——
遗憾这十多年的青春就这样荒废了，没有好好为自己活过。
文雯建议她考个大学时，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这几天以来，只要没事可干实在太无聊了，她脑袋里就会不自觉的去幻想，自己上大学会是什么样子，尤其是想起自己坎坷艰难，又风雨飘摇的十八九岁，她就愈发想体验一次校园生活的美好与安稳。
上次在肯德基帮一群高中毕业的小朋友拍合照，治愈了疲惫不堪的她；前几天见到一群拍婚纱毕业照的大学生，激起了她对青春的怀念；今天得知认识的弟弟考上了清华大学，她心里终于起了个念头——
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她似乎可以试着考个大学看看。
就算考不上，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隔天，许兰亭没去城中村，在书房里查关于统招高考的事儿。
了解的差不多后，她的心情有些澎湃，几乎已经决定要考大学了，可是想想自己的年龄又有些忐忑。
她掏出手机想征求唐厉行的意见，看到了聊天记录里他昨天发来的晚餐图片，突然心血来潮想给他做饭。
说干就干，她麻溜地去超市买了食材和保温饭盒。
经过这几天的锻炼，她的厨艺已经愈发熟练了，才半个多小时就做好了三菜一汤。
她小心地装进保温饭盒，拎着去了“亭外亭”。
到达目的地，刚过十一点，店里已经人满为患，座无虚席了。
许兰亭坐在车里给唐厉行发消息：在忙吗？
唐厉行五分钟后才回复：忙完了，准备去吃午饭，你吃饭了吗？
许兰亭：没吃，等你一起吃呢。
许兰亭：我在你公司门口，快出来吧！
唐厉行很快就出来了，不过身后跟着陈肖。
许兰亭推开车门下车，主动挥手打招呼，“嗨，陈肖，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陈肖笑着道：“听老唐说你来找他吃饭，我心想着也好久没见你了，就厚着脸皮跟过来了。弟妹不介意带上我这个电灯泡吧？”
完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先申明，我来买单。”
“……”许兰亭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下，又瞬间调整好表情，拿出车里的保温饭盒说：“其实我带了午饭，我自己做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吃？”
“……”这下轮到陈肖的表情僵住了，他下意识反问：“这方便吗？”
“方便的。”
“不方便。”
后面这句话是唐厉行说的。
刚刚收到许兰亭微信，他还以为一起去餐厅吃，陈肖要跟着，他也没什么意见，可从许兰亭拿出保温饭盒开始，他立刻就冒出了一种护食心态，只想着陈肖赶紧时趣点儿自己离开。
许兰亭感觉有些尴尬，拉了下他的胳膊说：“方便的，方便的，我做的分量还挺多的，够吃。”
“算了，既然是爱心便当，我就不充当这颗电灯泡了。”陈肖瞅了眼唐厉行，见他一脸阴沉，满眼写着警告，连忙摆手道：“你们小夫妻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改天我再请你吃饭。”
说完不等他们回应，立刻转身走了。
许兰亭看着他逃命似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转头再看唐厉行时，捕捉到了他眼里还来不及收起的警告。有些孩子气，跟他的衬衫西裤，金丝眼镜，成熟稳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强烈的反差感，莫名的有些可爱。
她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唐总，你这样不留情面的赶走自己的朋友，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唐厉行敛起情绪，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等他以后结婚了，可以让他老婆给他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