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就是奢侈。
歌舞之际，附近的官员跟家眷们都在窃窃私语，薛宛儿仔细聆听，也能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说什么如今的朝堂有些乌烟瘴气，一些元老行为太过于放肆，皇帝现在就喜欢培养青年才俊，能为自己所用。
还说什么要不是当初太子莽撞，这皇位也轮不到皇帝。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在这小声议论。
薛宛儿不免惊诧，看来这个皇位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牢固，难怪皇帝善待人才，是想培养属于自己真正的势力。
看那些大臣们的家眷，显然是看惯了这种场面，表现的有些兴趣缺缺。
薛宛儿的眸光又回到皇帝身上，见他心情甚好的饮酒，时不时跟身旁的皇后低语，这贵妃倒像是成了局外之人，自古饮酒，面容愁苦。
第175章 赏赐
一舞完毕，皇帝挥手示意：“大家不必拘束，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宴会，主要是为了给这些千里迢迢来京的才俊们接风洗尘。”
皇帝的话落下，有位老臣就站起来行礼道：“皇上果然是爱惜人才，还专门设宴接风洗尘。老臣们等，还想看看这些才俊们的才艺。”
这话落下，很多人便很感兴趣。
皇帝兴致正高，抚掌道：“好提议，那就有请前四甲准备一下，一炷香后奉上才艺。”
这种表演在薛宛儿眼里其实挺俗套的，不过皇帝高兴，他们若表现好的话，就可以得丰厚赏赐。
前四甲的位置是两两相对，四人均在准备。
薛宛儿瞄了一下，凌东宇是在作画，陶哲则是在作诗，还有的是书法，题词等等。
一炷香后，四人均是交了自己的杰作。
皇帝看了后微微一笑：“不错，不错，重重有赏。”
陶哲得的是一柄玉如意，玉质清透，毫无杂质，颜色也正，果然皇帝赏赐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单单这个玉如意价值就上千两了吧？
果真就像陶哲说的，月俸不多，赏赐值钱。
可这皇帝赏赐的东西，也不可能拿去当铺给当了，还不是有价无市，只能自我欣赏了。
也不知道皇后俯身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接下来都是清一色的歌舞表演，上场着均是官宦千金。
从他们谈论的神态当中，这变相的又是一场相亲宴吧？
薛宛儿连看了好几个，就看见郝羽彤上场了。
她已换了身舞衣，婷婷袅袅的走来时，仿若仙女降临。
她的舞姿很轻盈，跟只蝴蝶一般，翩翩起舞。
别人家的千金表演，都是靠一群伴舞来衬托，而她单单一个人，就足够倾城全场。
薛宛儿看见她长袖挥舞的方向，好几次都是凌东宇，这意图不要太明显哦。
皇帝笑了笑：“这是哪家的千金，确实不错，可有婚配。”
皇后笑得雍容大方道：“尚书家的嫡女，还不曾婚配，怎么皇上要做主吗？”
皇帝只是笑笑，看着她眼波流转中，时不时的扫着凌东宇，也并未做声。
再看凌东宇神情淡淡，自顾自的饮酒，仿佛不置身于这种场景之中。
一舞完毕，皇帝龙心大悦的喊了一句：“赏。”
立马就有太监端着一托盘的金元宝出现。
薛宛儿瞧着眼睛闪闪，皇上果然奢侈，随后一挥的赏赐都足够普通人过一辈子了。
她算了算时辰，这宴会举行都半个多时辰来，来来回回都是这些节目，看的也心烦。
小豆丁更是坐如针毡，粉雕玉琢的小脸纠成一团。
这也太无聊了，还不能大声说话，桌上都是大鱼大肉，也没多少他爱吃的。
他拉着薛宛儿的手，小声道：“娘亲，我想去尿尿。”
薛宛儿就凑近陶哲耳边，问道：“陶哲，我先带孩子出去下。”
两人这举动就像是在旁若无人的咬耳朵，在外人眼睛里，无疑是亲密无常。
就有人打趣道：“听说榜眼很是宠妻，今日一见果真非凡。”
此刻，刚好一曲完毕，这声音落地，就格外的响亮，一时间，所有人的眸光都朝这边聚拢。
皇帝是知道陶哲的事，他是草根出身，又经历过科举风波，可是差点丢了名次的人。
原本前三甲都是要殿试后，皇帝亲自颁发的。
但为什么陶哲就有这个特殊，那是因为他的文章，写的远超与凌东宇之上，对于一些治国之道有着独特的见解之法。
一来他的身份太普通，二来缺席了殿试，因此也就得个榜眼。
在皇帝心里，真正的状元是属意陶哲的。
这会见人提起他，皇帝倒是多看了他们几眼，看着小娃娃，看着娇俏的女人，果真是和谐的一家三口。
尤其是这小娃娃，粉雕玉琢，眼睛灿若星辰。
他瞧着就很喜欢：“陶爱卿，你这儿子模样可真好，看着有四岁了吧？可会表演什么节目？”
陶哲一愣，然后起身恭敬道：“多谢皇上赞赏，只是这孩子从小在乡野长大，不曾会什么特别的。”
皇帝又道：“不会什么才好，这么小，就应该尽情的享乐，到了五六岁该学的学起，也来得及。”
他不免想到皇后的儿子，才三岁，每天就要学四书五经。
三岁的娃娃正是爱玩的时候，天天苦不堪言。
不过皇家的孩子，便是如此，从小不严格管教，将来如何能堪当重任。
陶哲只是点点头，皇帝说话，他也不敢插嘴什么，却不想皇帝冲着小豆丁招手：“孩子，你上前来，让朕好好瞧瞧。”
小豆丁心头一紧，却是怯生生的，皇帝看着他十分依赖母亲便道：“榜眼夫人牵着他过来吧。”
“是，皇上。”被点名的薛宛儿只好牵着小豆丁的手上前去，她带着孩子跪地：“民妇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小豆丁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皇帝越发大喜：“好，挺机灵的一孩子，来人，将朕的那对金手环拿来，作为这孩子的见面礼。”
小豆丁乖巧的拱手道：“多谢皇上赏赐。”
舒贵妃懒洋洋的看着，皇上到底是偏爱这个陶哲，连他的孩子都重金赏赐，出手就是一对金手环。
这孩子长得是不错，但终究是上不得台面之人。
果然乡野孩子就是如此，就算穿上了华丽的衣袍，跟宫里的孩子们，根本天壤之别。
“这个手环里有个暗扣，可以调节大小，你给孩子试戴下。”皇帝又道。
薛宛儿依言打开红木盒子，取一只纯金打造的手环，给小豆丁试戴，取下他手上原本的那串楠木珠。
楠木珠是小豆丁被丢弃的那天，手腕上就有的。
他们从陶家来京城时，便将这些东西全都带来了，这串楠木珠很精致，颗颗圆润，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
想着小豆丁手上也没什么饰物，便给他一直戴着，也没取下来。
眼下却见舒贵妃神色大变，很失态的上前夺过来道：“你们怎么会有这串楠木珠。”
第176章 盘问
作为宫里第一个男孩的降生，当初她生得那个孩子可是得先皇亲自雕刻的楠木珠。
就连上面的花纹，都是先皇亲自刻上去的，蕴意着吉祥。
舒贵妃不敢再想下去，再看这孩子的眉眼，生的甚是好看。
仔细看来，跟陶哲并不太像，跟薛宛儿更不像。
该不是她的孩子吧。
她正想要询问一番，就见皇帝轻咳了几声：“贵妃是对楠木珠好奇吧？也是，小孩子戴这个有些老气了。”
说着，他便眼神示意，让她别这么失态。
皇后的眸光跟着闪了一下，眼睛定定的望着，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薛宛儿不知这舒贵妃反应为何那么大，但皇帝都解围了，她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闭口不谈。
“皇上说的是，臣妾是好奇，我看这小娃娃确实讨喜，有空可以来宫里坐坐。”舒贵妃深呼一口气，总算压制心里头的震惊。
皇后冷眼看着，这个女人刚还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眼下又换了副语气，看来这其中有奥秘。
这楠木珠，她自然是识货的，但当初那个孩子是死了的。
丢在深山，定是会被野兽啃的连骨头都不剩吧，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或许就是别人捡来的楠木珠，被陶哲买了去。
不管是什么原因，舒贵妃都无心参加晚宴了，她借口说身子不舒服就离开了。
等散宴会，看着百官们依次退下，她特意派人在出宫门的方向，去围堵陶哲一家三口。
老太监领命，将陶哲等人给拦了下来：“陶大人，不必着急离开，贵妃娘娘有令，有请你们去宫里坐坐。”
陶哲跟薛宛儿对视了一眼，恍惚猜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为难：“公公，贵妃娘娘可有说是什么事，这天色很晚了。”
老太监扫了一眼他们，不过是山里人家出身，贵妃娘娘有请，是他们的荣幸，还这么推三阻四。
瞬间就脸色不耐道：“大胆，贵妃娘娘有请是你们的福气，磨磨唧唧做什么？还不快点随咱家来？”
陶哲跟薛宛儿都没法，只好顺着跟着他后面：“有劳公公带路。”
这一路上，两人也在思考对方召唤的缘由。
回想舒贵妃在宴会就失态的神色，怕是跟楠木珠有关，难不成是小豆丁的身世？
穿过青石板路的宫墙，经过几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后，前方奢华的敬轩殿便展现在众人眼前。
舒贵妃一改在宴会上的慵懒神情，在殿内来回不停的踱步。
听到太监的一声通报，立马回神过来。
“怎么了，人来了吗？”她的声音急不可耐，又带着尖锐和激动。
“回娘娘，人就在外头。”太监恭敬道。
“快，快让他们进来。”
陶哲牵着孩子的手，跟薛宛儿一同进去，看见舒贵妃，便恭敬的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起来吧。”舒贵妃扫了这一家三口几眼，也没耐心兜圈子，开门见山便问道：“陶哲，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叫陶豆。”
“陶豆？什么破名字，土里土气的。”舒贵妃蹙着眉头，精致的面容，微微的扭曲。
一听这名字就是乡下土包子，瞬间就让人倒了胃口。
薛宛儿：“……”
她觉得挺好听的，多可爱，小豆丁小名更可爱，透着童趣，无忧无虑。
再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跟舒贵妃有什么关系？
她这个深宫的女人，管的未免也太宽了。
舒贵妃冷哼了一声，又继续问；“陶哲，你老实说，这孩子是你们亲生的吗？你最好说实话，要不然欺骗本宫，可是要诛九族的。”
陶哲是何等精明的人，将一系列的事情串联起来，便有所察觉。
他声音平静如水：“回娘娘的话，这孩子不是微臣所生，是在山里捡来的。”
这句话落下后，就见小豆丁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也听得懂大人说话的语气跟内容。
睁大水润的眼珠子，摇晃着陶哲的胳膊道：“爹爹，你在说什么呀？”
小娃娃嘴巴一扁，声音都染上了哭腔，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陶哲想摸孩子的小脑袋，安慰一下他。
但瞥见舒贵妃的眸光如芒在刺，只得轻咳一声：“豆丁，你真的是爹爹捡来的，但我一直把你当亲生的。”
因为这个孩子，他在村里承受了很多流言蜚语，但每次看见孩子天真无邪的可爱面容，他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舒贵妃听了这话，更是有些恼怒。
看着这对父慈子孝的样子，眼眶都有些嫉妒的红了。
一介平民，也配当她儿子的爹爹？什么东西？
“好了，废话少说，进入正题。陶哲，你好好说说，捡到的时候有哪些特征，这串楠木珠也在他身上对吗？”舒贵妃说着，就过去夺孩子手腕的珠子。
等看到珠子里面的暗语后，更是无比确定这楠木珠就是先皇所赐。
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她浑身都在颤抖，若不是有宫女及时扶住了她，就要摔倒在地。
陶哲回道：“是的，孩子的手腕上是套着这串珠子，当时他不过是几个月大的婴儿，我上山打猎时看到的。包裹他的布料十分柔滑，是上好的绫罗绸缎。”
舒贵妃恍惚中回神，喜极而泣，眼泪都湿润了眼眶，连妆容花了都丝毫未觉。
老天有眼，她的浩儿居然还活着。
是上天垂怜她这个可怜的母亲，夜夜思念，把他送到皇宫里来的。
虽然还没有滴血认亲，但她却心里明白，这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就是她的浩儿。
她摸了摸脸上的泪珠，缓缓走过来，冲着小豆丁招手：“来，孩子，到母妃这里来。”
母妃这两个字让薛宛儿震惊万分，小豆丁居然是皇子，这太不可思议了。
看舒贵妃这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这孩子怎么会从皇宫里丢入那种偏僻的深山？
一切都是个迷。
不等薛宛儿有所反应，就见小豆丁钻入她的背后，两只小手紧紧的抱着她大腿：“娘亲，我怕，我怕。”
第177章 不认这个母亲
这个漂亮女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友善，对爹爹娘娘又那么凶，小豆丁在心里已经把她认定是坏人了。
“来，孩子，过来。”舒贵妃越靠越近，循循善诱。
可是她越靠近，小豆丁越发躲的厉害，小身子都颤抖不已。
薛宛儿于心不忍，便道：“娘娘，您这样会吓坏孩子的。”
“你算什么东西，敢质疑本宫。”舒贵妃这些年被孩子的事，折磨的快要疯了。
眼看孩子在眼前还不能认，还偏偏对这个农女好。
这让她心里的这口气怎么咽的下去，当即抬手打了薛宛儿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大殿内十分响亮，惹得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贵妃娘娘……”陶哲大惊，就要冲过去，想要理论一番。
就见小豆丁比他反应更快，直接抓住舒贵妃的手，狠狠的咬了她一口，小嘴还含糊不清道：“我咬死你这个坏女人，敢打我娘亲。”
薛宛儿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神色一变，立马去拉小豆丁：“孩子，赶紧松手。”
小豆丁却丝毫不放开，他讨厌这皇宫，太多规矩，太多坏人。
在他心里薛宛儿才是不可替代的母亲，他定是要护着。
舒贵妃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这个孩子就跟跟个小狼崽一般，这么凶狠的对待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