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她来说,这只是好奇和有趣的一部分而已。”
“一旦世界之间发生冲突,世界根本的真相就会暴露在世人面前。那种动乱造成的伤亡——”
“才是她最喜欢的。”
那个成长于尔虞我诈家族里的少女从未在意过人类,她从本心上就是漠视世人的怪物。
她喜欢看人类绝望。
她最喜欢那样极端的情绪。
国常路大觉早在两年前是枝千绘合谋绿之王的时候就有收养她的心思,而这是为了尽可能把她困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可就算是这样,当是枝千绘夺取第七王权的力量后,国常路大觉就开始力不从心了,等惊觉这也是她的算计时,一切都已经开始。
她同意被非时院收监就是为了接近德累斯顿石板。
心思缜密得让人毛骨悚然。
国常路大觉一直寄希望于迹部景吾能困住她,但现在看来,是枝千绘还是是枝千绘,根本不会被改变。
——“但她没有。”
安静室内忽然传出一句反驳。
众人看去,国常路大觉的目光也随着声音撞上了一双藏着灼灼翠光的绿眸。
江户川乱步压抑着否认的怒火,一字一句地反驳道:“但她没有像你说的这样做,也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做!”
“如果她想,她根本不用浪费精力在横滨上。直接把世界粘合在一起不是更符合你的说法吗?”
青年面色苍白,却能洞若观火地道出背后全部细节与谋划:“她最初选择的身份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耗费巨大精力去打造一个城邦、建立一个新的秩序、洗去一道旧的罪恶。这些行为的目的就是为了你口中新世界的秩序。”
“她可以像你说的这样做,但她没有。”江户川乱步咬着牙,脸色苍白。
青年再次强调:“她·没·有。”
赈早见宁宁为何自戕?
因为秩序。
天满宫归蝶为何消逝?
因为秩序。
乌丸松为何同归于尽?
因为秩序。
——因为新世界的稳定,需要她为此付出巨大精力去建设融合的桥梁。
然后抛弃荣耀,欣然死亡。
所以是枝千绘没有打算这样做。
江户川乱步从胸腔吐出一口浊气,他松开攥着项链的手,扬声喊道:“太宰,中也。我们走。”
“如果要执行最后的稳定,她一定需要一个合适的空间、战场,至少是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的地方。联系森先生,让他从魔人身上开始调查。”
“魔人是混乱的主谋之一,宁宁不会错失这个棋子,他身上一定会有这个线索……”
——“我找到她了。”
夏油杰忽然开口,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我的咒灵找到她了,在横滨。”
“但是……”
那黑发青年却眸色恍然,不像是找到人的喜悦。
夏油杰喃喃:“但是这股咒力气息……”
不像是身上还缠绕有他的诅咒的是枝千绘。
这股神迹的咒力,更像是——
+
横滨,浓雾笼罩城市。
血色雾霭下,咒灵浩浩荡荡,遍布城市,犹如杀戮遍地的百鬼夜行。
不过,它们的目的是找人。
港口Mafia的人也是。
他们追到了少女的下落,并通知了森鸥外。森鸥外急匆匆赶来,一眼就明白这里是涩泽龙彦的驻地,是枝千绘的下一步就在这里。
他没有犹豫,推开辉煌壮丽的收藏馆大门。
可大门开启后,他望进去的第一眼,就让向来冷静自持的森鸥外彻底愣住了。
他看见了一个人。
樱色编发,黑色风衣。静立在从熹微的灯光下,面容恬静地弯眸微笑。
她发现有人进来,抬起头。
“噢?医生?你来啦?”
…
在建筑上空,一只来寻人的小巧咒灵被一双手捧住,它没有被祓除,而是被轻轻摸了摸还算可爱的绒毛。
少女碰了碰咒灵的额角。
咒灵源于施术者的本能,小心地蹭了蹭少女的掌心。
她好像很喜欢,轻声笑了。
伏黑甚尔注意到了这道声音,或许是声音太熟悉,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攀上墙壁,跳到屋顶。
可上去之后,男人却如遭雷劈般伫立在屋顶上。
浮空的少女注意到了伏黑甚尔,投来目光,看见是他时,瞬时弯眸笑了。
冷风鼓动少女樱色长发与披着的白纱,她的眼里充满神祟的耀金色,拂过咒灵的手指携带丝丝温柔,可手腕滴落鲜血,汇聚成金。
她扬声,声音被风送来。
——“甚尔。”
…
赤井秀一在收藏馆的走廊上见到了一个人。
很漂亮的女孩,像是完美的神造物,樱色长发披散而下,额前刘海掠过眼眸,是双美轮美奂的海蓝宝石般的眼睛,特别好看。
长长的走廊像是那座被烧毁的别馆,她在窗前,和以前一样,在看风景。
听见脚步声,少女扭头看来,眸中喜悦的欢欣一如既往。
“秀一先生,晚上好。”
第193章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28)
钟声回荡在雾霭之中。
一声一声敲响, 像是死亡倒计时,萦绕在降谷零耳边。似乎是这栋收藏馆的建筑钟,沉闷得让人心烦意乱, 又锲而不舍的噪响。
这个特殊的雾意外的没有拒绝他和诸伏景光。
但两人此时没心情去在意异能的细节,他们在闯入雾气笼罩的地方时就和其他人失散了, 找到目的地之后更是惊觉这里的诡异。
两人对视一眼, 继续前进。
——‘笃笃’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还没等他们回头,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降谷先生?诸伏先生!”。
诸伏景光眸中闪过一丝惊愕。
他察觉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微妙之处。
这个声音和是枝千绘不一样。这个声音更刻板,更有机质的沉稳, 更像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诸伏先生?”
又是一声,喊着他的名字。
诸伏景光极度缓慢地转过身。
身体在这一刻格外沉重。在目光触及身后的人之后更是整个僵在了那里。
——乌丸松。
不能称之为‘是枝千绘’。
出现在他眼前的少女,只能称之为‘乌丸松’。
降谷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就要开口,那少女却是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眨眨眼睛,又笑了,“要问我是真是假吗?”
降谷零没回答。
他在心里沉默地回答, 这不可能是真的。
少女也如同知道他们的心声一样说着, “我当然不是真的, 降谷先生和诸伏先生应该分得出来生者和逝者吧。”
“虽然,我没有生死这样的概念啦。”
她笑着, 竟是自我调侃了一句。
两人的呼吸窒了一瞬间。
诸伏景光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比之前那个少女更像乌丸松的感觉——不,不如说这就是乌丸松的亡魂。
降谷零更是脱口而出地,问出了一句:“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没有什么事吧?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问题已经显然不用去问。
降谷零何其明白,乌丸松是怎样一个聪明的人。
她想要的什么没有完成?对她最大的了解, 就是明确的知道乌丸松的每一步都有她的意义,哪怕只是单纯出现在某个场合, 背后都有她想要的作用。
果然,那少女听见这个问句之后的第一反应是绽开笑容。
带着些许惊讶,乌丸松感叹道:“我还以为还需要解释点什么呢,不愧是降谷先生,很明白我。”
她开心地笑说:“我在准备做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哦!”
“是一件很意义的大事,比乌丸松的死还要有意义,——这个计划我本来想设下圈套,让别人一步一步地嗅着诱饵踩进去。旧时代之主的复活本该是放在最后才会暴露出来的目的,却被人从一开始就拿出来做筹码了。”
“可又不是反派君们太疏忽。国常路先生的忌惮、乱步的敏锐、杰的特殊诅咒、阵还找上门来……”
“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意识到我想做的事情,从根源上切断‘复活’这件事了。”
乌丸松念念叨叨地,像是在抱怨,可她脸上却是笑着的,明快的笑容里没有一丝对男人们行动的不满,反而很高兴,高兴有人能和她展开对抗。
诸伏景光听了,却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他的眼瞳颤了颤。雨夜、死亡、过往的记忆重新浮上心头,更有黄金之王在御柱塔的那番话明确指出了少女的不稳定,无数担忧如数追连,促使诸伏景光开口,就要追问。
——“没关系,我不会有事。”
乌丸松抢在他前面开口。
对上男人诧异的目光,少女笑了,“我还没差劲到同一件事做两遍。所以,这场落幕的终点不会是死亡。”
所以不要担心。
也阻止不了。
一切都会如她所愿。
…
两面宿傩是干脆顺着咒力找过来的。
他去重新换回了自己的身体——他想要的人怎么可能单纯用着虎杖悠仁的身体去掠夺。
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找人。
错过了许多事的两面宿傩完全不打算找个人了解情况,他直冲咒力气息指向的方向,相当干脆的打算直接向少女挑明心意。
可抵达之后,诅咒之王却停下了脚步。迟疑了起来。
他确信他没有找错。
那股神迹般的咒力,只有她一个人会有。
可是……
发生了什么?
两面宿傩面对着眼前的人发怔。
天满宫归蝶走近他,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少女指腹冰冷的触感惊得他一颤,唤回了两面宿傩的神智。宿傩哑着声音问出一句:“……归蝶?”
“是我,怎么了?”
天满宫归蝶的长发被风卷起,拂到两面宿傩身上,白纱轻扬,像极了济世的神明。
而她身前的男人。
则是恶劣的诅咒之王。
神明与怪物,本应该是这样的。
两面宿傩低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问道:“你这又是打算做什么?”
他反手扣住少女纤细的手腕,扬手把她拉近,沉声质问:“又想为了你好奇的那些东西拿自己赌一次?”
两面宿傩恶劣的强调道。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这次我不会放纵你因为那些没意义的东西消失。”
他想着,这回该把小疯子锁起来了,不然转头说不定又为了什么会消失。
忽然,一只手落到两面宿傩脸上。
诅咒之王为这大胆的行径愣了一下。
他感到那指腹描摹着自己的眉眼,划过眼角。轻轻抵在颧骨的眼睛上,凉意透过皮肤传达大脑,两面宿傩诡异地被安抚下来了。又烦躁地啧了一声。
天满宫归蝶无奈地开口了,“什么啊,把我想象成什么了。”
“我还以为平安时代的过去能让你明白我的意图呢。”
两面宿傩没吭声。
他依旧扣着少女的手腕。
“一切过去、我对咒术的研究都是为了现在,宿傩。”
那天满宫归蝶说。
“无论是平安时代的天灾,还是现在的咒术盛典,都是为了今天。”
力量体系之间的融合又怎么可能轻松。
她要交织的是整个世界啊。
她看向两面宿傩,眸中全然是荒诞的喜悦:“接下来是我的期待已久的收获时刻。我还没慷慨到会放弃我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独自死去。”
…
乌丸松沿着长廊。
这里大雾弥漫,看不清前路,她倒是脚步松快,像是没看见外面的危险,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她在转角看见了琴酒。
银发青年大约是从另一个方向进来,看见她时愣了一下。
但出乎意料,他反应得很快。
大约是在御柱塔那一行已经得到了足够的线索吧。
琴酒面色暗沉,大步上前,说:“我调查到了一件事,有些问题我要问你……”
乌丸松:“是栉名小姐告诉你的事还是国常路先生说的事?”
“……”
琴酒忽地顿了步子,被一句话按在了原地。明明清楚哪怕是诸如江户川乱步那样在里世界赫赫有名的天才也只是她计划里的一环,但琴酒心里就是无端腾起了一股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