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见贺令昭突然叫她,崔婉仪便冷声道:“贺二公子有何指教?”
“崔小姐与其有时间私议我,倒不如把精力放在你自己身上,总好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好。”
崔婉仪立刻面露防备:“你什么意思?”
贺令昭却不再多说,而是径自携着沈知韫的手离开了。
崔婉仪揪着帕子立在原地,她十分想让贺令昭停下来把话说清楚,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又觉得此举太过跌面子了。
沈知韫与贺令昭离开之后,来赴宴的女眷们见天色不早了,便也陆续告辞了。
崔婉仪上了自家的马车之后,心里一直有些惴惴不安。她一会儿觉得,贺令昭先前说那番话是在故意戏弄她,一会儿又觉得,贺令昭或许是知道点什么。
但经过先前那一遭,崔婉仪自然是拉不下脸面,去找贺令昭细问。最后纠结良久,崔婉仪还是咬了咬唇角,招手让贴身侍女过来,然后对着侍女耳语几句。
侍女面色惊诧望着她:“小姐……”
“你只管去做便是。”崔婉仪攥紧手中的帕子,沉声吩咐。
那侍女见她心意已决,便也没再多问。
而那厢甫一上马车,贺令昭就恨不得抱着沈知韫狠狠亲几下,但他还没来得及动作,沈知韫警告的眼神已经扔过来了。
贺令昭知道沈知韫不喜欢在外面胡闹,便打消了抱着沈知韫狠狠亲几下的念头,只挨着沈知韫,眼睛发亮且语气郑重道:“阿韫,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他学问不行,说不出什么动人的话来,只能这般让沈知韫明白他的心意。
但这话他说太多次了,沈知韫如今已经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沈知韫掀开帘子看了外面一眼,随口嗯了声,然后道:“你能说到做到才行。”
“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贺令昭信心满满。
之后没过几日,武学门口就张了榜,凡上次入学选拔通过学子的名字榜上都有。
而这一日,亦是秋闱放榜的日子。
但贺家众人完全不关心秋闱,只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武学放榜上。贺令昭原本想亲自去看榜的,但却被昭宁大长公主所阻拦:“今儿到处人多马车也多,让安平他们去看便是。”
安平得令去了。
贺家众人心急如焚等在前厅。约莫等了两刻钟,安平从外面飞奔回来,高声道:“二公子过了,武学门前的榜上有二公子的名字。”
贺家众人闻言,顿时欣喜不已。而贺令昭更是激动的将沈知韫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阿韫,我考过了!以后我就能去武学读书了!以后别人再提起我的时候,就不会只说我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了!我!贺令昭,凭借自己的本事考进了武学!”
“贺令昭,你放我下来!”被转的头晕眼花的沈知韫当即制止。昭宁大长公主她们一行人都还在呢,他能不能不要这么得意忘形。
贺令昭这才反应过来,他忙放下沈知韫,嘿嘿傻笑:“我就是太高兴了。”
昭宁大长公主也为这个孙儿高兴,见沈知韫害羞了,她便转移话题道:“二郎考进武学是好事,咱们该施粥撒钱庆祝才是。”
“好,儿媳这就去办。”王淑慧当即下去安排了。
程枝意掩唇笑了笑,也跟着道:“祖母,除了施粥撒钱之外,咱们府里今日是不是也该庆祝一番?”
“要的要的,走,咱们祖孙俩看看今日的食谱去。”
昭宁大长公主可是金枝玉叶,食谱这种东西她若想看,自然有人给她呈上来,但今日她却偏偏和程枝意一道去看,摆明了是要给他们小夫妻俩留独处的时间。
是以她们二人甫一离开,贺令昭便抱着沈知韫又狠狠亲了一口,然后笑的眉眼舒展:“阿韫,我真的好高兴。”
若搁在平常,贺令昭这般唐突,沈知韫早就说他了。但沈知韫清楚,考进武学对贺令昭意味着什么,所以便也没说什么,只随着他一道高兴了。
这天夜里,定北侯府上下全都庆祝了一番,侍女小厮们的饭菜比平日丰富了不说,他们每人还得了一吊钱的赏赐,是以今日侯府上下比过年还高兴。
一顿晚膳吃到极晚才散。回到院中,沈知韫与贺令昭相继沐浴后甫一躺下,贺令昭便将沈知韫抱进怀中,他的声音里皆是掩不住的喜色:“阿韫,我今日好高兴!”
沈知韫嗯了声,她也为贺令昭高兴:“明日你便要去武学读书了,要带的东西都检查过了么?”
其实早在贺令昭参加武学入学选拔时,他要去武学读书的东西就已经准备好了。贺令昭应了声,又用脑袋在沈知韫的身上蹭了蹭,然后突然道:“阿韫,我们之前说好的,我考进武学之后,你要给我奖励的。”
沈知韫先是一顿,然后抬眸,就见贺令昭将脸凑过来,一副要向沈知韫讨奖励的模样。
沈知韫沉默须臾,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不够。”贺令昭望着沈知韫。
沈知韫只得又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还是不够。”贺令昭道。
沈知韫愠怒瞪了贺令昭一眼,当即翻身欲面朝里时,却猛地被贺令昭扳住肩膀重新又躺了回来,然后下一瞬间,她的唇就被贺令昭噙住了。
沈知韫:“……”
“这才行。”说完,贺令昭在沈知韫的唇上蹭了蹭,然后撬开唇齿,逐渐往里探。
之前贺令昭也吻过她,但基本都是偷亲的居多,像今日这般的,只有上次在马车里那次。当时贺令昭吻她的时候,动作里明显带着青稚,中途甚至好几次牙齿都磕到了她。
而这一次,贺令昭明显比之前熟稔了不少。
他辗转反侧吻了沈知韫好一会儿,便又将唇移到了沈知韫的脖颈上。沈知韫素来怕痒,几乎是贺令昭刚碰到那里,她就条件反射性想躲开,但却被贺令昭搂着腰动弹不得。
“贺令昭,你……别……”
“什么?”贺令昭撑起身子,微微垂眸,就见沈知韫青丝散开,眉眼水润泛红,眸色带了几分迷离。
只一眼便令贺令昭心神荡漾,他当即垂下头,重新又吻住了沈知韫嫣红水润的唇,只是这一次明显带着要将她拆穿入腹的架势。
沈知韫下意识想躲,但却被贺令昭紧紧缠着,贺令昭一副誓要拉着她一起沉沦的模样,沈知韫只得紧紧抱着贺令昭。
两颗心贴在一处,此起彼伏跳动着。
沈知韫被亲的手脚发软时,贺令却昭突然撤身离开。沈知韫茫然睁开眼睛时,一床被子猛地落下来,然后她整个人被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脑袋。
沈知韫:“???”
将她裹好之后,贺令昭连人带被子一起将她重新抱在怀里,然后将脑袋埋在她脖颈上,声色沙哑道:“阿韫,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被裹成蚕蛹的沈知韫:“!!!”
房中寂静无声,只有贺令昭的呼吸声,在床幔里响起。
过了好一会儿,贺令昭才将沈知韫松开些许:“我去冲洗一下,你若是困,你就先睡。”说完,贺令昭直接快步下床去了。
这会儿沈知韫也缓过来了,她从床上坐起来,将散开的寝衣重新拢好,然后望着净室的方向,脑子里全是疑问。
他们都已经这样了,贺令昭为什么在最后一步的时候,突然猝不及防停下来了?!难不成他是不会?!
但这个问题,涉及到贺令昭作为男人的尊严,沈知韫也不好直接问。她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儿之后,待脸上的烫意消退之后,才重新拉开被子躺下。
没一会儿,贺令昭就回来了。
他甫一上床,沈知韫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意。这都入秋了,贺令昭竟然还用冷水冲洗,他可真是……
“阿韫,你睡着了么?”身后传来贺令昭的声音。
沈知韫怕贺令昭觉得丢面子,便没应声。
贺令昭以为沈知韫睡着了,便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既然你睡着了,那就睡吧。”说完之后,贺令昭并未像往日那样挪过来抱住沈知韫,而是刻意与沈知韫保持着距离。
贺令昭苦着脸望着头顶的床幔:这大秋天的,他不想再去净室再冲一次冷水了。
第五十八章
第二日, 贺令昭便去武学上学了。
沈知韫起来梳洗过后,便去王淑慧那里请安,顺便与王淑慧和程枝意两人一同用饭。从前四个人的饭桌,如今只有她们三个人, 程枝意不禁打趣道:“如今二郎不在, 感觉府里都冷清不少了, 是吧,弟妹。”
王淑慧也笑着望过来。
沈知韫神色微囧,只得囫囵答还好。
用过饭之后, 王淑慧与程枝意要处理府里的事,沈知韫便又回了院子。最开始沈知韫不觉得有什么, 但看书的间隙抬眸时,她会下意识往靠窗的榻上看去。
先前每次她来画室时,贺令昭都会跟过来,然后就坐在靠窗的榻上。每次沈知韫不经意抬眸时, 就能看见贺令昭的身影。
但今日那里却空荡荡的。
沈知韫在画室坐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灵感,最后她索性搁下画笔,带着青芷和红蔻去逛园子了。
却不想,在园子里正好遇见了王淑慧。
王淑慧见她无聊, 便笑着道:“如今二郎去武学上学了, 你若在府里待的无聊,可以去街上逛逛。”
沈知韫今日倒不怎么想逛街,但王淑慧既说这话了, 她便同王淑慧说, 她想回沈家看看她婶娘。
“你这孩子,我之前已经同你说过了, 你娘家离的近,你想回去随时可以回去的,不用特意来问我的。”
王淑慧确实说过这话,但沈知韫觉得她是长辈,她觉得自己回沈家不同王淑慧说一声,她心里过意不去。
王淑慧知道沈知韫的孝顺,便柔和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们婆媳往后日子还长着,都自在随性些才好。”
沈知韫笑着应了。
之后王淑慧命人给沈知韫套车,沈知韫出去时,看见驾马车的是康乐,不禁纳闷道:“你怎么没同令昭一起去武学?”
“二公子说他有安平一个人伺候就够了,让小人留在府里,听侯二夫人您的吩咐。”
武学不让随从进去,沈知韫听到这话,便也不疑有他,径自弯腰上了马车。
徐元桢这段时间很忙,她正在筹备沈青鸿的婚事。
三年前,沈青鸿与太学徐祭酒的长女定了亲,两家正在商议婚期时,徐祭酒的夫人突然得急症去了,徐小姐要为母守孝,婚期便只能往后再延。
那时沈青鸿已经高中,正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且他正是成婚的年纪,徐祭酒怕耽误他,便主动上门提出退亲之事,但却被沈青鸿父子二人皆拒了。
沈青鸿更是道:“她既为母守孝,我等她三年便是。”
如今徐小姐出了孝期,他们两家便将婚期定在了冬月初八。如今已是九月了,徐元桢便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
沈知韫过去时,徐元桢正在厅堂里吩咐管家仆妇采买事宜。看见沈知韫回来,徐元桢十分高兴,拉着她的手,笑着问:“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二郎没随你一道
回来?”
“他如今在武学上学呢!”
“哦,对,你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这事。我前几日听你叔父说了,武学的几位博士,都夸赞二郎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呢!”说着,徐元桢唤了人来,将几道沈知韫爱吃的糕点名报给下人,下人忙去厨房吩咐了。
她们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徐元桢才让人拿了几匹料子进来,让沈知韫帮忙挑选:“成婚前我要给茵娘送两套冬衣,但我正发愁,要选那种花纹颜色的好,你来的正好,赶快帮我挑挑。”
徐茵沈知韫是见过的,且她们两人关系还不错。徐元桢既说让沈知韫帮忙为她挑做冬衣的料子,沈知韫便也没拒绝,她挨个儿看过之后,指了其中的四匹,哪件做上衣,哪件做下裙,如何搭配等等,沈知韫一一全说了。
“这样甚好。”徐元桢当即同针线上的管事道,“就按照刚才小姐说的给少夫人裁衣。”
针线上的管事应过之后,与随从一道抱着布匹退下了。
如今太学和书院都已经太学了,是以沈家就只剩下徐元桢了。沈知韫在沈家陪徐元桢用过饭,又替徐元桢敲定了一个颜色之后,见差不多到武学散学的时辰了,她便与徐元桢辞别回了定北侯府。
结果沈知韫前脚刚下马车,后脚就听到了嘚嘚的马蹄声。
沈知韫转头,就见一身靛蓝色武学武袍,戴着同色抹额的贺令昭,打马从巷子里过来。
转瞬间,马已行至眼前,贺令昭勒停缰绳的同时,纵身从马上跳下来站在沈知韫面前,笑容璀璨道:“阿韫,你这是出门逛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