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阳舟忍俊不禁,明珠亦是目瞪口呆。娘亲好会倒打一耙哦。虽然是这么想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她打趣,“以前父亲总跟我说,他最喜欢母亲煮的茶了。我还以为,母亲得有多高超的茶艺呢!”
“行了!”莫阳舟轻斥打断了她,“你少贫嘴。”
“知道了知道了。”明珠做投降状坐到了一边,嘴上虽然嫌弃,该喝的倒是没少喝。
姜芜表情如常地与他们喝完茶,指使着父女二人收拾残局,自己则以没睡好为理由,先回了房里。
一进屋,她的脚就有些发软地站立不稳。
冷,好冷,这是她唯一的感觉。
从脚底的冷意传遍了全身,让她浑身直哆嗦。
那个人……莫阳舟他……绝对不可能是梁谦。
姜芜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了,她之前总是幻想着,莫阳舟与自己说那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其他不能言说的含义。
可是方才明珠的话,戳破了自己最后的幻想。
明珠小时候,他就是这么说的了,那就是说,他是真的以为梁谦喜欢喝自己的茶。
梁谦说过了,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彼时说的时候,虽是玩笑居多,但最后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时候,一定不是玩笑。
“你肯定会明白的,对不对?”
恍惚间,她似乎觉着自己听到了男人在这样问自己。
眼眶的温度在不断升高,姜芜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她捂住了嘴,没让自己哭出声。
还不能暴露,不能让他知道,自己都已经猜到了。她还得弄清楚:莫阳舟不是梁谦,那梁谦在哪里?
他不是梁谦,为什么会有梁谦的记忆。
她不知道莫阳舟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目的,但是她得弄清楚,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
心痛的感觉来得太过突然。
那铺天盖地的绝望、难过让楚凌在那一瞬间,甚至不得不停止呼吸,手也一把搭上了一边的亭柱。
“大人!”初一察觉到他的异样,正要上前,被楚凌一个手势止住了。
他的疼痛是要比姜芜多得多。
除了同心蛊传来的属于女人的悲痛、压抑,还有属于他自己的,对那个人的心疼。
她在心痛,她在哭。
甚至是不敢哭出声,所以压抑着。楚凌几乎可以想象到那种姿态。
为什么……为什么会哭?
原本是怕她太开心的,开心到迫不及待离开自己;开心到一时一刻也不会想起自己,开心到放下所有的警惕全身心相信那个人。
可真当姜芜的痛苦传过来时,他又觉着,倒不如,她什么都不要知道,就开心她自己的好了。
剩下的事情,都应该交给自己。
很少多说话的初一原本是遵循着主子的命令往后退了退的,可是猛然间,他又想到了什么,生生止住脚步。
“大人……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吗?”
楚凌这会儿没有功夫计较他超越了本分的关心:“她可能是知道了什么。”不然好好的一家三口团聚,她不会突然有这样的心情起伏。
他无法想象,如果知道了梁谦遭遇不测,姜芜会是什么反应。
曾经女人倒在血泊中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这会儿更是不断地往楚凌脑子里钻,让他的心重新被曾经的恐惧所占领。
不行!不能再让那种事情发生。
更让他担心的是,姜芜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做,莫阳舟还顾忌着几分不会怎么样。
她若是做了什么让莫阳舟察觉到了,撕下伪装的男人定然更加可怕。
“我们没有时间了。”楚凌盯着前方,睁大的眼睛像是要裂开了一般,“必须马上找到他们!”
第111章 姐姐
姜芜推说身体不舒服待在了房间里,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再醒来的时候,就只看到门框透进的光已经带了黄昏的橘黄。
她发了好久的愣,一直到房门被轻轻扣响,那音量被调整在试探的范围内,仿佛只是想看看她睡着了没有。
姜芜这才回过神。
她得打起精神才行,如果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要打起精神。现在莫阳舟不知道自己发现了他冒充的身份,他还要模仿着梁谦的一言一行。
她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这么想过以后,姜芜在对方似乎是要走的时候出声:“阳舟?”
莫阳舟离开的动作马上顿了顿。
“是我。”不一会儿,声音也传了进来,“是不是把你吵醒了?我只是看你睡了太久,怕你饿着了。有没有好一些?”
话里的嘘寒问暖在知道他不是梁谦以后,已经不能让姜芜的心里掀起任何的波澜。
但她还是仔细地听着男人传来的每句话。
语调、停顿,说话的方式,都是十足十地像。
如果他是冒充的,没有近距离的观察,是不可能模仿得这么像的。
姜芜的手无意识抓紧了被褥,又慢慢放开。
“没事,”她回应,“我原本就已经醒了,你进来吧。”
莫阳舟停顿了片刻,以往姜芜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自己守着她入睡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的。
但现在他们的关系今非昔比了。
她现在叫自己进去,就像是在释放眸中讯号。
莫阳舟停顿了片刻,掩住了眼里的光芒后,才推开门。
屋里的女人已经起了身,正在床边穿鞋。她的衣裳是整齐的,但因为刚刚起床,发髻微微凌乱,几缕发丝不太听话地垂落下来,略过颈部,雪肤黑发映着她抬头看过来时不经意的一抹慵懒,让男人的喉咙莫名发紧。
人总是这样的,在知道忍耐之路还很长时,无论面对的是什么样的诱惑,都能有与之对抗的耐心。
可一旦快要接近自己的目标了,便忍不住生出几分迫不及待的焦躁。
哪怕是对方不经意的眼神,也会像是拨动着自己的心。
他等待得实在是太久了。
可偏偏,这会儿莫阳舟也只能将所有的思绪都压下。
“现在什么时辰了?”姜芜问他。
“已经是酉时了。”莫阳舟手别在身后,在离床有些距离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竟然这么久了。”姜芜这会儿已经穿好鞋子往这边走来,“我晨起的时候在厨房揉好了面团,你们没动吧?打算给你们做饼吃呢?”
“谁敢动你的东西?”
姜芜听着莫阳舟这么回答了,在自己靠近之时,他别在身后的手,突然拿到了前边来。
姜芜这才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是一束鲜花。
大约是摘的时间有些久了,看起来有些蔫,但也依然是被搭配得鲜艳炫目。
“这是我今日在后山摘的,只是时间有些久了,稍稍有些蔫。”莫阳舟举着花,“但是,我想着你看了它,心情会好一些。”
姜芜的心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他与梁谦太像了,那个男人也会这样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开心。
真的可以有人,模仿一个人,模仿得如此相像吗?
好半天,姜芜才伸出手,将花接了过来,现在一切都是未知的,梁谦遭遇了什么,莫阳舟与他是什么关系。会不会是有什么隐情。
她要一点点弄清楚。
她要清醒地活着。
“谢谢,确实让人心情好多了。”姜芜抱着花,与莫阳舟并排出去了,“明珠呢?”
“她在给你熬药。”
“嗯?”
“你不是不舒服吗?她去给你抓了药这会儿正要熬呢?”
“我现在已经很舒服了!”姜芜急忙开口。
莫阳舟笑而不语。他们这样,真的像是已经成为一家人了,不对,他们本就是一家人的。
***
那药姜芜最后还是喝了。
小姑娘额头上沁着汗珠,却一步也不离地给她的小药炉扇着风,姜芜看了着实心软,最后在女儿亮晶晶的期待眼眸中,也只能依言喝下了。
她又给两人做了饼。
开心饼的名字,是她随便起的,但做法,可不是随随便便做出来的。
她做的时候,父女二人都在一边帮忙,厨房小,明珠被挤到了外边。
她原本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母亲的身体今日看起来不太好的模样。她向来最为娇贵,如今没了下人伺候,起居简陋,又大病初愈。
明珠心里担心。
可看着已经有了精神的母亲,担心慢慢转为了期待。
这是母亲特意给自己做的!不同于上次自己跟在那兄妹二人后面偷偷捡的剩下的一点,这次是独属于自己的。
哦,她看了一眼在旁边递东西的莫阳舟,还有父亲。
两人默契的配合让她的心情更加愉悦了。
这样的愉悦在尝到开心饼的时候停住了。
是甜的。
跟上次自己尝过的,明显是不一样的。是做法不同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明珠心中疑惑,却没有声张,只是不着痕迹看向爹娘。
爹爹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只是笑着夸了两句,还说了些很怀念之类的。
他说的时候,母亲也是笑的,明珠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母女连心的好处,她觉着自己能感觉得到,母亲的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明珠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她低头,沉默不语地咬着饼,脑海中突然再次响起那日楚凌问她时,认真严肃的模样。
“你要选谁?”
刚刚相认的母亲,养大她这么多年的父亲。
她要选谁?
“明珠?”
姜芜的声音,将明珠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一抬头,就对上了母亲关切的目光:“怎么了?不好吃吗?”
姜芜确实是改了配方。
不管模仿得多么像,只要不是同一个人,总归是会露出马脚的。试探得越多,漏洞就也越多。
莫阳舟显然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拿手活的存在,却因为没有吃过,所以并不知道真正的味道。
或者是说是疏忽了。
这也是正常的,只要是人,总归是会有疏忽的时候。
只是在看到明珠低头的时候,她才有些担心,这被改了配方的饼,不符合女儿的口味。
“没有啊!”明珠抬头时,脸上尽是笑,“我只是希望,以后都能吃到母亲做的东西。”
姜芜松了口气,还是莫阳舟在旁边笑着打趣:“你倒是不知道心疼心疼你母亲,你想吃,倒是可以跟你母亲学。”
“那就该我心疼了。”
“所以还是父亲来做才是最好的。”
几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结束了晚膳。
***
夜里,明珠再次陷入了失眠之中。
对父亲的爱与怀疑在脑海中不断拉锯,她突然一转身,正对上母亲睁大的眼镜。
明珠吓了一跳。
那惊吓的模样,让姜芜轻笑出来。
不同于现在面对莫阳舟时辛苦的假笑,姜芜面对女儿,笑得就真心多了。
她方才已经这么看着明珠烦恼了好一会儿。
“想什么呢?”姜芜问她。
明珠想问她的可太多了,她想问母亲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想问她现在都在想什么?会不会思念那对兄妹。
可到底,也只是握住了母亲的手。
“母亲,明日,你能不能……一直与父亲在一起?”
嗯?这个请求来得莫名其妙,姜芜却察觉到了女儿的纠结、和想方设法寻找理由解释的苦恼。
她笑了笑,应了一声好。
明珠似乎是有些惊讶,姜芜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明珠,没有关系的。在娘亲这里,你不需要解释也没有关系的,所以现在安心地睡觉,明日再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好不好?”
作为母亲,哪里看得了孩子这般忧心。
看着明珠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姜芜才回味着她的话。
一整天与莫阳舟待在一起?
是要看住他的意思吗?
***
哪怕是没有完全理解,第二日姜芜也这么做了。
男人对她难得的亲近有些受宠若惊,她说要去后山散步之类的,莫阳舟自然都是毫不犹豫地应允了。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原本温和的面容,隐隐可以窥见几分急躁。
像是急切着要做其他的事情。
姜芜一面不动声色地继续拖着他,一面暗暗思忖着,这就是明珠让自己看着他的原因吗?
另一边,明珠则是去了无影阁。
今日是无影阁上层首领们聚会的日子。
她想过了,如果真的像是楚凌说的那样,父亲是师父一早就安插到自己身边的人。
他们的关系,肯定就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差。
她需要验证自己的猜想,才拜托了母亲那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