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宿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是枝千绘, 诅咒之王的眉头愈发紧蹙:“你灵魂的咒力含量, 怎么比咒灵还诡异?”
不仅有神祈的祝愿, 还有外来的诅咒,层层堆叠, 复数交缠。以两面宿傩特级咒灵的视角看去,少女站在这里,整个人简直就像是散发着香味的甜点,无时无刻不在吸引咒灵垂涎。
属于丢进咒灵堆后, 不出五分钟就会被撕碎的程度。
宿傩的面色不太好看。
这种诱饵般的体质放在谁身上他都只会当乐子看,但如果是天满宫归蝶——
千年前她的行为历历在目。
千年后从沉睡中苏醒得知她的死亡时的愤怒犹在昨日。
这个小疯子, 大概率又要去拿去寻什么有趣。
“啊,你说我吗?”
是枝千绘倒是没有被质询的慌乱,她回答道,眸中色彩明亮,晴空如洗,“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关系,过段时间,等我解决了最后一件事就会好了。”
两面宿傩冷笑一声。
他就知道这小鬼对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只是没人提,她就纯当没发生,一个人乐得开怀。
她逗羂索玩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
“倒是你……”
千绘被两面宿傩的新造型吸引了注意力。
粉毛高中生,穿着咒术高专的校服。
两面宿傩的容器是虎杖悠仁。
发现这一点后,千绘瞬时睁大眼睛,又蓦地弯下眼眸,看表情,脸上好似写了一个大大的乐字。
“果然很简单嘛。”
少女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隐藏在阴影下的幕后黑手们若是发现了世界的参差,他们会用什么方法再践行他们的伟愿?
被她这个泥头车创过之后,再用旧时的手段会不会使出另一种效果?
是枝千绘扬起开心的笑容。
她看见了一场新的戏剧,编织进了更多更复杂的力量,说不定比她撼动世界时更有趣。
既然有乐子,那她当然义不容辞!
这个乐子她一定要看!
“宿傩……”
是枝千绘扬声。她决定从两面宿傩这里开始,重新展现一把她控场型剧本组的掌控力。
而红眸的诅咒之王则是勾起嘴角,得意洋洋地等待这场好久不见的初次问询。
“虎杖——你没事吧——”
“虎杖?你在哪——”
问询被狠狠打断。
远处传来少年急促的呼唤声,大约是和虎杖悠仁一起出任务的同窗,一眼看去能看见好几个身影,正是从「帐」的方向来的。
哪来的无所谓。
问题是,少女的目光迅速被呼唤声吸引走。
两面宿傩:……
诅咒之王怒了。
他好不容易让实心木头主动一点,结果被该死的人类小鬼打断了,两面宿傩冷笑着掰掰手腕,他决定了,就从这几个咒术师杀起,来庆祝一下重逢。
那边的咒术师们也看见了这边的情况。
远远地,走在最前面的金发成熟男人不可思议地停下脚步,怔然地看着诅咒之王身边那个少女。
“七海先生?怎么了?”
吉野顺平察觉到了前辈的停顿,扭头一看,同期的黑发绿眸少年也愣在了原地。
没有人回答。
他和钉崎野蔷薇对视一眼。
新入学的新生都从彼此眼里看见了茫然。
七海建人和伏黑惠不约而同的迈开步子,大步走向废墟下那片唯一的空地。
年轻的黑发少年比七海建人更快一步,他几乎是小跑着,直到看清那个在夜色下有些模糊的身影。
伏黑惠碧沉的瞳孔中似是惊起亮光。
仅剩几米时,他慢慢放缓了脚步。少年一步一步小心地靠近,他看见了和童年如出一辙的色彩,柔软的樱色充斥着幼时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某一日,被痛彻心扉的祟金取代。
伏黑惠的声音很轻。
他试探性地唤道:“……天满宫大人?”
天满宫?
紧跟着走近的吉野顺平和钉崎野蔷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称呼。
被两面宿傩推开之后又小心靠近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捕捉到了这个名字。
在他们印象里,这个称呼似乎属于咒术界那位站在权利金字塔顶峰的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天满宫代表着咒术界至高无上的权利,哪怕是拥有六眼无下限术师的五条家,都要略逊一筹。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惠啊。”
是枝千绘松开两面宿傩的手。
走过去,抚上了少年的黑发,千绘像以前那样,摸了摸伏黑惠的脑袋,笑着说道:“有好好长大呢。”
——有好好长大呢。
轰然间,酸意涌上鼻腔,翠眸少年湿润了眼眶。
伏黑惠抓住少女的手,他低着头,不让她看见他眼眶里的水色。
少年的声音里含着哽咽,话尾似是颤动着,可他又是笑着的,去回答这句平凡至极的话:“嗯,我长大了。”
那名庇佑着他长大,让他从未遭受风雨的宫司大人,如同神迹降临般,在他失去她的数年之后,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眼前。
那他也该笑着,撇开这些年的烦心事,告诉她,他长大了。
伏黑惠缓缓抬起头,敛去她死后的孤独和淡漠,只露出些许唇角的弧度来,“我也能保护你了。”
旁边。
两面宿傩冷哼一声。
他磨了磨牙,看见了少女开心地笑靥,没动手。
七海建人也走了过来,时过境迁,青年已经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真正成为了可靠的优秀咒术师。
他的目光停在是枝千绘身上。
许久,才问询般的喊道:“学姐?”
是枝千绘向他招招手。
“七海!”
他得到了很欢快的回应。
七海建人唇角上扬了几分,“真的是学姐。”
真的是他那位让他信赖敬佩,却说着不会在咒术史上留下任何痕迹、悄然消逝的学姐。
天满宫学姐……
还存在,没有消失。
真的是太好了。
感觉可靠学弟似乎在指她对跳反派羂索原地消失的事情,敢作敢当千绘酱欣然承认:“当然是我了。”
七海建人眼里藏着笑意。
但靠谱的大人先注意到了局势,七海建人的视线在旁边的两面宿傩身上停顿了片刻。
当初的局势七海建人略有耳闻,他听说诅咒之王两面宿傩曾经和天满宫归蝶有过接触,但他不清楚内情。秉着偏向学姐的心思,七海建人向是枝千绘说道:“我已经发消息给了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
两面宿傩的面色更难看了。
七海建人说:“最近东京这边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也在市内,”
“应该很快就能到。”
“——”
话落,远程奔袭的呼啸风声已经凌空而落。
第172章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7)
——“呼啦啦!”
夜风被鼓动, 狂躁地撕裂空气,庞大冷凝的咒力滞空片刻,笼罩肉眼可视的全部范围, 像是在彰显着来人的强大、以及极度不安和迟疑。
两面宿傩察觉到了什么,蹙着眉头, 哼一声冷眼看过去。
下袭的风鼓动了地面上所有人的衣摆, 浓厚咒力犹如下沉的寒冰。
巨型鸟类咒灵收敛翅膀,而那人也从咒灵背上翻下来,屈膝落地, 踩在废墟碎石上,惊起一度尘埃。
那是个青年,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模样。
乌黑长发披散肩头, 不知道是不是高空冷风躁动,发尾凌乱,眸光破碎。夜月冷寂,却衬得那张苍白的脸尤其好看,似是披着黑纱的鳏夫, 看过来时, 眉宇间沉着不可置信的惊惶。
像, 真的好像。
不是像过去的天满宫归蝶,夏油杰不会错认天满宫归蝶的灵魂。他知道这是谁, 从看见的第一眼起就绝对不会认错。
像的,是那个雨下起舞的白纱巫女。
那个直白的告诉他一切无法挽回,他仍旧会眼睁睁看着她消失的天满宫、归蝶。
夏油杰忘却了呼吸。
他几乎要以为这里就是地狱了。
狂乱跳动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冲出来,青年的灵魂在颤动, 可他没有像最初那样狼狈的退半步。他以为,这里就是地狱。
夏油杰嘴唇泛着白, 有些摇晃地、向前一步。
如果这里是地狱。
那在这十年一刻不停的践行着少女伟愿、将咒术扩大到前所未有境地的他,是不是有资格重新站在她身边了?
这样就好。
这样就足够了。
夏油杰苍白的扬起嘴角,明明是笑容,却不知怎的,看着像是在悲泣。
他走到是枝千绘面前,伸出手,在碰到少女面颊前,又忽地蜷起了手指。将冰冷的苍白收缩掌心。
黑发青年眼眸低垂,纤长的眼睫掩去眼底碎光。
微垂的额发乌黑,对比下,面色愈发惨白。
他的声音宁静若死亡。
“欢迎回来。”
那青年说着,内里的灵魂却蜷缩在一处,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依旧寒冷刺骨。
可他却又是抬起眸子,朝少女露出干涩至极的笑容。
他喊着她的名字,是那个不被咒术承认的:“归蝶。”
夏油杰将此烙印在了灵魂上。不管眼前的是什么,他都不愿再失去。
青年轻轻捉住了少女的衣袖,手指收紧。
夏油杰弯起好看的眉眼,将浑浊不安的暗色藏在笑容后。
——如果这里就是地狱。
——那我找到你了。
…
是枝千绘敏锐的感觉到了emo精的气息!
但看一眼夏油杰,黑发青年面容沉静,在察觉到她的视线时会下意识露出微笑,虽然没那么阳光开朗,可也没那么阴沉。
反正看起来就很正常。
难道是我看错了?
千绘稍加思考,环视一圈,又放弃思考。
此时可以拿出那个表情包。
#真的好多人啊#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还没离开,金发公安眼眸微眯,从之前他的话可以得知,降谷零对咒术界的势力分布是有一定了解的,那么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他能认出这些咒术师中的几位。从而判断出目前的状况。
然后就是这群咒术师。
伏黑惠的同期里,钉崎野蔷薇和吉野顺平正在后排小声交流,而另一位同期的虎杖悠仁……两面宿傩还在,目前虎杖悠仁恐怕是醒不了了。
至于夏油杰。
夏油杰很安静,不如说,安静得过头了。有种会在沉默中扭曲的错觉。
最后,还是靠唯一靠谱的成年人接下了转移话题的重任。
七海建人的目光投向了被咒灵损坏的公寓,他刚才ⓨⓗ没有错过少女呆滞的目光,推测,两面宿傩暴力捶打咒灵的行动可能捎带手把学姐现在的家砸了。
七海建人斟酌着开口:“学姐。”
“天色晚了,你这边住的地方……还有吗?”
这件事不提还好,一提是枝千绘就记起来了刚买的漫画。
她气鼓鼓地瞪了一眼两面宿傩。
别以为她看不出发生了什么,绝对是这个家伙打咒灵上头了。
被瞪了一眼宿傩啧了一声。
他刚想说赔,但转念又发现自己还被困在一个人类高中生身体里,而且千年前的诅咒之王大人在现代社会可是身无分文。
高傲的诅咒之王不自在地转过头,“下次我注意。”
下次他会注意的。
至少会注意不弄坏这个小鬼的东西。
不过。
诅咒之王转念一想。
似乎用偿债的借口和小疯子拉近距离也不错?
反正她也喜欢饲养危险——这么形容自己不好,但这小鬼就这个性格。
是枝千绘还沉浸在痛失漫画的悲惨中,对两面宿傩做了个鬼脸,想了想,刚准备回答七海建人的话,就听见诸伏景光说:
“既然如此,要去我那边暂住一晚吗。”
青年朝她笑笑,眸色暗含担忧,“在这里站久了也不好,你还在低烧,需要休息。”
此话一出,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以拥有反转术式的两面宿傩为最,诅咒之王当即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咒力迅速掠遍是枝千绘全身——“没事,这很正常。”
千绘说,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的身体状况她最清楚,而且,与其说是低烧,不如说是威兹曼偏差值波动太大带来的副作用,治疗手段没用。
谁让她不是正经王权者呢。
这也是她长远计划里,最有趣的一部分了。
但夏油杰还是将手覆在了她额头上。
掌心的温度令青年蜷曲手指,垂下眼睫。
“那……”
“至少让硝子看看,好吗。”
夏油杰问道。
许是这道声音太过脆弱,是枝千绘没能第一时间拒绝。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油杰已经握住她的手掌,轻声向她介绍起了当下咒术界的治疗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