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不禁在想。
她是对如今的咒术界失望了吗?
还是她的理想完成之后,她就可以放下,不再去为她曾经付出了一切、连灵魂和存在都赌上的咒术界继续操心。
……这是件幸事啊。
千绘还在解释:“而且,我——”
“这样也好。”
夏油杰弯下眸子,先一步回答了,青年垂在身侧的手指暗自蜷起,“不靠近咒术界内的纷杂,也会清净很多。麻烦的事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天满宫归蝶正是死于咒术本身。
那么这样不可多得的重来一次,或许她远离咒术会更好。
一旁,五条悟轻轻阖眸,沉寂半晌,轻啧一声,没有刚才那么坚持了。
没有参与这局基本条件的宿傩:“……”
他就不该把指望放在这两个废物身上。
这就退缩了?
没有经历天满宫归蝶死亡的诅咒之王大人尤其恨铁不成钢。
为了避免被诸伏景光弯道超车,宿傩抢在他开口之前率先问道,把话题直接往外引:“那你打算去哪?你没打算住这儿吧?”
这算是问到点上了。
选谁都是钝感力拉满的少女都能感觉到的修罗场,是枝千绘冥思苦想,翻过了记忆里的每一个人,忽然,灵光一闪——
“去辉夜家!”
对!她还有小姐妹,四宫辉夜!
未曾设想的选项,五条悟听着有点耳熟,问道:“谁?”
是枝千绘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估摸着这个点辉夜可能还没睡,在打电话和发消息之间选择了后者。
一边发消息,千绘一边回答五条悟:“四宫家的大小姐,我的朋友,四宫辉夜。”
“四宫……?”
除了咒灵的宿傩之外,其他几人对这个名字都略有耳闻。
顶级财团之一四宫集团的长女四宫辉夜,典型的名门大小姐。从背景上是少女的朋友也很正常。
确认了,不是情敌。
警报解除。
…
挂完点滴之后,是枝千绘单独去找了一趟非时院的二把手国常路,报备上自己的新住址就被送往了四宫家宅邸。
挨个和纸片人道别,是枝千绘终于松了口气。
一扭头,四宫辉夜正以一种“铁树开花”了的眼神看着她,红瞳里满是欣慰的戏谑。
“?”
千绘茫然,“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
四宫辉夜深谙自家小姐妹的迟钝程度,爱怜地摸摸粉毛脑袋,感慨道:“我家千绘也终于有开窍的机会了呢。”
她倒是知道迹部景吾对千绘有意思,但偏偏那位大少爷喜欢纵着这颗榆木脑袋,一直没有主动过——也有可能是主动失败了。
现在,有其他人出现在了是枝千绘身边。
不管他们各自是什么态度,但有了危机感就会有争夺。
那千绘说不定也会从中感受到点什么呢。
令人欣慰。
是枝千绘发现,辉夜酱的表情充满了老母亲的感慨。
不懂。
这个世界奇怪起来了。
…
第二天是日曜日。
以往这个时候,是枝千绘应该在家里宅着打打游戏,看看漫画,但今时今日,她只能跟着四宫辉夜一起出门才有乐子。
因为正经古典大小姐家里是没有漫画这种不务正业娱乐的。
千绘的周末也一般没什么安排,漫无目的就只好跟着四宫辉夜了。
坐上四宫家的专车,换了一身轻快装扮的少女坐在后排,懒散地躺在四宫辉夜腿上,仰头问道:“今天辉夜酱要去做什么?”
四宫辉夜将手背贴近少女额头,昨天她被非时院的成员发来的消息叮嘱过,所以记着。
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四宫辉夜才回答道:“今天和会长要去横滨的私立学校谈交流的事情。”
“和会长约定是在附近的新干线见面……嗯,我还没乘过这种交通工具……”
辉夜大小姐说着,不知道脑海里想到什么,耳廓微红。
已经和早坂爱同样磕上这对的千绘一眼戳穿:“现在这个时间点人流量不会很多哦,车厢里不会很挤的,摇晃程度也不会需要人扶着然后成功牵到手。”
辉夜脸色更红了:“等等,不是你想的那些!——千绘!”
千绘再次一眼识破。
好耶,就是我想的这样!
四宫辉夜努力平复了心情。
她另起话题,“我记得昨天那几个人说今天要来找你,你告诉他们要去横滨了吗?”
是枝千绘举起手机。
少女悠哉悠哉地安排好了自己的事情,“刚说了地址,我们应该会先到一步。”
“千绘要和我一起去吗?”
四宫辉夜低头问枕在她腿上的少女。
是枝千绘为这个问题进行了为时一分钟的思考。
横滨嘛,这个地方会发生什么,不好说。
但她今天确实没什么事做。
具体来说,是她对德累斯顿石板的影响达成之后,就只剩下一件事还没解决了,而除此之外的时间,可以说是闲得无聊。
好像去哪都行。
千绘举起手,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那个学校会参加今年的网球全国大赛吗?”
是的,除了是个闲散女子高中生之外——
她还是冰帝网球部的经理哒!
虽然她不会网球。
但是不妨碍她贡献一份情报!
四宫辉夜意外地笑了,回忆起她要去的学校的信息,“会。不过按以往的成绩看,似乎不是迹部君的对手哦。”
“——那当然!”
“小景今年可是要剑指冠军的!”
如此行程便是敲定了。
抵达新干线的站点。
远远地就看见了秀知学院的学生会会长白银御行,他穿着那身板正的会长装束,胸前的黄金装饰看起来格外有分量,乍一眼看见四宫辉夜时慌乱了一瞬间,又立刻维持了可靠的会长人设。
四宫辉夜也一下子抓紧了是枝千绘的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保持了副会长的矜持。
千绘:磕到了磕到了。
是枝千绘将四宫辉夜交给了白银御行,悄悄地拉开了一部分距离。
然后在旁边疯狂和早坂爱分享狗粮现场。
“千绘小姐。”
早坂爱开始支招:“好不容易他们两个有了进展,不如……”
在自己的事情上仿佛木头,但磕起小姐妹的cp时就十分灵光的是枝千绘当即领悟了早坂爱的未尽之言。
“那我在下一站先下车。”
千绘迅速地给四宫辉夜发去消息,扯了个借口说有事,约定在要去的学校门口见。很懂气氛的开溜。
然后——
根本看不懂横滨路况的是枝千绘,被来自赈早见宁宁的城市规划回旋镖狠狠扎中。
#猫猫流泪头再次上线#
是枝千绘站在新干线出口,对着繁华街道发呆。
没办法,城市规划是按最佳生产力配比的,单城开局就是要精打细算,每个区域都做到最优解。
千绘捂住脑袋,头疼。
咒术组的人如她所说这个时候还没到,所以在这之前,她要迷路至少十分钟。
错了,她真的错了。
到底是谁会连自己建设过的城市的路都不认识啊!
穿过马路,走过街头商店。
但实在对路况没有头绪,是枝千绘只好驻足在路边的商店,对着玻璃橱窗,试图在联系列表里翻个人出来求援。
小景这个点应该有事……
悟和杰商量着今天谁来来着?发个定位?
诸伏先生和降谷先生不知道能不能救救她这找不到路的脑瓜。
……唉。
头疼。
千绘点着手机屏幕,思索该如何摆脱当前困境。
忽地,她的衣摆被人轻轻抓住了。
抓着她衣摆的手很轻,却很用力,用力到布料绷直,抻出纹路。不愿意放开。
那个人的声音格外破碎,涣散到含混着哽咽,低低细语,礼貌却又仓促地说了一声:“你好……”
“我在找一个人。”
他说,喉咙里像是压抑着极度的惊惶和刺痛,能听出来在尽量放平缓声音,但还是有着可以明显察觉的哭腔。
从玻璃橱窗的倒影,千绘看见了一个被黑色披风拢住的纤弱身影。
他似乎有着与众不同的身份地位,可在面对少女时,却退去了一切高傲,留下的只有不安的脆弱面。
他留着一头短发,发梢骄傲的翘起。像是会被饲主摸摸毛就扬起头的猫猫,可此时他却害怕的垂着头,蜷缩般的弯下腰,勉强能看清的面部表情是咬紧的嘴唇。
仅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是仓惶到极点的胆怯。
“她喜欢猫,养过很多只,然后,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我在替她最喜欢的那只找她。”
他说,焦躁不安到了极致,好像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却一句一句地,将每一句话都清楚的说出来。
“你知道她在哪吗?”
“如果你知道,能不能替我告诉她……”
那已经从避风港成长的天才,一点点拽紧了手里捉住的衣摆。他低着头,眸中水光泛滥,璀璨的翠光碎如粼光,声音里全然是祈求般的哽咽。
“猫很想她。”
“……我好想她。”
第176章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11)
江户川乱步今天本来要回港口Mafia总部。
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武装侦探社, 没什么别的意义,单纯是要和夏目漱石商讨最近国际局面上骤然出现的动荡。——有人在几个月前就将矛头指向了日本,前段时间更是精确的指向了横滨。
其中一个目标, 是复活先代首领、拥有极强异能的赈早见宁宁。
通过中原中也从海外带回来的线索以及港口Mafia庞大的情报网,江户川乱步和夏目漱石彻夜共谈, 两位剧本组基本的人几乎将整个幕后全盘推导。江户川乱步绝不允许有人染指这座赈早见宁宁留下的理想之城。
更主要的是, 他不允许有人触碰到他最珍贵的宝藏。
因此,江户川乱步在回到港口Mafia的路上,从车窗往外惊鸿一瞥, 看见那抹熟悉的樱色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
怒火焚烧着他的理智,那一瞬间, 乱步全然忘记了他和夏目漱石商量出来的计划。
死者无法复活。
她的死亡是解放灵魂的真正安宁。
——谁允许这些人用残忍的手段将逝去之人从死亡里重新拖出来,仅为了他们的争权夺势?
——谁允许他们用他的宁宁作为筹码?!
江户川乱步当即下了车,走向街边,走向店铺玻璃橱窗的那个身影。
乱步的每一步都带有燃烧理智的熊熊怒火。
那股无法描述的怒火里,不仅包含了挚爱之人有可能被恶劣手段复活的暴怒, 还有一丝无措和委屈。
如果、如果赈早见宁宁真的被复活了呢。
他又该怎么做?
……他该像八年前那样, 看着赈早见宁宁被他们杀死吗。
一想到这样的场面有可能重新上演, 江户川乱步不自觉停下脚步。
被先代首领用尽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宠溺出来的天才在赈早见宁宁死去之后,迅速成长为了一名令无数里世界势力为之胆寒的干部, 他能冷静地分析任何局势,为港口Mafia博得了无数机遇。但唯独这件事,膨胀、挤压着乱步的大脑,紊乱了思绪。
混乱、犹豫。
以往冷静的大脑犹如猫爪下的毛线团, 想努力冷静下来,却怎么也捋不清。
但乱步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的宁宁不应该被这种手段染指。
那是他的宁宁, 就算重新复活,也不该是被人……
“——”
看见橱窗中倒映的少女模样时,江户川乱步蓦然停滞脚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什么?
这是、什么?
江户川乱步看见了一个熟悉到极点的人。
巨大的不可置信如同火山爆发一样从心底直冲而出,天才的大脑在运转,却得不出任何与刚才看见的第一眼时相左的结论。
是的。
这就是的。
漂亮柔美的樱色,编成了长长的两束,和过去一样。
橱窗玻璃倒映出来的眸色浅淡,是与太宰得到的那颗胸针同样色彩的苍青浅色,她正垂眸看着手里的手机,很是苦恼的样子,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