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来的时候调查过一圈,乌丸松麾下的成员一个都没来,她只带了那三个威士忌,还把最重要的安保方面交给了他们。她和Boss之间矛盾别人不清楚,但琴酒可是明白得很。
这已经不能说是在找死了,根本就是在送。
“乌丸松,你到底想做什么?”
是枝千绘停了下来。
她站在琴酒跟前,俯视着她手里最出色的一把刀。
这是她亲手培养,一步一步,将在最后作为执剑者的人。
她忽地笑了,眼中的色彩明媚灿烂,喊道:“阵……琴酒。”
“你知道我最擅长什么吗?”
琴酒忽地明白了什么,怔了怔,再看向是枝千绘的目光里怒火熄灭了许多。
乌丸松擅长借刀杀人。
就像回国之前他打给乌丸松的那通电话揭露的一样,她亲手布置下了这样的局面,就是打着借来一把刀,杀死她想杀的人的心思。
“你要杀谁?”
“我自己。”
琴酒:“……”
琴酒在掏枪给她来一下和猜谜之间选择了后者。深呼吸好几下,才沉重地吐出一口气。他跟了乌丸松这么多年,还是能猜中她要说的东西的,“你指的是地下室那些东西?”
千绘连连点头:“对的对的。”
银发青年眯起眼睛,他没接话。
过了一会儿,琴酒才重新提起了一个是枝千绘未曾设想的话题:“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现在该回答我了。”
杀伐果断的top kill在少女一脸‘你居然在套我话’的震惊中勾起嘴角,琴酒哼笑一声,抓住她的手腕。
略带凉意的皮肤被拢在手心,琴酒收了收指尖,眸中眯起一抹冷色,但他很快掩饰了下去,只抬起她的手,说道:“你都不打算修复躯壳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
琴酒眼里有威胁之意。
“少像之前那样跟我说有的没的,我要听真话。”
这个当他都上过好几回了,琴酒又不是傻,怎么可能再踩一次坑。
是枝千绘:“……嘶。”
遭了,之前嗨上头了,留下的案底太多,让纸片人注意到她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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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星大在想一件事。
随着宾客的到齐,他越看这个情况越眼熟。
黄昏别馆。
乌丸。
再加上抵达的各界要员,诸星大不禁想起了一桩四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案件。
按理说,作为一名FBI搜查官,诸星大对日本的案件没那么多了解。但自从在接近乌丸松之后,他就向潜伏在日本的FBI线人调来了大量与乌丸松有关的资料。
包括但不限于她那位祖父,乌丸莲耶。
这座别馆里曾经发生过一场骇人听闻的屠杀案,死亡名单上包含了当年的各界名流,都是在有人邀请他们的情况下到这里来,然后死于非命。那件事至今都是悬案,杀手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而现在的情况,和四十年前简直一模一样。
诸星大想起了少女爱看的书:“他的心灵逐渐堕落,对人类的敌意越来越强烈……”
波本找到的资料已经报给朗姆了,那份文件他也看过,是令人发指的人体实验项目。
文件里没有指名点姓是谁,只有一串似是而非的代码。
但提到的每一件测试,都几乎在指向乌丸松。
联系上乌丸松让人捉摸不透的身份,诸星大几乎要得出她是组织培养的实验体的结论。
她会因此憎恨其他人吗?
甚至为此重复当年的惨剧?
诸星大怀疑有可能,他在和苏格兰波本的对话里若无其事地提及了黄昏别馆四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将这一信息传递给了他们。
意料之中的,苏格兰和波本没有主动接话,但神色确实猛地变了变。
信息传递过去了,诸星大紧接着去找乌丸松。
——晚宴开始了。
诸星大去大厅的时候,是枝千绘正在和人聊天。
似乎是位医学界有名的大人物,和少女相谈甚欢。
“诸星先生,晚上好。”千绘打了声招呼,和身边的人告罪两句,从那边走过来。
她很开心地笑着,吊顶的华光水晶灯下,少女浅瞳里除了亮光就是眼前的青年。她从侍从手里拿过一杯香槟,递过去:“不去享受一下吗?你们也算是我正经邀请进来的客人,不用绷着真当保镖啦。”
“不用。”
诸星大临时编了个理由,推拒了她递来的酒:“我不习惯这些。”
“噢。”乌丸松似乎信了,她举着杯,杯口抵住下唇,思考了片刻,又忽地展露笑靥,伸出手拉住他。
“那陪我去见见客人吧!正好我缺一个男伴。”
诸星大怔了怔。
他被带动了好几步。
不知道是不是她拉着他的那只手上有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这次他没有拒绝,被拉着走向了刚才那位客人。
枯燥的游戏流程多了一个纸片人陪伴,是枝千绘觉得她又可以了。
尽管诸星大的另一层是叫赤井秀一的FBI——那又有什么关系,不远处还有俩公安呢。
她带着诸星大认识了一圈的名流。
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在靠角落的桌上向诸星大推荐了最喜欢的甜点,和他念叨几句社交上麻烦事。
黑发青年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他看着她的侧脸,听出了语调里的雀跃。少女一直都很喜欢和他、他们相处,每次都很开心。
这样的乌丸松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重复四十年前惨剧的人。
诸星大咬了一口少女递过来的马卡龙,腻人的甜味在口中化开,色彩鲜艳的甜品正好是粉色,比乌丸松的色彩更浓。
诸星大想,可能是他想多了。
她看起来对其他人也没有那么多恶意,在对他、苏格兰、波本这样明知是敌人的人都能展露好意,与雪莱笔下的怪物相去甚远。
忽然,诸星大听见少女喊了一句:“绿川先生?在这边!”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苏格兰今天也是乌丸松今天正经邀请进来的客人,一身西装显得得体温润,吸引了不少周围女性的目光。
诸星大挑眉,等苏格兰靠近,问道:“波本呢?”
“他听说桥梁那边出了点问题,过去看看。”
“辛苦安室先生了。”
是枝千绘捻着一枚马卡龙,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充满味蕾,少女愉悦地眯起眼睛:“他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吧。”
看着少女的笑颜,苏格兰笑了笑,说道:“会吧,可能只是有什么野生动物到桥上了,让人驱赶一下就没问题了。”
“好诶。”
是枝千绘递出盘子,向苏格兰安利了超甜口甜点:“要试试吗?超甜!”
诸伏景光没有拒绝这份安利。
温和的表情让是枝千绘决定找个机会试试向他安利她的酷炫审美。
清闲的时光是短暂的。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在角落里躲懒的东道主,诸星大见过一面的那位在医学界有不小名气的年长女性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把人拉走了,说是要给她介绍同样是医学界的朋友。
还在沉溺甜食的少女一脸茫然,诸伏景光和诸星大从她脸上看出了强制加班的库鲁西。
两人失笑,非常没有保镖精神地向是枝千绘挥了挥手,任由她被拉去上流社会的社交。
千绘:?!
给我过来一起上班啊岂可修!
‘抛弃’雇主的保镖先生们选择了继续划水。
诸星大再吃了一个马卡龙,和诸伏景光聊起了刚才的事情,少有的轻松,两个自从拥有代号就一直在风里来雨里去的行动组成员脸上的神色都透着轻快。
直到安室透从旁绕进来,打断了这一刻的悠闲。
金发青年行迹匆忙,好在这边人不多,他的异常没有引起注意。但异常举措让同伴的两位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了?”诸伏景光问道。
安室透缓了缓,严肃地凝着眉头,他看着诸星大,压低声音告诉两位队友:“桥断了。”
诸星大一滞。
“这边没有监控,那边的人不多,前因后果不清楚。”
“但我确认过,是人为的。”
诸星大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彼此都想起了刚才少女那句乍一听没什么意义的话。
【他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吧。】
她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142章 弗兰肯斯坦;普罗米修斯(11)
目光穿过人群, 是枝千绘看见了与苏格兰和黑麦会和的金发黑皮青年,三人神情严肃,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见此, 少女抿一口香槟,浅淡的眸子里带上一点笑意。
“那就是安排到你身边来的威士忌们?”
身边忽然传来一道成熟老迈的女声, 是枝千绘没回头, 却可以喊出她的名字:“贝尔摩德。”
是枝千绘嘟囔:“我还以为你会以克丽丝的身份进来,我还特意发了邀请帖,结果被拒绝了。”
“没办法, 克丽丝的身份不适合动手,美艳大明星和老态龙钟的医学泰斗,后者的身份更容易脱身。”
做了伪装的女性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紧张, 反而轻笑一声,意外地为她的小小姐做了解释。
贝尔摩德的目光滑过少女周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触及那几个人时,说道:“我还以为在面对人类的时候你的态度会更恶劣一些呢。松。”
“我挺喜欢他们的。”
“就像对琴酒一样的喜欢?”
这个问题触及了什么, 少女回头看了她一眼, 浅瞳里空空荡荡, 乌丸松没说什么,贝尔摩德却知道她想表述的意思。
“是我疏忽了, 不应该这么说。”
贝尔摩德勾起笑容,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明明外表易容成了皱纹堆叠的老迈女性,这样的动作在她手里也恍若风情万种。
贝尔摩德感慨。
“琴酒对你来说不一样。”
非人之物的脱离束缚的第一个好奇心, 就是从琴酒身上开始。
再往后蔓延、滋长。
就变成了今天这种无限接近于人类的模样。
贝尔摩德看着乌丸松挑起无尽的争端,几乎与过去决裂, 由她一手构成的庞大集团因此动荡到极致,强大黑暗帝国的倾塌引发多场海啸,淹没了很多人。
而海啸还没有停止,在她的推动下愈演愈烈。
贝尔摩德忽然有些好奇,乌丸松这样做最后究竟想得到什么。
杀死人类吗?
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解释。
贝尔摩德放下酒杯,扬扬下巴,示意是枝千绘,“你的威士忌们行动了,那边发生什么了?”
“桥断了吧,可能是。”
“哦?”
这话倒是让贝尔摩德兴趣来了,她可是知道四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什么,眼下的场景——“说来也是,我没怎么在这里看见你的部下,这个时候截断退路……是想来一手瓮中捉鳖?”
是枝千绘看了她一眼,歪歪脑袋,“你为什么听起来还挺感兴趣的?”
“因为,松。”
“我一开始就没觉得仅靠人类的力量能拿得下你。”
贝尔摩德未经掩饰的水绿色眸子里满含笑意,她的态度模棱两可,一时之间让人捉摸不透她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她抬起手,落到是枝千绘耳边。
少女的樱发盘在脑后,只有额侧的几缕发丝垂落下来。贝尔摩德的手指弯曲掠过是枝千绘耳尖,指背轻轻划过外耳廓,滑落到耳垂,轻轻勾起一缕下垂的樱发。
是枝千绘沉静地看着她。
贝尔摩德反倒是怔了怔,感受着指背的温度,又挑起笑容。
纤弱的脖颈肌肤雪白莹润,五官精致,仪态优雅。就好像是米开朗基罗雕刻下完美的石像,装点上东方的神秘和柔美,赋予基础的思维后,便成为灵动的人。
眼前的少女没有什么反应。
她依旧是那样完美无缺的笑靥,任由贝尔摩德拂过她的脸颊。
贝尔摩德轻喊一声:“松。”
少女眼眸轻轻一抬,似有疑惑。
贝尔摩德将那缕发丝挽到是枝千绘耳后,温热的指尖再次接触到微凉的肌肤,她笑了笑,说道:“控制好你的威士忌。他们表现得再好,也和你不同,该动手的时候人类不会心软。”
“而且。”
贝尔摩德俯下身,仗着易容后依旧高挑的身高,附在少女耳边,低声耳语如呢喃,“如果他们知道四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和你有关,他们或许就不会像之前那样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