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记——豆角开花【完结】
时间:2024-03-05 17:12:15

  朱贵妃不以意地扫过耿固一眼,对陈瑾的口没遮拦亦是无奈。
  耿固察觉到朱贵妃的目光,却只当作不知,垂下头完全是他是聋子的样儿。
  在宫中活久的耿固,更能成为皇帝最信任的人,当然懂得一个道理:该听见的事得听见,不该听见的他就是个聋子。
  陈瑾朝朱贵妃福福身,耿固马上尾随其后。
  其实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公主,陈瑾身边随侍的人按品阶该是四个大宫女,两个内侍,八个二等宫女。可是陈瑾一向不喜欢太多的人跟着,日常随侍在她身边的人也不过是一个回雪加两个内侍田地、田梗。
  先前陈瑾落水,两个内侍恰好是被陈瑾打发走了,否则如何也轮不到司徒晋救她。
  司徒晋啊!陈瑾想到此人,眼中流露出杀意。
  不,杀不得。至少若没有铁证如山可杀司徒晋,她不能轻易动手。
  尚且年轻的司徒晋背靠司徒家这棵大树,更是天下闻名的才子能吏,于世族中颇得赞许,身后追随他的都是年轻一辈世族公子,已然成势。若是无缘无故死于非命,不说司徒家不会善罢甘休,就那些世族公子也断然不会轻易认了。
  陈瑾沉下心,杀人,她就算要杀,也得杀得光明正大,叫人挑不出半点错。
  “宴会如何?”陈瑾沉下了心,也有心思问起耿固,前面的宴会如何?
  耿固随在陈瑾的身边,感受到陈瑾的气息略有不同,但又不好一直打量陈瑾,暗自思量该如何试探,陈瑾却敛去身上不同于以往的气息,问起宴会的事。
  心里再是嘀咕,耿固却习以为常地答道:“乌兰太子希望陛下早早定下和亲人选,尽早完婚归乌兰。”
  陈瑾一听点了点头,倒是和上辈子没有差别。
  “公主当真要远嫁和亲?”有些话其实不该耿固问,但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不骄不躁,宠辱不惊,平易近人的小公主,耿固其实并不希望陈瑾远嫁他国。
  自古以来和亲者有几人愿意的。更别说生在皇家,自小叫人娇宠长大的公主。听闻定下远嫁和亲,哪一个不是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可陈瑾是愿意的!心甘情愿的远嫁和亲:为了大齐;为这天下臣民;为了她的父母兄弟。
  “和亲有何不可?”陈瑾确实愿意。大齐与乌兰两国交战多年,相对而言乌兰的战力是在大齐之上的。近百年的仗打下来,打得两国都算筋疲力尽,能够从现在开始,两国能由陈瑾和亲而有可能得到和平,何乐而不为?
  况且对陈瑾来说,或许人人都觉得这京城是繁华之地,留在京中,贵为公主的她拥有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她的后半生和前半生一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是幸福的。
  若从用穿用度上来说,确实是幸福。然而京中争权夺利,每一个人都是棋子。每走一步;每面对一个人;每做一件事;都要小心谨慎。
  这样的日子陈瑾过了十几年,其实是很累的。比起锦衣玉食的生活,陈瑾更愿意远嫁和离,到乌兰这个地方。或许会有人说到了乌兰,若为太子妃,她同样逃不过权利之争,可至少她不必被困在这方寸之间。自由,难得可贵!
  耿固既然是看着陈瑾长大的,就明白陈瑾做了决定不会由人说两句就改主意。
  一声轻叹,不难看出耿固的惋惜。
  “耿总管这一叹我心领了。”耿固是爱屋及乌,啊,应该是敬才是。顺帝疼爱陈瑾,陈瑾待人也是一直都客客气气的,便同样得到了旁人的真心相待。
  “陛下心如明镜,司徒贵妃和宜佳公主那里公主不必多言。”耿固看到陈瑾的笑容,轻声地道一句,算是提点。
  陈瑾早有所料,能得耿固提醒也就是定论了,“耿总管放心。”
  有些委屈不必说出来,陈瑾回去沐浴更衣的这会儿,顺帝必是唤宫人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宜佳会忍不住对陈瑾动手,最大的原因是从小到大对陈瑾的妒忌,这一次事情的引发点也是因为司徒晋。
  司徒晋是宜佳的表兄,宜佳小司徒晋两岁,面对司徒晋那张貌似潘安的脸,宜佳从小就想能嫁给司徒晋。可惜青梅竹马,表兄表妹又如何,司徒晋却不愿意娶宜佳。
  虽然到现在为止司徒晋都没有成婚,宜佳自小一再求顺帝赐婚,可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今天下可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司徒家不点头,这门亲事顺帝真不能把司徒晋当成奴仆下人一般随意指婚。
  司徒家不点头答应这门亲事,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司徒晋不愿意。站在顺帝的立场,其实也不太乐意让宜佳再嫁回司徒家。
  因此就算宜佳再喜于司徒晋,司徒贵妃也想如女儿的心意,终究不如宜佳所愿。宜佳的婚事一拖再拖,生生拖到去年十八岁才嫁的。
  顺帝给宜佳选了不少的人,可宜佳并不点头。作为皇帝的顺帝对失去长子的司徒贵妃多有补偿之意,对于他们仅剩的宜佳,或许在和陈瑾对比的情况下略偏心陈瑾,关乎陈瑾的终生大事,顺帝总是更愿意顺宜佳的心。
  到最后,宜佳扬言就算嫁不得司徒晋,她也要嫁入司徒家中。
  顺帝最终无奈,反正司徒晋是不可能了,别的司徒家的人,就由司徒贵妃选吧。
  就这样,司徒贵妃确实给宜佳选了司徒家的一个偏枝的青年,算是司徒晋的族弟。人长得倒也俊俏,为人厚道,是个善良有礼的孩子。
  陈瑾有幸见过那位一面,倒是觉得那样温和的人比起司徒晋好得太多。
  额!倒是扯远了。宜佳推陈瑾落水,似乎是听说司徒家有意为司徒晋求娶陈瑾。
  宜佳嫁不得司徒晋,那也是不愿意旁人嫁给司徒晋的。
  司徒晋一个早已及冠之人,一直没有成亲,不是司徒家不愿意给他议亲,而是每回司徒家的人看中哪家的闺秀,终究都被宜佳搅和了。
  陈瑾上辈子没嫁司徒晋前,她是觉得司徒晋叫宜佳看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如今,要不是宜佳嫁了,她真想把这两人凑一对去。
  陈瑾其实也在考虑一个问题:司徒家有意为司徒晋求娶她的话究竟是如何传出来的?
  上辈子宜佳为着这事闹到陈瑾的面前,想害陈瑾不成,陈瑾没当一回事。这一次陈瑾吃了亏,越发想弄清楚宜佳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父皇。你不能总偏心康乐。你不如我所愿,怎么就能如她所愿了?”陈瑾一通胡思乱想,却是叫这一声的质问唤回神来的。
  天快黑了,四处的宫灯都准备起来,一盏盏的挂起,很快将昏暗的天都照亮了。
  灯火之下,可以看到雕栏玉砌,一身黑衣的顺帝站在这雕栏玉砌下显得苍老而威严,顺帝看着宜佳无理取闹更显得无奈。
  “你只问你的心意,你知阿瑾的心意为何?”顺帝对宜佳亦是无可奈何的啊!可有什么办法。在陈瑾出生之前,这是他最小的女儿。
  因为是女儿,原想怎么宠都不为过,不想竟然把人宠坏了。
  自己宠出来的孩子,怎么也没办法把人往死里打吧,这更是个女儿!
  “我不管。我不能嫁给安之表兄,她也绝对不可以。”宜佳这任性刁蛮不讲理的样儿啊,顺帝如何忍得住,往她的脑门一戳,“你拿来当宝的司徒安之,以为天下的女子都当宝不成?”
  “那是自然。多少女人想嫁安之,可是我嫁不成,也不让别人嫁。”提起司徒晋,宜佳视之为所有物。
  “你啊你。你只顾听旁人提及司徒家要为司徒安之求娶阿瑾,就没听说此次乌兰太子前来我大齐为何?”顺帝控制住想切开宜佳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装了草包的冲动,隐忍地问。
  宜佳想都不想地道:“那又如何?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乌兰太子前来大齐是要同我大齐联姻,如今我们皇室合适联姻的人只有康乐一人,父皇你就舍得让康乐远嫁和亲?”
  还真是说到顺帝的心坎上了,顺帝无奈地道:“不错,朕确实舍不得。可阿瑾愿意。”
  “这不可能。”宜佳满目震惊,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陈瑾能愿意和亲乌兰。
第005章 对宜佳的处罚
  瞧着宜佳一副你莫骗我的样儿。顺帝道:“你不信。这满朝满宫的人怕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可此话是阿瑾亲口告诉朕的。若非她同意此事,岂有今日乌兰太子前来大齐议亲。”
  有些事要不是早就达成了协议,就不会有那一个人的到来。
  顺帝看着宜佳无奈地摇头,“你啊,从小到大总怪朕偏心,总觉得阿瑾出生之后朕更宠阿瑾,不宠你了。可你想过其中的原由吗?旁的事且不论,就这和亲一事,若大齐需要你远嫁和亲,换大齐边境的安宁,你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乌兰是蛮荒之地,我才不去。”一直立在一旁没机会开口的司徒贵妃听到顺帝的话,恨不得扯过宜佳的耳朵,让她顺着顺帝应一句我愿意。
  无奈司徒贵妃再想给宜佳打眼色,顺帝站在她们母女中间,完全隔绝她们母女眼神交汇。司徒贵妃也不可能真冲上去扯宜佳的耳朵让她说出言不由衷的话。
  听到宜佳过于老实的回答,顺帝亦是无奈。宜佳是被宠坏了,性子不好,却也是个藏不住话的的人。
  陈瑾无奈的摇头,这也是为何她虽然叫宜佳妒忌,处处寻她的麻烦,陈瑾除了厌烦之外,并无意要伤宜佳性命的原因。宜佳对付陈瑾一向用的都是光明正大的计谋,比如和陈瑾吵架、理论、警告、威胁之类的。
  这一回陈瑾被宜佳推入湖中,也是因为陈瑾突然的失神,这才着了宜佳的道。
  “可阿瑾愿意。她告诉朕,朕娇宠着她长大,她受万民供养,自该为百姓尽一份力。”顺帝想着陈瑾说出这番话时他的心情,那一刻,顺帝真觉得没有白疼陈瑾这些年。
  “那怎么会有司徒家想为安之表哥求娶康乐的话传出来?”宜佳是不想理会顺帝的百感交杂,捉住顺帝的衣袖追问。明明要远嫁和亲的陈瑾,为何会传出司徒家要为司徒晋求娶陈瑾的话?
  顺帝低头打量宜佳。都这个时候了,做错事的宜佳不想如何平息顺帝的怒意,一味只想追问司徒晋和陈瑾的事,此事绝非宜佳无中生有。
  从宜佳的表情中,顺帝意识到这一点,却也同时考虑一个问题,这是谁散播的谣言?意图为何?
  “父皇。是不是果真有此事?”宜佳想从顺帝那里得到答案,可顺帝却陷入了沉思,宜佳不干,晃动顺帝的手让顺帝一定开口。
  顺帝低下头问宜佳:“司徒家以司徒晋心有所属为由,执意不愿意娶你,无视你一片真心。司徒家权势再高,就能无视我陈氏的儿女?拒绝娶了你还想能娶朕的另一个女儿?他们可以拒绝,难道朕不能?”
  宜佳一顿,司徒贵妃却是心下一怔,带着诧异的眼神看向顺帝,有些事,司徒家以为没有什么,实则不然。
  “你以为朕偏心阿瑾,却不想想朕几时薄待于你?你要的朕都给你了,轻视你的人,朕会把朕另一个女儿送去让他们践踏?”顺帝很无奈的,养出宜佳这样的女儿来便注定了他现在只能掰碎的一样样跟宜佳解释。
  宜佳一顿,顺帝的理由乃人之常情。顺帝是一个皇帝不假,却也同样是一个父亲,一个疼爱她们的父亲。
  “父皇,我错了。”宜佳弄明白顺帝绝对没有把陈瑾许配给司徒晋之心,也就知道今日她做错了事。
  可怜巴巴地瞅着顺帝,赔罪的宜佳更希望能取得顺帝的原谅。
  陈瑾立在一旁听了半天,进来的时候宜佳太过激动,陈瑾不着急上去同她理论,也是相信顺帝不是由人糊弄的。
  况且顺帝真不是心偏得没边的皇帝父亲,宜佳闹起来的原由顺帝弄清楚,更要打消宜佳心中的那份忌恨,否则类似今日之事没完。
  现在宜佳知道错了,陈瑾就该出面,算是无声地提醒顺帝,做错事的人可不能一句认错就完。
  从前陈瑾和宜佳再吵再闹,宜佳至少没有害人之心,但今日的宜佳生了害人之心,若不以惩处,依宜佳的个性,有顺帝和司徒家为她兜着,无底线的事她必做得出来。
  “父皇,贵妃。”陈瑾原本停在廊下,因她意示人不可惊动,自无人禀告,眼下她走了出来朝顺帝和司徒贵妃见礼,司徒贵妃内心的震惊尚未完全消化,见着陈瑾还是得挤出一个笑容,“康乐来了。”
  “父皇让我来,我岂敢不来。”陈瑾眼皮都没抬一下的回答,视线落在宜佳身上,“宜佳姐姐。”
  不紧不慢的打招呼,似乎宜佳跪在地上的事实属平常。
  宜佳是不想让陈瑾看到她狼狈的样儿,想起来,却在注意到顺帝一扫而过的眼神时,再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之事你怎么说?”顺帝唤陈瑾来,对于自小聪慧的陈瑾,顺帝也想知道陈瑾对宜佳犯下的事有何想法?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害人之心不能容。”陈瑾可不是大度的人,别管宜佳究竟为何想置她于死地,都必须为她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顺帝惊讶地看向陈瑾,这才注意到陈瑾的神色平静,比之从前更显得内敛而威严。陈瑾虽是个活泼的人,该笑该闹的时候她比谁都更肆意;正事来了,陈瑾更会严阵以待,不曾松懈半分。
  “你又没事。”顺帝一时沉吟,打量陈瑾的变化,宜佳可急了。
  陈瑾望着宜佳那张脸;毫无悔过之意的脸。从前的宜佳没有想对陈瑾下杀手,不是她没有这个念头,而是她并没有愤怒到那样的地步,不想动陈瑾。可是一但越过宜佳心中的底线,宜佳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除掉陈瑾!
  陈瑾心下更定,“我无事不代表可以抹去你心生害人之念。法之所存,为制人性之恶。皇族,世族,他们若是无视律法,会如何?”
  司徒贵妃在听到陈瑾后一句时整颗心都悬了起来。陈瑾这是诛心之言,何尝不是指出顺帝心中最深的恐惧。
  顺帝能和宜佳将事情说清楚,本意是不想让宜佳和陈瑾再闹,徒让天下人看了笑话。宜佳所闻司徒家有意为司徒晋求娶陈瑾的事,其中必有阴谋,宜佳被人当成了棋子,或许也是在试探顺帝的底线,若是顺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等同告诉所有人,顺帝并不觉得伤人之事发生有何不能容。接下来,接下来......
  想到这个可能,顺帝的脸色沉了下来。司徒贵妃一看顺帝变了脸色,马上道:“皇上,康乐言重了,玥儿不过是一时糊涂,绝无害人之心。”
  “人之恶念,非以久存,恰就是一念生恶而做下令人追悔莫及之事。此恶念当杀一儆百。”陈瑾语气平淡,并无同司徒贵妃争论之意,却字字诛心。司徒贵妃心悬起来,再唤一声陛下。
  顺帝却扬起手,打断司徒贵妃劝说。
  一念生恶,这一念所生极有可能毁掉一切。如果在宜佳对陈瑾这件事中必须要顺帝表态,也让外人知道顺帝的底线在哪儿,更该明白的表露顺帝对这一念之恶的不能容忍。
  “来人,送宜佳公主出宫。从即日起,无诏不许宜佳公主入宫。”顺帝当机立断,一道诏令下达,却是不许宜佳再能肆意的进入宫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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