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孩子也不是他的。
兴许楚凌的感情,确实是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被消磨了。
自己娘仨到底是要仰仗他的。
姜芜觉着自己,几乎就这么自己将自己说服了。
于是她被楚凌握住的手翻转了过来。
她其实向来懂得如何示弱的。只是以往的示弱多流于表面,甚至难掩敷衍,不会像现在这样。
姜芜扣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的两只手,一大一小,一暗一白,放在念茵的被子上,仿若是在共同守护着他们的女儿。
姜芜微抬头,看向了逆着夕阳光的楚凌。
男人被镀上金色的发丝让他多了些许暖意,幽暗的眼中似乎隐隐有火焰在跳动。
姜芜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却开了口:“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是在向她承诺。
他其实也没那么坏,姜芜让自己这样想,目光再次转向熟睡中的女儿。
就这样吧,心里的那个声音,再次这么说着。
***
念茵虽是受了惊吓,身体却没有太大的问题,所以歇息了两日便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姜芜可不信没什么异样,经历这种事情,心里还不知会留下什么样的阴影。
不过念茵却说要去看望祖母。
“那日遭遇贼人,祖母一直护在女儿面前,如今女儿回来了,理应去看望的。”
国公夫人那次也受了不轻的伤,如今还在府中养病。孙女儿在她眼皮子被带走,她很是自责,念茵回来后,也差人来问过好多次,也送了许多东西来。
姜芜心想着,不说婆媳关系,至少老太太对自己的亲孙子、孙女,倒是没话可说。
是理应去看看的。
不仅是念茵,她也该去的。
姜芜这次放了了所有的成见,毕竟贼人是因为楚凌来的,又不是因为老夫人,老夫人还拼死护了,到头来,人家伤得比念茵还重一些。
人年纪大了,可经不住这般折腾。
国公夫人的房里,飘着浓重的药味。老太太知道她们要来,已经提前坐了起来。
她见着来人后,唤了一声念茵,念茵马上红了眼圈:“祖母。”人已经去了床边。
到底是养在身边这么久,哪怕是也会恼脾气,感情都是有的,祖孙俩相对着抹眼泪,姜芜站在一边,心里也不是滋味。
国公夫人自始至终没看姜芜,一直到最后,她怕念茵哭累了,让下人带念茵下去洗洗脸,歇息一下。却将姜芜留了下来。
说起来,她们倒是没怎么单独相处过。
姜芜心里有些慌,站在床前不敢吭声。
半晌,才听国公夫人叹了一声:“姜芜。”
“儿媳在。”姜芜马上应道。
“原先楚凌说要将两个孩子带回去,我是不同意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病了这一场的缘故,她不仅是人仿若苍老了许多,连声音也明显没了往日的中气。
所以她说什么,姜芜也不生气,就默默听着。
“但是现在来看,我都这么一把老身子骨了,又能护住他们几时呢?到底还是得靠你这个母亲。”
这话放以前,姜芜真想辩驳两句。
但现在,老夫人这么说,她就顺着应了:“母亲说的是。”想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儿媳自然也会护着自己的孩子的。”
多少还是带了些许的不服气。
国公夫人目光不明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继续开口:“你也不是什么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了,这人生都已经过了半辈子,人都到了这个年纪了,还讲什么情情爱爱。你得记得你的责任,有些事情,非要较那个真,最后的结果是,大家陪着你一起痛苦。楚凌他,你若是能服个软,他什么不依着你?”
后边一句话,姜芜不以为然,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前边的话,确实让她在心里好生掂量了好一会儿。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迷茫。
之前坚定的与楚凌和离的想法,在一点点动摇。
孩子们没有她,真的能无所谓吗?
左右明珠父女二人,自己以后也不能见了。
可是……她问自己,难道自己是因为莫阳舟才想离开楚凌的吗?
不是的。
因为与楚凌在一起让她很痛苦,因为楚凌这个人让她很讨厌。
她想要摆脱这样的压抑,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真的是……太自私了吗?
第37章 妥协(小修)
青阳每天都会来这宫里。
今天,也不例外,母后拒绝了她的见面要求。
这已经多久了?母后从未有过这么久都不见自己,哪怕是她真的生自己的气,如今这宫里,就剩了她们相依为命,她怎么会想不到自己会担心?
所以青阳完全不相信什么母后病了不想见人的鬼话。
她看着四周那些楚凌的手下,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那个狗贼,如今她的皇弟已经死于他的毒手,整个大启,只有自己与母后是他的眼中钉了。
她那个不懂事的侄子,还把这舅舅当英雄崇拜着、敬重着,真是滑稽可笑。
可是青阳无计可施。
她能拿那个人怎么办?她唯一能求的人只有姜芜,但姜芜这些天不知在忙些什么,根本见不着人影。
“公主还是请回吧。”嬷嬷又在劝说。
青阳今日是铁了心不愿意回。
“嬷嬷,母后当真就生我的气,不愿意见我吗?”她问得哀伤。
嬷嬷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才笑:“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太皇太后只是病了,怕将病气过给了您。”
青阳怎么可能相信。
她后退了两步。
“父母身体有疾,子女原本就应该在床旁尽孝。还请嬷嬷再代为通报,”说着,人扑通一声在地上跪了下来,“今日母后若是执意不见我,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唉哟!公主您这可是……”
那嬷嬷又劝了半天,青阳自然是不为所动,于是她只能转回了殿里。
青阳的余光打量着这森严又肃静的宫殿。
她不觉着自己这样就能进去,但是如果一直跪在这里,总会引起朝廷的一些关注,总能引得为她说话的人。
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办呢?
母后生死未卜,她那皇嫂对母后与皇弟都毫无感情,她那侄子年幼,对已逝的父皇,他这个皇姑姑,也本就不亲。
青阳已经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了。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面前多了一双长靴。
青阳的情绪,就是在这一刻失控的。
她抬起了头,眼里血色遍布,猛得从地上窜起,手里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匕首,就这么直直地刺了过去。
如果……她想着,如果母后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就拉着楚凌一起下地狱好了。
只可惜,男人冷冷看着她,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直到匕首在离他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的时候,不知从哪窜出一个人影,凌厉的掌风往她的肩上狠狠一拍,青阳便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楚凌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哦不,他的眼里,是冰冷的。
青阳知道,他是在怪,怪自己五年前与姜芜多嘴,让他的春秋美梦落了空。
“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青阳狼狈地躺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她才是公主,这个人却敢这么居高临下地看自己。
这个乱臣贼子!
“楚凌,”她发疯一般地嘶吼,“你把我的母后怎么样了?”
“公主这话好生奇怪。”楚凌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他向来都是如此的,也只有姜芜,能让他的平静生起波澜。“既然您一片孝心,那就进来见见太皇太后吧。”
青阳愣在了那里。
她没有想到楚凌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是阴谋?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抓着机会,就奔向了殿内。
这次,没有人再拦着她了。
在见到活生生的母后的那一刻,她几乎是喜极而泣,余光里,她看到了身后进来的楚凌。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果然,出宫之前,那男人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脸,却说着最可怕的话。
“公主,朝中,您都结交了哪些人?不如就列个名单吧。”
她这才知道,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拥抱母后的力气。
还有对抗楚凌的力气。
他故意让自己心焦至今,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击,为了给自己这样最直观的威胁。
姜芜,你究竟是在与怎么样的一个人,同床共枕?
***
楚凌回府后,下人跟他说,夫人与小姐,都去了国公府。
又说孙先生求见,说一切准备妥当了。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让他……再等等吧。”
只剩一个人的时候,他静静站立了好一会儿。
手上仿佛还留着余温,是她翻手过来回握自己的温度。
姜芜的软化太明显了,她似乎是在考虑着妥协了,在趋于……认命了,如果是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把初一召回来。”
“是。”
***
姜芜从老夫人房里出来,还看到了也过来看望母亲的楚蝉和张秀。
她们有些时日不见了,楚蝉倒是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了。
是因为楚嫣吗?
再想到那个楚霁笙居然是张秀的孩子,唉哟,她这真假小姑子的恩怨,可真是缠缠绵绵。
姜芜的目光又在张秀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这么一看,和楚霁笙,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相似?
说实话,要让姜芜来看,还真看不上张秀那人。除了这张脸外,一无是处。优柔寡断、恃才傲物,又自卑又自尊得这么一个人。
也不知怎么的就让这俩争得你死我活。
“楚夫人。”再怎么恃才傲物,见了姜芜,还是得客客气气尊称一下的。
倒是楚蝉哼了一声就转开了视线。
“楚夫人,听说如月郡主住在贵府上,”他也像是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没忍住问出口,“她与老夫人感情向来好,如今老夫人生了病,也应该知会她一声。”
感情好?想到这母女俩见面的场景,可不像是感情好。
不过听着这话,姜芜其实是想皱眉的。
张秀什么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了,也还好楚嫣是住在自己府上,要不这男人早就上门堵人了。
也不等姜芜开口,楚蝉就忍不了了:“怎么?没见到人你失望了?你就是为了那贱蹄子才来的吧?”
眼看着这俩人就要吵起来了,姜芜赶紧告辞。
反正对于他们这几人的纷扰,她向来是不多掺和的。
正巧着念茵收拾好了以后被下人带过来,还想跟姑姑问安呢,被姜芜一把抓走了。
“唉哟,那边可别去,小心被战火波及。”
念茵又回头看了一眼,见着姑姑与姑父果真是在起争执,于是也收回了目光。
“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吗?”
“嗯。”姜芜以为她不舍得,又补充,“等明天再来就好了,你祖母病了,你也是该多陪陪,不妄她疼你一场。”
念茵点了头,却又问:“母亲,祖母为难你了吗?”
“没有。唉哟你这小没良心的,你祖母白疼你了,要是听见你这么问,伤心死了。”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府。
门口正等着人。
是楚凌。
他立在国公府外的石狮子旁边,颀长的身姿,不怒而威的气场,让他与旁边那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相得益彰。
姜芜偷看了一眼念茵,见女儿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的。
这也是,她心想着,除了父母,这个世上大概也就只有子女,是希望家里能一家团圆的。
她们停留的这当口,男人居然抬步往这边来了。
“父亲。”他走近了,念茵就称呼了一声。
楚凌微微颔首。
女儿挽着母亲的一侧手,楚凌也就自然地去了姜芜的另一侧。
“母亲怎么样?”
楚凌问这个的语气,没能听出来参杂进去多少感情。
“她好像病得不轻。”即使姜芜这么回答了,他也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声,就像这个只是他找到的与姜芜讨论的话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