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安王果然借此放出流言,舆论滔滔,天顺帝不得不还了林将军一家清白。
韩重元嗤笑道:“安王总以为如果不是自己父亲早逝,这皇位就该是他的。可惜他不敢明刀明枪地动手抢,只敢暗地里使些鬼蜮伎俩,妄图借着几句流言,勾结收拢几个官员就想推翻皇帝上位。”
手
里没有兵马,本身没有经天纬地之能,安王本身没有任何优势,搞这些还不如去刺杀太子呢。
萧沫也是唾弃不已,自己的高度不够高,那就将别人拉下来跟自己同一水平。
所以安王才搞出这么多事,拿走赈灾钱粮,放任怂恿彬州官员贪污,顺势捏住他们的把柄为自己所用。
无视灾民惨状,甚至暗中将人驱赶出彬州城,将关于天顺帝的流言传遍夏朝,企图制造出皇帝昏庸无能的形象。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安王到底明不明白,皇位不仅仅象征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华富贵,还有背后沉甸甸的责任。
为了权力,甚至不惜祸害百姓,哪怕酿成内乱拖累国家国力都无所谓的人,哪怕真的当了皇帝只怕也是个昏君,暴君,迟早会给国家带来灭亡。
这世上,像安王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真是不多了。
当皇帝——他配吗?
就算这样的人真的上位了,萧沫也一定会将他拉下马,再凌迟处死。
京城。
自承恩公逝去,沈皇后一直郁郁寡欢久病不起。
她恨萧沫,恨不得杀了这个亲生女儿。
恨天顺帝,因为皇帝顾及名声硬是不给自己弟弟报仇。
甚至她都迁怒上萧婉,如果当初她答应和亲,就不会爆出真假公主之事,也不会因为迎回萧沫,以致害死了外祖母一家,害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弟弟。
沈皇后对承恩公姐弟之情深入骨髓,失去了弟弟,连带着对萧婉都没有那么疼爱了。
沈皇后如此伤心郁郁,天顺帝自然挂心不已,心里像是有股火在焚烧似的,恨不得每日都守在妻子床边。
每看一天爱妻的眼泪,他的心就更痛一分,甚至生出了要不然如了皇后的愿,让她杀了萧沫出气,名声不名声的哪里比得了沈皇后的身体重要。
这日,亲自盯着沈皇后服了药躺下,天顺帝忧愁地背着手出了殿门,打算返回御书房处理政务。
冷不防撞见太子手里拿着什么从外面走来,不由皱起眉头喊人过来。
太子萧承安心虚地藏起手里的东西,走过来给天顺帝请安:“儿臣见过父皇。”
天顺帝训斥道:“这个时辰你不在宫里读书,去哪里了?”
太子垂下眼皮:“儿臣,儿臣去宫外走了走。”
这事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实话实说。
天顺帝不悦:“你又逃课了。钱相已经跟朕提过几次了,说你荒废学业,耽于享乐,有没有这回事?”
太子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对钱相这帮文官更是毫无好感,他们一帮人整天引经据典的,念叨着要他以后做个垂拱而治的明君。
他烦透了这帮子嘴巴厉害的文臣,明明父皇也很讨厌他们,说得一套一套的让皇帝做‘圣人’,自己却争权夺利,钱财名利都要,说一套做一套。
“儿臣,儿臣是去外面买些新鲜玩意,想哄母后开心的。”被逼问,太子灵机一动拿出了先前藏起的东西,“母后病一直不见好,儿臣担心不已。”
天顺帝定睛一看,是些木头雕刻的手工艺品,不如皇家内造精致,胜在有几分野趣。
他欣慰地笑了笑:“算你有孝心,还记得孝顺母后。”
太子不由有些心虚,他本来是买给姐姐明珠公主的,因为心疼她被沈皇后无辜迁怒。
他当下乖乖道:“儿臣这就送去给母后。”
“你母后刚睡下,等会再过去。说来你也大了,到了成婚的年纪,......”天顺帝意动,“皇室还是人太少了,看到你成婚生子,你母后一定很高兴,说不定病就好了。”
天顺帝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太子才不想马上成亲,娶钱相家的闺女,忙转移话题:“对了父皇,儿臣在宫外听到了一则流言,正要给父皇说呢。”
“什么流言?”天顺帝问。
太子吞吞吐吐地道:“街上有流言说彬州水灾都是因为父皇昏庸无道,宠信舅舅,才致使国土丧失,忠臣灭门,所以上天降下惩罚来。”
天顺帝闻言勃然变色,荒唐,无稽之谈。
彬州水灾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第136章
天顺帝自知不是什么英明有为的明君,但是也不想担上无道昏君的罪名,往后青史留名遗臭万年。
他当下匆匆打发走了太子,立即派人出宫打听,京城里到底流传什么谣言。
这都没完没了是吧?上次彬州大雨,说是因为他宠信承恩公的关系,引来上天震怒。
可是他都已经下旨调拨钱粮人手前去救灾了,为什么还将彬州水灾归结到自己头上?
天顺帝觉得委屈极了,他不就是偏宠些自家小舅子,承恩公犯了错都已经被杀了还想怎样?
刁民,都是些刁民,这是欺他太心慈手软了,要是狠狠杀上几个,看他们还敢不敢编排自己这个皇帝。
想到此天顺帝就格外怀念韩重元这个锦衣卫统领,有他体察上意勤勉办事,恐怕早就将中伤自己的人捉拿收押,关得关,杀得杀,决不会让自己为流言蜚语烦恼。
如此看来,北典府司还是需要韩重元坐镇,得让人催一催尽快赶回来才好。
天顺帝没有等多久,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启禀陛下,京中的确有人造谣生事,蛊惑人心,说,说彬州水灾是上天对陛下治国无道的惩罚,”打听事的太监小心翼翼地道,“不过那都是无稽之谈,奴才已经叫五城兵马司将人收押,......”
天顺帝不耐烦地打断他:“都是什么人在传?”
太监道:“据他们所说是彬州逃难来的灾民,因为在彬州活不下去了才来到京城,对陛下心怀怨恨,才有了那些怨愤之言。”
天顺帝烦躁:“安王不是已经带着朝廷拨下的物资前去救灾了吗?为什么他们还会往外逃亡?”
天顺帝简直不敢想象,要是灾民一路逃一路散播流言,不会全天下都信了彬州水灾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吧?
想到在所有人眼里自己可能是个‘昏君’,连老天爷都震怒的对象,说不得自己还要被一帮文臣逼着下‘罪己诏’,他就要疯了。
“安王呢,他到底在干什么?”天顺帝窒息,一心挂在沈皇后身上的神经终于转向了被忽视的朝政,“钱相呢,速招钱相进宫。”
天顺帝最近大半的心思都放在沈皇后身上,无心政事,将赈灾之事交给安王后,很少再过问。
如今他想知道彬州的情况,还得问宰相钱如晦。
天顺帝烦躁的在殿中踱来踱去,见到钱如晦不疾不徐地迈着四方步走来,忙开口发问:“钱相来了,可是有安王的奏折,彬州水患治理得如何了?”
钱如晦一丝不苟地行完礼,站直身道:“老臣正要禀告陛下,安王初到彬州就病倒了,他曾写来一封折子说会将赈灾之事交给自己信得过的手下主持,届时会协同彬州官员一同处理灾后问题。”
“安王病倒了?”天顺帝顿时担忧急了,自发地为他解释起来,“唉,定然是他手下人办事不力,不但没有帮着解决问题,反而让灾民逃难在外,以致他们对朕心生怨尤,流造谣生事。钱相,你知道如今京城关于朕的流言了吧?”
天顺帝心里有一丝埋怨,钱如晦大权在握,处理朝政,不可能没有听到消息。却放任流言传播,连太子出一趟宫都能听到的地步,很难不怀疑是文官们乐见其成,在其中推波助澜的缘故。目的是为了削弱帝皇声威,进一步压制皇权,扩张文臣在朝堂的势力。
钱如晦老神在在地回答:“老臣忙于政事,未曾闻有何流言。怎么,陛下听到有什么流言了吗?”
他状似好奇地问。
想当初承恩公肆意妄为无视律法,钱相几次上折子要求天顺帝严惩,都被护短的皇帝拦住了。如今天顺帝名声受承恩公连累,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天顺帝讪讪,忙道:“没什么,也不太重要,钱相没听过就算了。”
钱如晦收回视线,沉着道:“彬州之事,老臣已经另派官员前去查看,有消息回报再来禀报陛下。”他说回正题。
天顺帝忙开口道:“钱相老成谋国,朕是放心的。唉,只是不知道安王弟病情怎么样了,要不然让人将他接回来好了。”
他真心实意地为体弱多病的安王担忧。
钱如晦不吭声,天顺帝最大的毛病,就是对自己信任关心的血缘亲人无理由的偏心护短,太过感情用事。
对承恩公如此,对安王也是如此,也不想着对方不管生不生病,一个渎职无能的罪名总逃不了。
天顺帝又想起一桩事,是有关太子终身大事的。
“钱相,你看太子年岁渐长,也到了大婚的年纪。依朕之见,不如让他和太子妃早日成婚,太子妃蕙质兰心,自幼受钱相教导,相信以后有太子妃在一旁规劝,太子必定有所长进。”天顺帝询问,“钱相意下如何?”
天顺帝知道自己在朝堂上势单力薄,难以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文官集团。不想将来儿子跟自己一样受制于人,所以咬牙让太子和钱相的小女儿定下婚事。只要有权倾朝野的钱相看顾,甚至愿意花心力教导一二,太子聪明的话未来未必不能掌控大局。
钱如晦沉吟了一下:“小女尚年幼,老臣舍不得她过早离家,请陛下容臣思量一二。”
“哈哈,应该的,朕等钱相的好消息。”天顺帝笑呵呵地道,“顺利的话,说不定明年就能抱到小太孙了。”
钱如晦飞快地瞟了一眼天顺帝,眼里闪过一丝微光。
他已经做到了文臣的极致,想进已经到顶,如今要做的是安全抽身退步。
或许,选择和皇家结亲,并不是一件坏事。
钱府。
一名少女临窗看着屋外盛开的栀子花,手上摊开一本书,间或低头瞧上一眼。
她气质端庄秀丽,容颜清冷,眉宇间带着几分冷淡疏离之色。
听到下人通报钱相来了,方不疾不徐地放下书本,站起身来迎接。
“玉质见过父亲。”钱玉质温婉低首。
钱相对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儿还是相当疼爱的,让人起身,自己走到一边坐下。
钱相道:“陛下有意让你和太子殿下早日成婚,你意下如何?”
钱玉质表现得很平静,她微垂了头,脸上现出一丝羞涩,道:“玉质任凭父亲做主。”
钱相满意地颔首,闻着满屋书香,他突然问道:“你最近可曾和太子见面,相处得如何?”
钱玉质怔了怔,方回答:“太子待女儿温和有礼,温柔可亲,有君子之风。”
钱相的眉头跳了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表哥呢,我怎么恍惚听你姑母说他半年未曾归家了,你一向和你表哥亲厚,可知他去哪里,去干什么了?”
钱玉质颤了颤,略带紧张地抿了抿嘴:“表哥最爱游山玩水,不定在哪处名山大川游玩,定是安然无恙的。”
钱相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钱玉质跟在父亲身后,准备相送。
忽然,钱相停住脚步,转身摸了摸女儿的头:“玉质你一向爱读书,善于思考,这一点最像为父。今日父亲教导你一件事,如果想要抓住太子的心,要做的是在他身上下功夫,而不是去针对他身后的女人,明白吗?”
钱玉质心弦一颤,忙抬头却看钱相,以为父亲知道了什么。
钱相却只是一笑,转身离开。
钱玉质重新回到窗前拿起书坐下,这次却什么也看不进去,甚至连鼻尖飘来的花香都浓郁得让人腻味。
从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是太子的未婚妻,以后会是太子妃,将来更进一步就是皇后,同皇帝并肩而立成为皇朝最尊贵的人之一。
所以她严格的要求自己,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的,从德容言功,到诗词歌赋,从不懈怠。
然而即使她已经这么努力了,周围人眼中最耀眼夺目的还是萧婉,他们讨好追逐她,将最美好的赞誉都堆积在她身上,即使以后自己才是皇宫的主人,而萧婉终将会成为过客。
就是太子,也对自己唯一的姐姐唯命是从,什么好东西都拿来送给萧婉,却看不到自己这个未婚妻。
她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钱相,她是未来的太子妃,皇后,明明不比萧婉差什么,自己却要被萧婉压一头。
如果这些还能用萧婉将来迟早会嫁出去,以后会对自己毕恭毕敬来安慰自己,可当真假公主一事爆出来,她就再也无法忍受让萧婉继续留在宫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