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说?”五条悟提议道。
两面宿傩颧骨上的眸子睁开,看了一眼是枝千绘,颔首:“出去说。”
两人一咒灵达成共识,离开室内。
但房门半掩,门外的人还是多少有注意到诸伏景光这个大活人。
就算谈正事也不能让外来的家伙趁虚而入。
他们仨彼此再怎么互相看不顺眼,这也是共识。
…
诸伏景光看看门口,又看看对此一点都不在意,正在研究床头黄金兔子们准备的水果的樱发少女。
他主动伸手接过了水果刀,在少女的指挥下拿起了最大的一个苹果。
得到纵容,千绘深谙如何得寸进尺:“我要小兔子苹果!”
诸伏景光弯下眸子,“好。”
苹果在刀下被分为稳定的几块,擅长狙击的手非常稳,分的等份也无比精确。诸伏景光眼波闪了闪,目光流动间,从苹果流向了被迫被摁在床上的是枝千绘。
刚才那些医生说等会来打一针退烧。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普通低烧也需打针,但少女没有抗拒,他们也就没有主动问什么。
此时,少女披着长发,半躺在床上,正在看床头那盘水果。
“松小姐不好奇他们在谈什么吗?”
“嗯?没什么好好奇的。”
是枝千绘捡了个红红的草莓,甜口的草莓让少女满足地眯起眼睛,清浅的瞳孔只有对甜食的喜爱。弯弯似月牙。
千绘迅速拿起第二个。
一边炫水果,千绘回答了诸伏景光的好奇:“无非就是咒术界最近发生的事情吧。”
“好像是某个藏在幕后的人想进行复活仪式。”
她说。
说着‘好像’,其实和肯定没什么区别。
“然后,复活死去的人有很多种方法,比如降灵术又或者其他什么起死回生的术式。”
“而最简单直接的,就是将拥有死人灵智的‘咒灵’、‘诅咒’等存在,直接覆盖在尸体上。使其从坟墓里爬出来。”
“这样虽然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复活,却可以通过操纵这个‘活死人’,去掠夺生前本属于这个人的名望、权利和咒术。”
“指不定还能夺取点什么改变世界的力量。”
是枝千绘的回答有理有据,就像是极为了解内幕,可又平静到不像是在说什么死而复生的壮举。诡异的通透。
诸伏景光手上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他有些感慨,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意外是枝千绘对没有经历的事情都能看穿到这种地步,又有些担忧,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
“他们谈的这件事,和这个会被复活的这个人。”
“其实就是松小姐你吧。”
诸伏景光定定地看向是枝千绘。
却不妨得到了少女干脆利落的回答。
“是啊。”
是枝千绘拿着草莓,葱白的指尖衬得草莓鲜红,她回答得很轻巧又肯定,没有否认,没有抗拒,就像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而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曾经在璀璨中消亡。
就像乌丸松那样。
似乎是察觉到了诸伏景光的怔然,少女望过来的目光坦然到有些疑惑:“怎么了吗?”
诸伏景光一肚子疑惑在此刻全都咽了下去。
“……没有。”
“松小姐很聪明。”
聪明到,哪怕一无所知,也能从仅有的线索掌控全局的动态。
该说不愧是将许多组织拉下水还能精准仅仅剪去枝头那几株残枝败叶的松小姐吗。无论处于什么境地都有着让人战栗的智慧。
但这份聪明,唯独理解不了别人对她的感情。
所以也理解不了其他人的困惑。
千绘没懂突如其来的这句,只好试探着回答了一句:“谢谢夸奖?”
诸伏景光失笑。
他将削好的苹果放在了桌上,又摸摸少女的脑袋,“松小姐保持这样就很好,那些危险的事,就交给我们。”
“……再不要以身犯险,就可以了。”
千绘:?
没懂,只能点头了。
——于是。
当咒术组的三位谈完话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个融洽到虽然暧昧不起来,但却格外亲昵的气氛。
宿傩:“……”
五条悟:“……”
夏油杰:“。”
诸伏景光泰然自若地坐正身体,目不斜视,关切地问少女要不要吃别的水果。
气氛悄然诡异。
但显然是枝千绘那令人捉急的感情钝力感受不到这股酝酿的风暴。
她察觉到了有丝丝不对的味道,寻思了半天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索性不再细想,将转移了转向了正经事上,“你们谈完啦。要来吃个草莓吗?我试过,味道不错!”
两面宿傩差点哽住。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那个人类,回了一句:“……吃。”
被容器限制着,连参与天满宫归蝶的事情都要带着这个未成年小鬼。
想做的所有事都不方便。
等着,过两天他就去飞驒灵山下的结界重新受肉,摆脱掉虎杖悠仁这个束缚。
五条悟倒是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个刚才没怎么注意的人。
他刚刚听见,这个人喊的称呼似乎是……松小姐?
看来不仅要仔细剔除归蝶身边的危险情况,还要着重调查一下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啊。
夏油杰走了过去。
他比较直接。
黑发青年递出手机,递到是枝千绘面前,上面是刚刚和五条悟两面宿傩粗略筛选出来的名单。千绘看了一眼,大多数都是她认识的。
一级往上,什么七海建人灰原雄乙骨忧太之类的。
还有九十九由基这个见过几面的特级。
而假公济私般的,夏油杰和五条悟,包括两面宿傩的名字都在上面。
还在最前面。
“时间会根据你的来安排,咒术界这边的事我也会尽快解决。”夏油杰看着抱着手机翻翻的少女,不自觉垂下眼睫,想起了许多过去让他摆脱不了的阴影。
翻译一下,可以称之为PTSD。
他们所有人都见识过少女那控场到极致的手段,绝望和窒息再来一次,真的会疯。
于是青年郑重地喊道:“归蝶。”
千绘抬头:“嗯?”
夏油杰无比认真地,却忍不住放轻声音,慢慢的问道:“这些事,交给我们,你在旁边看着就好。好吗。”
千绘:嗯嗯??
喂——她可是传说中的剧本组噢?
对付计划繁杂诡谲的反派,真的不上指挥位吗??团战上指挥带奶是常识啊!
是枝千绘再三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夏油杰毫不退让。
少女试图向其他人寻求支援。
扭头一看,五条悟撇头不看她,两面宿傩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气定神闲地闭上眼睛不看就是不知道。
是枝千绘看向诸伏景光——
“我觉得他说得对。”
青年警官的蓝眸里满是温柔和认真,他将一颗草莓放到是枝千绘手心,“这些事情你在旁边看着就很好了。”
“反正,你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不是吗?”
“偶尔也只当个观众吧。”
是枝千绘:???
呜哇!纸片人造反了!
+
门被推开,打破了一室诡异的气氛。
千绘不知怎的,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气哼哼地不理诸伏景光,扭头,将目光投向进来的人。
是来给她打针的医护人员,同样带着黄金面具,是非时院专门负责她身体健康和能力数值的。
室内安静了下来。
黄金兔子利索地将药水瓶挂上,在三人一咒灵的注视下稳如泰山,手都不带抖一下地的给少女打上针。
几人也安静地看着,再没提起刚才的事情。
但看刚才的态度,那些话不是一时兴起。
退烧针挂上之后,黄金兔子再检查了一遍是枝千绘的温度和数值稳定性,确认两个都在稳定下降之后,才收拾了医疗器具。
临走之前,黄金兔子看向是枝千绘。
“是枝大人。”
他如此尊称着他们非时院无论如何监管,也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的少女。
“国常路大人指示,如果您的危险系数没有到达阈值,可以不用在御柱塔接受短期监护。”兔子口中的国常路大人是黄金之王氏族的二把手,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陷入昏迷期间,非时院的一切由这位代为定夺。
“不过,听说您住的公寓被毁坏了。”
黄金兔子说着顿了顿,很懂似的环视了一圈。
不出意外,这个房间内除了他们的大小姐,其他所有人都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他按指示叮嘱道:“如果您这段时间要住在其他地方的话,请至少把大概地址报备给您的近卫。只要这一点就好,其他的非时院不会介入。”
“但是……”
黄金兔子眸子里闪过一丝对外人的戒备。
非时院并不信任这些突然出现在是枝千绘身边的男人,哪怕他们的资料在第一时间就呈上了国常路二把手的桌案。
可其中有御前大人昏迷前的指示。
氏族必须遵从。
“还请您,认真挑选暂住的地方。”
如此说着,就差把‘不要在垃圾桶捡男人’写在脸上了。
是枝千绘:“?”
她看着黄金兔子说完这句话之后推着医疗器械走掉。关上门后,室内的气氛瞬间火花带闪电,比刚才还诡异。
夹杂在其中的千绘瞳孔地震。
懂了啊!
再迟钝也懂这个气氛了啊!
第175章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10)
关于接下来的争夺战——
两面宿傩率先出局。
别问, 问就是诅咒之王他不屑于参与这顿修罗场。
然后就是气势汹汹要拿下这局的五条悟、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夏油杰和面带微笑一直在看着她的诸伏景光。
面对两位特级咒术师,警官先生稳如泰山,一点都不慌。
“和我去高专吧!这些年来有天赋的学生很多……”五条悟说着,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色黯淡。
他微微撇过头, 继续说道:“学校招收了很多厉害的学生, 去那边会很安全。住的地方也很不错。”
庞大的师生力量追本溯源来自消逝的天满宫归蝶。
今日不同往日的咒术界,当然能称得上一句最安全。
“而且,可以学习咒术哦。”
五条悟缓了口气, 一如既往不着调地毛遂自荐,“最强咒术师一对一教学!只要你有能力自保了,这些危险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另一边想夏油杰面不改色的插了一句:“去天满宫也不错。”
黑发咒术师眼睫下垂, 敛去眸中沉渊的暗色,他回答少女的声音总是很柔和,犹如弃猫效应般,掩藏心中的不安和想要接近,“天满宫本来就属于你, 这些权力如果可以给你带来安全……”
夏油杰只是在帮天满宫归蝶守护她的理想。
这就是他的大义。
如果有朝一日她重新回到咒术界, 那么夏油杰不会留恋这些。
“一切荣誉应该都属于你。”
这是属于她的冠冕。
是枝千绘歪了歪头。
少女显得有些犹豫, 在思考怎么拒绝。
她都研究咒术的力量体系有一千多个周目了,在场的三个特级, 加起来都未必有她了解咒术,她可是以此为基础才能逗羂索那样深谙咒术法则的诅咒师玩。
而且她从刚才夏油杰的话里确认过,她对咒术的影响程度相对高。
以她的能力,区区自保。
重新发起一次两面宿傩见过的那种天灾她都做得到。
再进咒术高专进修的话……
真·和满级大佬开小号重回新手村没什么区别。
不如出去找乐子。
但两人的表态太过认真, 感觉话术没办法发挥出太大作用。
千绘忖度语气,慢慢开口。
“我不想学咒术。”
“我也不需要那些荣誉。”
她说, “如今的咒术界,已经不需要我了。”
房间内的气氛蓦地凝滞下来。
少女坐在半靠在枕头上,她的手背打着点滴,气色不算很好,病态的红晕一直没有褪下去。披散的樱色长发如瀑般垂落枕面,衬得气色更是虚弱。
和那个从来都是明艳自信、运筹帷幄到极致的天满宫归蝶显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