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群人一道叫唤,听着着实刺耳,张府尹自然是不喜之极。
不过,一想这寻常人上了朝堂,几乎也都是这么叫唤的,面色也稍缓了些。
“府尹,我们的田都叫人强买强卖了,这我们不答应,看把我们打的。”别说,马上有人抬起头,指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紫,一脸的悲痛。余光扫过陈待和陈德,更是狠狠地唾了一口。
陈待和陈德......
想他们从小到大虽然受过不少气,那也没有人敢当着他们的面让他们受气。
结果这么个人竟然在他们的面前朝他们唾沫!
啊,他们忍了。这都没到唾面自干的地步,没什么不能忍的。
张府尹看着眼前的人,倒是脸上一黑,有些事他早提醒了,不可太过,过得太多,显得就太假了。
可是偏有人不信他的劝告,还以为多造几个罪名,对他们想办的事能有好处,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无奈事到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有人事儿办得不好,自己坑自己,他得想办法圆起来。
“你确定这是强你田地之人打的?不是你们自己打了想要扣到人的头上?”张府尹知道这世上多了去的聪明人,正因如此,不等人出面挑明,他就得先来。
底下的人自是知道张府尹原是自己人,如今张府尹竟然突然提了这样一句,这其中定有原由。张府尹主审此案,这一位的话,他们不得不细细思量思量。
在场的人如陈瑾等都听出张府尹的提点,微微一笑,陈德已然开口问:“你们倒是说说看,我们兄弟是何时强占你们田地的,还动手打了你们?田地抢到手,难道我们还要同你们计较?”
若说方才底下的人还不明白张府尹话中何意,这回立刻懂了。
“自然是因为我们往朝廷处状告你们,叫你们听说了,威胁我们,这才再次对我们下手?府尹,他们好狠的心,这是要赶尽杀绝。”底下一个看起来精明的男人开了口,尖嘴猴腮的,看着不像什么好东西。
陈德不过是顺着张府尹的话问问,结果又被扣了一个罪名,他也是被气乐了,冷哼一声道:“好,好。那你倒是说说看,是我亲自去揍的你,还是我二哥去揍的你?又或是我们身边哪个人去揍的你?你只管把人指出来。”
扣人罪名总得拿出证据,就凭他们红口白牙一句话,就说他们兄弟打人,真当这天下由世族说了算,没有他们皇族说话的余地了?
陈德出面,就得挑问题。至于张府尹的应对,不急。陈待和陈瑾都在,他们要是亮不出足够的证据,就得承担后果。
“你们嚣张啊,我们虽不认得你们的人,可是他们打着两位皇子的旗号,不是你们能是谁。”精明的男人扯着嗓子回应,这光棍的态度,着实让人看得怒火冲天。
好在陈德稳住了,心知这个时候不定有多少人想看他们兄弟的好戏,他要是真生了气,或是冲上去揍了人,正合了亲手操纵这一切的人的意。
“张府尹,就凭有人打着我们兄弟的旗号去揍人,便证明人是我们兄弟派人去揍的?”陈德决定不跟这些小人对质,查案的人在上头,相比之下,还是某一位京兆府尹有点分量,要吵也得跟他吵才对。
“这,亦无证据证明,确实是有人打了两位皇子的旗号行事。”张府尹不蠢,他是想对付陈德和陈待的人,想让他帮着陈待和陈德说话,绝无可能。
陈德纵然知道有人无.耻之极,真正见识,还是诧异非凡。
被一群小人包围着,简直太难受了!
陈待看出陈德气得不轻,安抚地朝他挥挥手,让他镇定下来。
“我记得律法有一条,疑罪从无。”陈待安抚好陈德,一直不曾出声的人终于开口,内容对于张府尹而言,确实算不上好。
张府尹亦知,这两位皇子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查出那么多证据,而且完全不需要皇帝出手相助,并不是好对付的人。
对付聪明人,须得多费些心思,尤其不能落人把柄。
“二皇子说的是,故陛下才命臣查查两位皇子的案子。不知这些都是两位皇子府上人所写的供词,以及两位皇子吩咐他们强占民田的供词,还算不算是口说无凭?”
张府尹不否认疑罪从无这一条,也正是因为如此,早早准备的证据,这个时候才好亮出来。
“哦,竟然是二哥三哥府上的人出面为证,我倒要好好地看看了。”陈瑾听到重头戏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兴致勃勃地开口。
张府尹原本的注意力放在陈待和陈德身上,陈瑾开口,他也想起来了,有这么一位不请自来。他要对付的不仅仅是陈待和陈德而已。
“还请公主殿下稍候。”张府尹心中警钟大响,没有忘记准备。
陈瑾饶有兴致地颔首,且看看张府尹唤上来的都是什么人。
很快,两位瘦得跟竹杆一般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在看到陈待和陈德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被陈德无视的一群告状人,在看到进来的两个人后,激动地指着他们道:“是他们,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强买我们的田,还告诉我们,若是我们敢不卖,便要我们一家都得死。”
陈待和陈德看到再次进来的人时,不约而同地沉下脸。
都是各府的管家,手里捏着他们不少的事。
陈瑾扬手道:“不急,我倒是想问问,你们的田地几何?你们这田是何时传到你们手里的?家里除了这些田,还有其他田吗?”
她出声,完全打断了人好不容易才酝酿出来的激动情绪,张府尹本来要喝斥陈待和陈德的人,话刚提上来,直接被陈瑾打断,惊愣地转头看向陈瑾。
陈瑾丝毫不把他的眼神当回事,往前微微一倾,盯着跪在堂前,到现在都不曾想过要起身的人。
“嗯?我的问题有那么难回答?”陈瑾既然问出问题,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问了,便等着他们回答。
“这同二皇子,三皇子强占我们田地有什么关系?”被陈瑾突然打断的情绪,确实让人不怎么高兴,一旁唯一的女子不满地质问一声,倒是想知道陈瑾是怎么回事。
怒目以对,大有要冲上去给陈瑾一个教训,让陈瑾把嘴闭上的架式。
“说有关也有关,说无关也无关。只不过我想问一问,你们答不上来?”陈瑾置若罔闻,淡淡地接话,表明了态度,她纯粹地想问一问,不行吗?
第148章 诏书
陈瑾这样的态度, 张府尹连忙提醒地道:“殿下,殿下欲旁听,臣许之, 但请殿下莫要扰了臣审案。”
听听,完全就是站在旁人那一边, 根本不把陈瑾当回事。
陈瑾亦不以为然, 惊叹地道:“是我的不是。倒是忘了, 我是旁听。不过,这是陛下诏书,请张府尹看一看如何?”
来到这儿的陈瑾, 若是连问几句话都不能,那她不是白来了?
从来不会瞎折腾的陈瑾, 自然是因为手里有筹码,更是让人不得不乖乖听话, 按她吩咐办事的筹码, 这才敢抢人的事儿。
陈瑾从袖中拿出一纸诏书, 放在面前,目光淡淡地扫过张府尹。张府尹看到诏书,那一个谕字,心下一紧,好在很快缓过来,连忙上前去,伸手待要双手奉来。
陈瑾一缩, 嘴角噙笑问:“张府尹,你说这诏书会不会是假的?”
如此一问, 问出了张府尹的满头汗。
“毕竟我这个公主在张府尹的面前,竟然连问几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可见在府尹心中,我这个公主多无足轻重。诏书,许是我这个公主为了彰显自己才会造的假。”陈瑾就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她断不可能忘记有人对她的轻视。
小看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陈瑾小小的收回点利息吧!
张府尹面上一凝,可是面对皇帝的诏书,人家也没有对他怎么样,他若是不当回事,难免落得一个目无君王的名声。
“臣不敢。”这个时候就得老实地服个软,反正这事不管是换成谁,都不会正面跟皇帝杠上!
“不敢,不是不想。”陈瑾狭长的眼眸扫过张府尹,嘴角带着几分冷意,气氛亦随之一僵。
张府尹虽知陈瑾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怎么都想不到,陈瑾手里持着诏书仗势欺人,待要以此为反击,陈瑾已然将诏书放到张府尹手中,“一句玩笑话,张府尹想必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张府尹......
总有一种被陈瑾掐住了脖子,想要一吐为快,偏又说不出来的憋屈。
“看看这份诏书,你再告诉他们,我究竟有没有资格问问。”陈瑾懂得张府尹现在心里的感受,小小地出出气,就当是对他的回敬。但还是不能忘了正事儿。
陈瑾等着。张府尹心里再是憋屈,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打开诏书,他要是有胆子敢把这份诏书撕了,他才算无视陈瑾到极致。
反之,他要是不敢,就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在他眼前的是公主,他手里更是拿了皇帝的诏书,他就得老老实实地奉诏办事。
然而再多的憋屈,都不及看到诏书的内容。
张府尹瞪大了眼睛,握着诏书的双手更是紧了松,松了紧,可见他内心的挣扎。
“如何?”陈瑾单手负立,这一刻的陈瑾不错眼地望着张府尹,气场大张,无声地压迫着在场的所有人。
一个无声的动作,让陈瑾骤然变了一个人。原本看着温和的公主,突然变得让人不敢直视。
纵然如此,张府尹也不能立刻接受这结果,因而朝陈瑾作一揖问:“臣难道有何不妥?”
陈瑾微扯了嘴角,“知道我方才为何问他们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吗?”
张府尹之问,陈瑾反问,再联想到陈瑾方才的问题,眼睛在跪着的人和陈瑾身上转了一圈,看得出来张府尹认真地思考了。但纵然如此,张府尹依然没有答案。
诚实地摇头,张府尹道:“臣不解。无关紧要的问题,殿下为何要问。”
“这就是为什么父皇要将案子交由我来查,而你从现在开始辅助我的理由。”陈瑾答来,更叫张府尹百思不得其解。
陈瑾没那闲功夫再为他解释,反正到现在,腾讯裙雾耳思救零八以酒二整理本文欢应来玩该出场的都已然出场。陈瑾缓缓地走向方才张府尹的座位,双袖一挥,端坐而落。
看到这样的一幕,不少人都变了脸,包括张府尹。
“府尹?”跪下的人傻了眼,唤着问了一句。
“陛下诏令,从现在开始,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案子由康乐公主主审。”张府尹和所有人都一样,绝想不到顺帝不让亲王主审,没有显露出半点偏袒的态度,末了让陈瑾一个打着旁听的旗号出现的人,最后竟然由她主审此案。
“这,这合适吗?”张府尹的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跪下的人猛地要站起,又想起他们眼下身在何处,骤然跪下,讷讷地问了一句。
“本宫能理得清江南的案子,难道连这样一桩,分明已经人赃并获的案子查不清楚?”陈瑾冷笑地问。
江南之事,涉及的可是整个江南,陈瑾将江南的世族们连根拔起,还能保证江南不出乱子,到现在依然风平浪静,谁还敢当陈瑾是个没本事的人。
现在不过是一桩证据确凿的案子,顺帝派陈瑾来,简直就是大材小用了。
谁难道以为陈瑾愿意答应这桩事,来到这堂前,张府尹既不敢跑到顺帝面前指责顺帝不是,也不敢不奉诏,能拒绝陈瑾接手?
“张府尹一番辛苦,父皇明了。为免张府尹最后为难,父皇才会特意派我接手。证据都确凿了,谁来判这个案子都不重要了不是吗?”陈瑾是威严逼迫后,更是坦然地迎向张府尹,将他们在心里最最有恃无恐的事实道破。
心下确实生出了忐忑,思量究竟该如何拒绝陈瑾接手的张府尹,听着陈瑾的话,有些拿不准陈瑾不假,但在事实面前,难道陈瑾还能颠倒黑白不成?
“殿下所言甚是。臣愿领诏,此案由公主殿下来审。”张府尹相当自觉,马上认可陈瑾所言,退于一旁,他与陈瑾的位置掉转。
陈待和陈德本来就等着,结果一看陈瑾顺顺当当地接手案子,不禁暗暗给陈瑾竖起大拇指。
让人查案,栽赃嫁祸正兴起,转瞬间,一切将化为乌有,他们犹不自知。
按陈瑾的主意,顺帝先大将审案的大权丢出,让人放手去查,将他们能找的证据,想找的证据全都亮出来。直到现在亮出能定陈待和陈德罪的人证物证,这才让陈瑾抢过主审之位。这一招,打得人措手不及,无法防备,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