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们成婚那日,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过了,她的那几句话算什么?”贺令昭牵着沈知韫的手往回走,边走边道,“而女子嫁人是一生的大事,若教人诓骗了,只怕一生都得陷在泥潭里了。所以小爷我就大发慈悲随口那么一说,若她肯信,自己去查就能查到,若她不信执意要往火坑里跳,我自然也拦不住。”
沈知韫听完贺令昭说的之后,顿时停了下来。
贺令昭转过头,就见沈知韫怔怔望着他,不禁笑着凑过去,开玩笑道:“阿韫是不是觉得,你相公我虽然品性顽劣,但人也不算太坏?”
若在平日,贺令昭说这话,只怕沈知韫定然会奚落他几句,但今日沈知韫却弯唇笑了笑,然后告诉他:“你不是品性恶劣,而是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罢了。”
当时沈知韫说完这番话之后,贺令昭眼神奇怪看了她许久,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那时沈知韫还有些纳闷,直到夜里时,他们躺在床上,贺令昭抱着她耳鬓厮磨时,突然咬着她的耳垂,沙哑道:“那阿韫要不要摸摸我这颗赤子之心?”
说完,贺令昭还真的握住她的手搭在了他了跳动的心脏上。
沈知韫被贺令昭抱在怀中,整个人都快被烫熟了。但今夜的贺令昭,明明忍的眼睛都红了,到最后关头,他却还是再次将沈知韫包进被子里,然后将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里,重重喘着粗气的同时,声音委屈又难耐道:“时间为什么过的这么慢?”
“什么?!”沈知韫一时没反应过来。
贺令昭吻住她,含糊不清:“没什么,再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沈知韫:“???”
之后,贺令昭又辗转反侧吻了沈知韫好一会儿,这才火急火燎下床去净室了。
沈知韫坐起来,潮意未褪的眸子里滑过一抹深思。
原本她还以为,贺令昭是不会夫妻敦伦。但最近这几次,贺令昭却身体力行告诉她,他不但会,还懂的挺多。
但他们之间却迟迟没有到最后那一步。
之前沈知韫一直觉得奇怪,可今晚听到贺令昭抱怨的那几句之后,沈知韫似乎隐约明白,贺令昭的打算了。
明白之后,沈知韫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但贺令昭既这么打算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佯装不知。
之后贺令昭便似格外的忙,每日回府的时辰越来越晚,似乎在筹备什么。沈知韫曾问过他,贺令昭却不肯向她透露半分,只一脸神秘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已经隐约猜到他想做什么的沈知韫只得配合。
而贺令昭生辰的前一天夜里,贺令昭更是整夜都没回来,但他提前遣人来同沈知韫说过了,沈知韫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夜里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时,沈知韫还是觉得既好笑又无奈。
第二日,沈知韫梳洗过后,照旧去与王淑慧和程枝意一同用饭。
用过饭之后,程枝意同沈知韫道:“阿韫,今日我想去佛寺一趟,你陪我一道去吧。”
沈知韫明白贺令昭这是故意想支开自己,她便应允了。她与程枝意一同去了城外的佛寺,两人拜过佛祖之后,又在寺中用了斋饭,程枝意估摸着贺令昭应该布置的差不多了,便也没再寻其他借口拖住沈知韫了。
她们妯娌二人一同下山往贺家回。
原本沈知韫以为,回府之后等待她的会是贺令昭和惊喜。却不想,她们刚回城,便恰好遇见了康乐。
“大夫人,二夫人,不好了,二公子出事了。”
沈知韫和程枝意白着脸回到定北侯府时,早上还欢欢喜喜准备和贺令昭庆祝生辰的阖府上下,此时却是鸦雀无声,王淑慧正坐在花厅里,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
“婆母。”沈知韫与程枝意一左一右上前去扶住王淑慧。
王淑慧看见她们这副神情,便知她们已经知晓了,她动了动干涸的嘴唇:“二郎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之后,你们祖母就已经进宫去见陛下了。”
几乎是王淑慧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一道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很快,管家林叔就从外面进来了。
“如何?”王淑慧急声问。
林叔满脸严峻:“老奴没能进得了兴昌伯府,但老奴听为裴公子看诊的太医说,裴公子的右手,怕是彻底废了。”
王淑慧面容骤变,她哆哆嗦嗦似是要说什么,但下一瞬,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即便先前栽了去。
“婆母!!!”
“夫人!!!”
众人都被惊了一跳,沈知韫与程枝意一面扶着王淑慧,一面吩咐人去请大夫。
今日恰好是为昭宁大长公主请平安脉的日子,裘太医正好在公主府那边,所以很快就过来为王淑慧施针了。
只是裘太医前脚刚施完针,后脚宫里便来了人,说昭宁大长公主身体违和,急召裘太医入宫诊治。
沈知韫当即找前来传话的侍从打听情况,但前来传话的侍从却是一问三不知。
裘太医闻言,再不敢耽搁,当即便要收拾药箱进宫。
程枝意看了看昏迷未醒的王淑慧,又看向沈知韫。沈知韫知道程枝意的意思,当即便道:“大嫂你进宫去照顾祖母,婆母这里有我在。”
程枝意应了,当即便与裘太医一并去了。
他们二人走了没一会儿,王淑慧便醒了。甫一看见沈知韫,王淑慧呜咽啜泣:“怎么会这样啊!”
今日散朝时,裴方淙一身狼狈,托着断掉的右手,跪在宫门前,高声状告贺令昭昨夜仗势欺人打断了他的右手,求陛下为他做主。
此事一出,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裴方淙今年秋闱刚榜上有名,如今他也亦是举子,被贺令昭打断了右手,便意味着此生都无法再入仕了。虽然平日明宣帝一直对贺令昭宠爱有加,可裴方淙既跪在宫门口,当着众朝臣的面状告贺令昭,明宣帝只得令大理寺接手此案。
恰好有仆妇端了汤药来,沈知韫接过搅了搅,侍奉王淑慧汤药的同时,轻声宽慰道:“娘,我信二郎不是那么莽撞之人,陛下已经命大理寺接手此案了,假以时日,大理寺定然能还二郎清白的。”
王淑慧自然也是信这个儿子的。如今贺令昭深陷牢狱之中,她这个做娘的不能就这么倒下了。
王淑慧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坐起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后,又问起了昭宁大长公主。
沈知韫知道瞒不住她,索性便将先前陛下召裘太医入宫为昭宁大长公主看诊一事说了,王淑慧闻言,当即便道:“但凡跟二郎有关的事,你们祖母便容易着急,我进宫瞧瞧去。”
说着,王淑慧便从床上下来,当即便要穿外衫。
沈知韫只拦不住她,便服侍王淑慧穿戴好,然后道:“婆母,那我便不与你一道入宫了,我想去大理寺看看二郎。”
王淑慧匆匆应了,然后穿戴好便往宫里去了。
沈知韫原本也想直奔大理寺的,但临上马车时,她突然又折返回院中换了身衣裙,又让青芷去吩咐厨娘,尽快做碗寿面。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沈知韫才带着寿面去了大理寺。
但却被狱卒拦在了外面,狱卒满脸无奈道:“贺二夫人,实在对不住,上面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见贺二公子。”
“我们二公子是嫌犯又不是罪犯?凭什么不让见?!”康平厉声道。
沈知韫皱眉道:“康平。”
康平立刻乖乖退下。紧接着青芷上前,将一个荷包塞过去:“如今天儿凉了,几位大哥夜里买酒暖暖身子吧。”
但狱卒却坚决不收,亦不放沈知韫进去。
沈知韫便看出端倪了,沈知韫沉默须臾,并未再同狱卒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出了大理寺,然后同青芷道:“你去崔家一趟,看能不能见到崔小姐。”
青芷立刻去。
沈知韫立在马车旁,一直等到掌灯时候,青芷才回来,与青芷一道来的,还有崔婉仪。
还未等沈知韫开口,崔婉仪已道:“你跟我来。”
崔婉仪的父亲是大理寺寺卿,由崔婉仪出面,那狱卒虽然一脸为难的模样,但最终还是咬牙应允道:“小人可以放贺二夫人您进去,但您最多只能待一刻钟。”
沈知韫应了,她匆匆同崔婉仪道过谢之后,便跟着一个狱卒进去了。
贺令昭被关在最里面,单独住着一间。沈知韫过去时,就见贺令昭脸黑的如锅底一般站在监号里。看见沈知韫过来时,贺令昭吓了一跳,忙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过来趴在栏杆上:“阿韫,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说话间,沈知韫转头看向带自己来的狱卒。
狱卒原本还有些为难,但想着沈知韫现在站在这儿,跟进去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所以便也识趣的将牢房门打开了。但临走前,还不忘再叮嘱一句:“一刻钟。”
回答他的则是贺令昭的怒喝声,那狱卒当即便走了。
“你怎么样?”两人甫一见面,沈知韫便急急往贺令昭身上看。
贺令昭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被叫过来问了几句话,你放心,借他们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对我用刑。”
监号里透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而且贺令昭老有一种到处都有灰的感觉,他嘟囔道:“阿韫,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若不来,谁来陪你过生辰?”说话间,沈知韫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从里面捧出一碗面。
但因为放的太久,这会儿面已经凉了,也坨了,显然已经不能吃。
沈知韫正要再收起来时,贺令昭却突然将碗拿过去,飞快扒了一口:“能吃的。”
沈知韫知道,贺令昭是不想浪费她的心意,所以她便只让贺令昭尝了一口,便将碗拿开了。贺令昭这会儿也没胃口,碗拿开之后,他便拉着沈知韫坐在他腿上,抱着沈知韫,咬牙切齿道:“小爷我准备了这么久,现在全被裴方淙那个狗东西搅黄了!小爷我这次出去之后,非要弄死裴方淙那个狗东西!”
如今他们既然已经决定做真夫妻了,贺令昭便想着,郑重的给沈知韫补一个洞房花烛夜,好让沈知韫忘记他之前干的蠢事。
贺令昭千挑万选选在了他生辰这一日,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裴方淙这条疯狗,竟然会突然跳出来将他咬进了大理寺。
沈知韫见贺令昭气的厉害,当即柔声道:“我来月事了。”
贺令昭一愣,下意识将大掌贴在沈知韫的小腹上,然后轻车熟路揉了起来:“那你怎么样?这会儿还难受吗?”
沈知韫:“……”
她是想告诉他,即便没有裴方淙这一出,贺令昭的如意算盘今晚怕是也要落空了!但她没想到,贺令昭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她难受的问题。
“很难受?!”贺令昭见沈知韫望着他没答话,不禁询问道。
沈知韫回过神来,立刻摇摇头:“没。”
她只能在里面呆一刻钟,见贺令昭无恙之后,沈知韫便问起了裴方淙右手被打断一事。
第六十章
说到这事, 贺令昭就觉得满肚子憋屈。
今日是他生辰,他昨天一直在筹备,今夜与沈知韫圆房的事,哪里能有闲暇的时间, 会分给裴方淙那条疯狗!
“但裴方淙说前几日, 你们在街上遇见, 你曾放言说即便他考中进士,你下次再见到他,还是照打不误?”沈知韫问。
提到这事, 贺令昭更觉得裴方淙可恨:“确实有这事,但这件事事出有因。”
原本贺令昭不打算将这事告诉沈知韫的, 但如今既说到这里了,他也避无可避,只得道:“你可还记得,之前孟惜墨那事?”
“你的意思是, 那件事背后的主谋是裴方淙?!”
贺令昭点头。孟惜墨那事出了之后,撺掇孟秉文与陈老板认识的那个姓贾的商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贺令昭不信这个邪,一直让康平私下探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们从太原回京之后, 康平便说他查到了, 那位姓贾的人其实根本不姓贾,他本名叫刘甲,是裴方淙身边的人。
“裴方淙与你有恩怨不假, 但他为什么会从惜墨那里入手?”沈知韫皱眉。
“估计是我先前去赌坊帮孟惜墨一事, 被裴方淙那条疯狗知道了,他误以为, 我和孟惜墨之间有什么,才会对孟惜墨动手。”说到这里,贺令昭恨恨磨了磨牙,“可惜现在孟秉文已死,孟惜墨也早已离开上京了,否则我非把裴方淙那个伪君子的面具扒下来不可!”
而贺令昭前几日在街上遇见了裴方淙,才得知裴方淙今年秋闱下场,竟然还帮榜有名了。贺令昭看见裴方淙那副春风得意的伪善面容时,就气的牙痒痒,一时没忍住骂了裴方淙几句。结果他怎么都没想到,裴方淙那条疯狗,为了攀咬到他竟然不惜下这么大的血本!
但旋即,贺令昭又觉得不对。
“裴方淙那条疯狗恨我不假,但他那人最是看重名利,今年秋闱他已然榜上有名,不出意外明年会试过了,他就是进士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为了构陷我,而专程打断他的右手,从此以后彻底断了他的青云路。”
说到这里时,贺令昭看向沈知韫,他们两人异口同声:“打断他右手的另有其人。”
“要么对方裴方淙开罪不起,要么就是裴方淙知道自己右手治不好了,借此故意来攀诬我。”贺令昭气的咬牙切齿,“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会认识这么一条疯狗?”
裴方淙今日托着断手,一口咬定是贺令昭所为。但昨夜贺令昭一直与康乐在一起,除了康乐之外,无人能证明昨晚贺令昭并未见过裴方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