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落想了一会儿道：“白宁帝君很自私。”
“啊”殇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么感人肺腑的爱情，居然被他说自私。
“白宁帝君在死的时候告诉凤若他喜欢她，而后让凤若为他伤心至死。”他一顿，回首看殇殁道：“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殇殁蹙眉嘟嘴没理他，顾君落接着问：“瞳玉是清渊神君的……那小师妹和他什么关系……”虽然奇怪殇殁为什么会搜不到身为清渊神君佩剑的瞳玉，而且剑气……不过现在他在意的是这把剑怎么会在夏绾城手上。
“这个”殇殁有些踌躇：“关于清渊神君和魔界莲华帝姬同死的事情你有耳闻吧。”
顾君落点头：“这又有何，和小师妹有什么关系。”
“那个”殇殁咬了一下唇，附到顾君落耳边小声嘀咕了什么，最后深深的叹息一声，顾君落表情如常，显然没有因为殇殁的话受到什么影响。
“我也只是作此推断，到底真相如何我也不清楚。”殇殁坐在床上抱膝看着一脸平静的顾君落嘟囔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不过要有这个打算，最坏的打算。”
顾君落只垂了眼眸，发线隐了他眼底的波澜。
******
白微之抬眸朝雪魄一笑，替她斟满一杯茶水，推到了她面前，说到：“你把他放下山了，为何不告诉他。”
雪魄面色如冰雪，她没有去看白微之，而是看了挂在墙上的一幅幅丹青，共有六幅，三男三女，其实还有一幅是她，看着画中人灿烂如花的笑靥，雪魄道：“师兄不该把我的丹青也挂上。”
白微之勾了一下唇：“我希望我们师徒七人能永远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张纸，哪怕你们都不在了，我也希望能时时刻刻看见你们。
雪魄神色一缓，轻轻一声叹息：“你常说我没有从梦里走出来，恐怕师兄才是那个入梦最深的一个。”
白微之一怔：“可能吧。”雪魄说的对，他又何尝从梦里走出来，师父为救他和雪魄修为尽散，四师弟和五师妹同死，六师妹入魔被他和雪魄联手除去，三师弟为了雪魄而死，师徒七人到最后只剩了他和雪魄。白微之苦笑：“你费尽心机找到了他，为何不告诉他，还把他放下山。”
听及此，雪魄神色出现几分恍然，她道：“我现在突然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他。”离陌寻和三师弟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人，虽然相貌一样，可是三师弟性格沉稳寡言，而离陌寻却是生性爽朗，他们两个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而且我算出，他这一生只会和你的小徒弟夏绾城扯上关系。”
白微之听到最后一句，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相信命么，相信所谓的宿命么。”
雪魄垂眸不语，白微之再道：“我不信，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所谓的天手里！”他眸中深意渐现，突又一笑：“要不我怎么会千辛万苦的找到了夏绾城。”
“师兄”雪魄轻声道：“我把陌寻放到你这里了，替我照顾好他，这个孩子还单纯善良的什么都不懂，犹如一张白纸……”
“再白的纸，也会被现实的残酷染上那不可磨灭的墨迹。”白微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茶壶搁在桌上发出轻轻的轻响：“就犹如我们一样。”
看着师父为自己而死，无能为力。
看着师弟师妹慢慢没了气息，无能为力。
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自己怀里，无能为力。
不能及时阻止师妹入魔，到最后亲手手刃了入魔的师妹，依旧无能为力。
呵，这就是所谓的命么，所谓的宿命！
“师妹若是信那所谓的宿命，就不会没命的一样去找三师弟破碎的魂魄，更不会将其转世收为弟子！”白微之话语突地转为凌厉，而后又笑了出来，他以手扶额：“我怎么忘了，若连你自己都放弃，说什么都没用。”
雪魄眸色一动，轻启朱唇：“我掌握不了他的命运，正如我们掌握不了我们的命运，即使我不信所谓的宿命……”
世间有太多事情如此，不是你想不发生就不会发生的。
他的命运就让他自己去探寻吧，即使他与她终究无缘，但只要他快乐就行了。
******
离陌寻刚入青渺就找不到顾君落和夏绾城了，青渺他听师父说过，这里的掌门是师父的师兄，也就是他的师伯，想到这层关系，离陌寻双手环胸低声一笑，快步走到领路弟子的旁边，笑着问他：“哎，你可知道我师父和你们掌门是什么关系吗。”
小弟子答道：“掌门是雪魄仙子的师兄。”
“哎，原来你也知道啊。”离陌寻见他规规矩矩的走着，呆呆愣愣好似问什么都会给你说似的，便继续打探八卦：“那你可知你们掌门对我师父有意思么。”
北泉脚步一停，转头蹙眉看他，道：“离师兄此话怎讲，掌门对雪魄仙子有的也仅仅是兄妹之情吧，难不成离师兄不知道千年前的青渺动乱。”
离陌寻一听自己要打听的来了，立马皱眉摇头：“不知道，什么动乱，还望北师弟告知一二，也免得我在掌门面前一时失言。”
北泉一怔，还是老实告答：“千年前的青渺动乱，是严又清尊不服当时的掌门墨卿尊上，与妖界勾结，里应外合想要掀覆整个青渺仙山，在这一场惊动六界的浩劫中，尊上修为尽散，他的六个弟子，逝去了三个，而后，尊上最小的弟子入魔，被现任掌门和雪魄仙子联手除去……”
离陌寻心里一沉，想到了雪魄仙子那带着淡淡愁容的脸庞，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或许师父不爱笑不爱说话就是因为那场动乱吧，他接着问到：“那么，死去那三个弟子都是谁……”这个才是他真正想要知道的，他想知道那一次次梦境里梦到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是不是他的师父，而那个被她轻唤着三师弟的男子是不是他……
北泉见离陌寻神色凝重，再一想到雪魄仙子那清冷的性子确实不想是能说出这千年伤心事的样子，便叹了口气道：“二弟子萧城，四弟子流华月，他们两个相爱，最后死在一起，还有一个是为了雪魄仙子死的，是墨卿尊上的……”
“哎呀原来在这里啊，北泉小师弟怎么和离师弟在这里聊起来了。”突地北泉的话被一阵轻快的女声打断，廊下的花铃伴着她轻如黄莺一般的声音叮叮铃铃一阵作响。
安路背着手一副“你们真是不乖”的模样朝他们走了过来，轻翘起的唇角带了几分调皮，眸子里笑意满满，着了一袭绯色衣裙。
北泉见是安路，低头作揖道：“见过掌门二师姐。”
安路笑眯眯的摆摆手：“小北泉让你领个路怎么这么慢，瞧，师父都让我出来接你们了。”她转眸看向离陌寻，笑道：“这位就是离陌寻离师弟吧。”
离陌寻虽然心里不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安路，但是人家是掌门的徒弟，不能乱发脾气，当即抱拳一笑：“正是在下，安师姐。”明明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了，却被她给打断了！离陌寻现在心里非常暴躁。
“嗯，那小北泉回去吧，离师弟随我来吧。”
离陌寻温和一笑，北泉也转身离开了，安路与他并肩而行，廊下花铃叮叮铃铃响的离陌寻心里乱的厉害，北泉的话没说完，但是为了师父死的是她的三师弟吧，那个能牵动师父一丝一毫情绪的三师弟，那个不善于表达却很大声对师父说出“我喜欢你”的三师弟。
“离师弟是有心事么。”安路只不过是路过此处，恰巧看见了两人的谈话，才急忙出现打断的，因为白微之与她说过那千年前的动乱，以及现在的离陌寻是雪魄仙子爱人的转世。但是她答应了要守住这个秘密的，但是看如今的离陌寻，明显是知道了什么，已经开始产生怀疑了，若他知道了这个事情，那他到底是离陌寻还是南宫言绝……这不是雪魄仙子想要的，也不是白微之想要的。
现在的离陌寻只是离陌寻，他不是那个已经死去千年的三师弟南宫言绝，所以他的人生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发生偏离。
离陌寻无所谓笑笑：“没什么，安师姐多想了。”至少他想要的信息他已经知道了，所有一切他都要查明白，这也是他下山的目的之一。
安路扬扬唇角：“如此甚好，那走吧，师父还急着见你呢。”
又是一阵风过，花铃叮铃作响，走在廊下的两人各怀心思。
第8章
梦
白微之是个很随和的人，是与雪魄完全相反的人，见过白微之之后离陌寻便被安排在了习风院，离夏绾城所住的桃林左并不算太远的距离。
在离陌寻走后白微之蹙了眉头，踱步回到寝房，雪魄还站在墙边微抬着头看着那一幅幅丹青，她伸出纤细的玉指拂过画上每个人的容貌。
师父的温和，四师弟的爽朗，五师妹的天真，六师妹的调皮，以及三师弟清冷和她自己的笑靥，那些日子都回不去了。
“我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住处。”白微之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走到雪魄身旁，抬头去看南宫言绝的丹青，道：“像，真是太像了。”
雪魄的手一顿，慢慢的垂了下来，宽大的丝袖遮了芊芊玉手，她看着南宫言绝的丹青慢慢说到：“也只是相貌上的。”性格可完全不一样呢。
“如此，我也不多呆了。”雪魄语毕对白微之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一袭白衣如雪如幻。刚刚那笑容，竟让白微之生出几分惘然，好似千年前的雪魄又回来了，他自嘲一笑，将目光放回了丹青上，神色逐渐变得温柔。
安路站在屏风旁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孤独寂寞，只有她才能看懂的笑容，温柔中却透露着深深的哀伤。
为何，为何你一直都走不出你的梦。
安路叹息一声，亦然转身离去。
而白微之却慢慢的回首看向刚刚安路站立的地方，久久深思。
*****
夏绾城转醒的时候，天已经接近傍晚了，笼在丝幔里的夜明珠微微发出蕴黄的光亮，夏绾城抬手揉了揉额头，轻轻的叹口气，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情，如今心绪已经平静很多了，在加上顾君落的那段话，夏绾城暗中下定决心，绝不能在如此下去了！
目光放到了搁在桌上的瞳玉，夏绾城掀开薄被，踏上鞋子走到了桌边，伸手拿起瞳玉细细看了起来，再想到那个红衣银发的女子，她皱了眉头，喃喃道：“瞳玉，你到底是不是我爹娘留给我的东西。”
手中的瞳玉发出一丝红光，旋即化为一袭红衣的女子，难得的在她脸上出现温柔的笑容，她道：“主人只需要知道瞳玉会永远保护你就可以了。”
夏绾城一怔，再问：“那么瞳玉，我爹娘是谁。”
瞳玉闻言轻轻一笑：“恕瞳玉不知，因为吾是因为机缘巧合落入了汝手。”红衣银发的女子笑的温柔，及腰的银丝不束不绾散落在红衣上，就犹如白雪红梅，高贵孤傲。
夏绾城心里虽然不信，面上却露出失望之色，她叹口气：“罢了不问你了。”
瞳玉依旧笑的温柔，她目光柔和的打量着这个小主人，眉像她的，鼻像他……这是，他们的孩子呢，瞳玉想到那俩人，唇角的笑意加深了。
夏绾城瞥她一眼，在夜明珠温和的光亮中，瞳玉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安逸。
瞳玉之前被封印在玉牌中，就是为了消除有关她的一切，不让其他剑灵得知她的消息，当时他对她说若有机缘便可以再次回到剑中，他不希望夏绾城借助她的力量活在这个人世，更不希望她因为她的特殊身世让仙界诛之，他只希望她能平安。
他和她母亲的遗愿，只是希望她能平安，哪怕她在人世里如渺小的尘粒一般，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故而一直被封印的瞳玉，一直都不知道她在那个村庄的事情，但是仅仅看她刚刚幻化出来时的情景，夏绾城似乎过得很不好。而且为什么她又成了白微之的徒弟了呢，瞳玉想她确实该找一个时间好好去问问白微之。
******
她这一天除了吃了早晨的早饭，却是一天都没有吃饭啊，正当夏绾城肚子咕咕叫的时候，屋子里蓦地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她有些不适应的眯了下眼睛。
瞳玉知道夏绾城并非仙身，只是一介凡人，故而变出了一桌饭菜，夏绾城把眼睛再次投向桌上的时候小呼出了声，指着一桌饭菜道：“这，这都是你变出来的！”
“是，主人快些用吧。”瞳玉站在一旁微微笑着：“一天没吃饭了吧，别愣着了。”
夏绾城眨眨眼，看着一桌饭菜咽了口口水，她想到了顾君落，蹙眉道：“可是这一桌子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瞳玉接道：“那，主人可以去请一些人啊。”
“主人的师兄师姐也有需要吃这些凡食的吧，他们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仙身吧。”瞳玉提点道。
夏绾城看着一桌饭菜，轻叹口气：“瞳玉你不知道，我和我那些师兄师姐们关系不怎么好。”
瞳玉闻言问到：“那主人的大师兄呢，顾君落，吾看他对主人很好呢。”她虽然错过了白宁帝君的感情，但是并不代表她于情爱上就是一窍不通的，她虽然伤心百年，但是成为剑灵的她却是那两个人爱情的最好见证者。
“哇，什么味道这么香啊！”突地一阵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再接着是上楼梯的小跑声音，离陌寻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一桌的饭菜，惊喜道：“这再太丰盛了吧，夏仙子一个人吃的完么。”
他拿起筷子挑起一块鱼肉放到嘴里，连连道到好吃。
“夏仙……呃，夏师姐，我呢以后就在青渺住下了，就在离你们这里不远的南目峰，师姐要是没事可以来找我玩啊。”说着说着他的视目光就被一盘清蒸丸子给吸引了。
夏绾城被那一声夏师姐叫的惊愕了一会儿，又见离陌寻那欲眼望穿的盯着那盘丸子好像又顾及她掌门弟子身份的纠结表情，夏绾城笑笑：“坐下吃吧，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离陌寻闻言立马夹起了一只丸子，放在鼻下闻了闻，感慨到：“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被吃饱肚子更幸福的了！”见夏绾城还站着，他道：“夏师姐坐下啊，别光我一个人吃啊！”他咬了一口丸子见夏绾城在站着那里不动。
夏绾城点头笑笑，坐了下来看着他道：“你不要叫我夏师姐了，不管怎么看我都比你小的。”她刚刚拿起筷子，想起瞳玉还在一旁，便看着她道：“那个剑灵需要吃东西么……”
瞳玉摇头化为剑静静的躺在了方桌上。
离陌寻委实是没有见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以前在沉星谷和雪魄在一起吃的都是很淡的菜，三四天才能见一回肉，因为雪魄说离陌寻现在正值长身体需要吃点好的，故而给他补营养的。离陌寻从小到大都是跟在雪魄身边长大的，而且在沉星谷中除了几个花精外，他也没见过几个人，对雪魄的感情好似师父又好像不是，不能改变的是他对她的那一份依赖。自十四岁来他每次做梦都会梦到一个女子，他真的很想确定那是不是他的师父，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了，那就是他的师父。
“哎，要是师父看见我这样大鱼大肉的肯定又要皱眉了。”离陌寻神色有些惆怅的说到。
“为何这么说。”夏绾城蹙眉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