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侧头观察一下亨利八世的表情，但见在场的贵族们并没有表现出异样，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贵族们当然不会大惊小怪，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当然不是啦~】
【实际上，大概在简·西摩死后一个多月的时候，亨利八世就开始寻找联姻对象。】
这......
不是说陛下守了三个月的丧吗？他为什么还是这么着急？
“父亲，西摩小姐死了吗？”伊丽莎白的声音打断了贵族们的思绪。
亨利八世低头，温和道：“你知道西摩小姐是谁吗？”
伊丽莎白点头：“是妈妈身边的侍女，一位金色头发的苍白小姐。”
亨利八世再度看向小女儿，她刚刚两岁，这个年纪的孩子，不仅能将话说明白，能准确描述出简·西摩的特征，她的思维非常清晰。
伊丽莎白才回到宫里多久了，五天？之前她一直被养在乡下，偶尔才会被安妮接回宫中玩耍，她是怎么从安妮众多的侍女中记住简·西摩的，有人教过她？还是她天生就如此聪慧？
“父亲？”伊丽莎白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亲爱的，西摩小姐没有死，那是在说她的未来。”
“那联姻也是未来会发生的事吗？”
“是的，亲爱的，现在我们仔细听好吗？”亨利八世阻止了她还想继续问的话。
“好。”伊丽莎白不说话了。
【1537年11月，围绕意大利的战争短暂终止，神圣罗马帝国和法国达成了一次时间很短的停战协议。这是一个苗头，两国之间似乎有讲和的趋势。一旦停战，形势将对英格兰非常不利，这意味着两国很可能会联合起来将矛头对准英格兰，亨利八世将四面皆敌。】
亨利八世面色有些发青。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亨利八世需要加快脚步选一方作为同盟。他首先将目光瞄准玛丽亚·曼努埃拉，比起法国，他还是更倾向于选择西班牙。但这位公主坚持亨利八世想要跟她结婚的话，应该先找教皇获得一张特赦令，因为按辈分，她是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姨孙女，两人结婚是不合伦理的。】
【我们不知道这是否是这位公主聪明的推辞婚事的借口，但显然，和教廷闹掰的亨利八世不可能找教皇低头，他只能放弃这个联姻选择。】
【第二次，亨利八世将目光对准丹麦的克里斯蒂娜。这两个人选都是曾经查理五世为他提供的结婚人选，当时可以任君选择，但现在变成了女方对亨利八世挑挑拣拣。】
【亨利八世的使者将联姻的意愿带到米兰，这位米兰公爵遗孀没有曼努埃拉那么委婉，她直言不讳，说出了一句广为流传的名言：“如果我有两个脑袋，倒是愿意去英格兰冒次险，可是我只有一个。”（注1）】
各国大使：贵族小姐说话可不能这么直白！但是，这位女公爵的话是不够委婉，可却道出了绝大部分人的心声。
想一想他们上次听到了什么吧！英格兰国王之后还会有一个砍头的妻子，或许跟他联姻需要三个脑袋才够！
英格兰贵族则感到十分尴尬，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亨利八世重重喘了下气，倒是没有发火。
【两次被拒绝，眼看着和神圣罗马帝国的联姻没有希望，亨利八世重新考量起法国这个选择。】
法国特使：他们是什么不上档次的对象吗？需要英格兰国王退而求其次。
英格兰国王不愿意选择法国，他们还不愿意跟英格兰联姻呢！
【亨利八世看中了玛丽·德·吉斯，她是法国吉斯公爵的长女，第一任丈夫也才去世不久。但在亨利八世求娶玛丽·德·吉斯时，亨利八世的侄子，苏格兰的詹姆斯五世也同样在追求她。】
【詹姆斯五世的妻子，法兰西的玛德琳和他结婚后不久就因肺结核去世了，为了维持和法国的同盟，他有意再娶一位法国新娘。】（注2）
法国特使拧起眉头，玛德琳公主还是嫁给了詹姆斯五世？他记得这桩婚事已经换了婚约对象，是由玛丽·波旁小姐代替公主联姻吧。
怎么又换回来了？
弗朗索瓦陛下本来就担忧公主殿下的身体不能适应苏格兰的严寒气候，现在看来这种担忧十分有必要。
虽然不知道陛下更换婚约的原因，但特使还是决定稍后提醒一下陛下，与其将玛德琳公主的性命搭进去，还要再付出一位新娘，不如一开始就按照原计划联姻。
【面对两位追求者，玛丽·德·吉斯果断拒绝了亨利八世，给出的理由和丹麦的克里斯蒂娜相似，她也有一句名言：“我可能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将近六英尺），但我的脖子很细。（注3）”】
尚在思考婚约问题的法国特使没忍住露出一个笑容，又迅速收敛。
英格兰贵族：笑不出来，完全笑不出来。
他们就说陛下将安妮·博林砍头是个昏招吧，这下好了，名声彻底烂掉了。
亨利八世攥紧拳头看着法国特使，别以为他刚才没看到他在嘲笑他！
弗朗索瓦该好好规范一下廷臣们的礼仪！
【拒绝了亨利八世的吉斯小姐答应了詹姆斯五世的求婚，他们的女儿就是苏格兰女王玛丽一世。】
玛丽一怔，抬起头望向水镜。
【求婚屡次被拒，亨利八世在婚姻中的名声令为他物色合适对象的克伦威尔焦头烂额。】
【更糟糕的是，1538年6月，在教皇调节下，法国和神圣罗马帝国在尼斯签订为期10年的停战协定。同年12月，教皇保罗三世针对亨利八世冥顽不灵的态度，起草了一份“破门令”，开除亨利八世的教籍。】（注4）
“上帝啊！”
破门令又称绝罚令，是教皇正对教徒最严重的惩罚。
如果教皇下达了这道命令，英格兰将会被所有天主教国家针对。
亨利八世冷笑一声，压下了宴会厅中的骚动。
“各位，现在已经不是几百年前了，教廷的权威不复往昔。”
保罗三世不是格里高利七世，他也不是亨利四世（此为德意志皇帝），想用破门令逼他重现卡诺莎之辱，保罗三世怕是活在梦里！
玛丽安静地坐在原地，闭上眼为自己的父亲默默祈祷，恳求上帝原谅他的过错。
【亨利八世对教皇绝罚的担忧还不如对法、西联盟的忧虑多。他即将被法国和西班牙包围，急需要一个盟友联合起来对抗法国和西班牙，克里维斯的安妮就是在此时进入克伦威尔的选择范围。】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上午有点事，还差一章没写完，欠一章更新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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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出自百科
4：《阿拉贡的凯瑟琳：王室联姻、废后风波与英格兰宗教改革大风暴（华文全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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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诺莎之辱：
1076年亨利四世和格里高利在沃尔姆斯宗教会议中闹翻，并被开除出教。
亨利四世在城堡外的冰天雪地中（据传说，是赤脚）站立了三天；从1月25日到1月27日，恳求教皇原谅他的一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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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克里维斯的安妮（1）
【克里维斯的安妮出生于德国的杜塞尔多夫, 她的父亲是克里维斯-犹利克-柏格公国的约翰三世公爵，同时也是施马尔卡尔登联盟的一员。】（注1）
【什么是施马尔卡尔登联盟呢？这个联盟成立的初衷还要从宗教改革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制度说起。】
【在哈布斯堡家族通过不断联姻扩大领土范围之前，神圣罗马帝国才是查理五世家族的大本营，但这个大本营并不安稳, 原因在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之位传承的特殊性。】
【与欧洲其他国家国王之位世袭制不同,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之位一直是选举制。皇帝通常由德意志公国的贵族们推选，一直到1356年, 来自卢森堡的查理四世成为皇帝, 他正式确认皇帝之位应由七大选侯选举产生。但这样的制度注定了皇帝的权威在德意志地区会被削弱, 公国们各自为政, 很难产生一个被各国公认的共主。】
【虽然后来哈布斯堡家族通过贿赂和武力威胁等手段长期垄断皇帝之位, 但由于之前选举制打下的基础, 国内的选帝侯们通常不太服气/皇帝的统治，时不时就要给皇帝找点麻烦。】
查理五世的特使垂下眼帘, 神情并不紧张。
神圣罗马帝国范围内的领土不安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他们已经学会了无视这些小公国的联盟。这些松散联盟一直都不怎么成气候，毕竟不论是在武力还是财富方面，他们都不可能比有西班牙做后盾的皇帝陛下更强大。
不过这些联盟招人烦倒是真得，好在他们最近这段时间还挺安分, 没有和陛下爆发过什么军事冲突。
要他说，英格兰国王选这么个联盟做联姻对象，属实是病急乱投医。克里维斯公爵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选他联姻还不如选萨克森公国，好歹萨克森选帝侯才是施马尔卡尔登联盟的领袖, 也是七大选帝侯之一。
哦，他忘了, 萨克森选帝侯家中大概没有适龄的女子可以嫁给英格兰国王, 即便有, 公主也不一定愿意嫁过来，同样的信仰可不能成为英格兰王后的护身符。
特使阁下在心里暗暗腹诽。
法国特使则觉得这个联盟不错，不知道弗朗索瓦陛下有没有兴趣和选帝侯们结盟。
虽然大家的信仰不一样，但陛下都能和奥斯曼帝国结盟，应该也不在乎一个新教联盟吧。
能给皇帝找麻烦的事，陛下一定很乐意干。
【及至路德教在德意志地区兴起，信奉新教的选侯们和狂热天主教徒查理五世真正产生了冲突，为了避免罗马教廷的影响力再次渗透德意志地区，由萨克森选帝侯约翰·弗雷德里克将新教诸侯们组织起来，形成了施马尔卡尔登联盟。】
【也就是说，这个联盟和英格兰一样是新教阵营，而且这个联盟还具备军事防御力量，对于当前的英格兰来说，属于能找到的最好结盟选择。】
【克伦威尔极力向亨利八世推荐了克里维斯的安妮和她的妹妹艾米莉亚，并夸大了克里维斯公国在联盟中的战略意义。】
【克伦威尔如此着急，当然也并不是完全为了亨利八世和英格兰的局势着想，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亨利八世回头朝克伦威尔看了一眼，面对国王迫人的目光，克伦威尔只能谦卑地垂下头，表露出臣服的姿态。
【求恩巡礼事件平息后，亨利八世大概意识到国内宗教改革已经走得太远，他得暂缓步伐，不能将旧教人士逼迫得太过，因此他的态度有些反复，开始表现出亲近保守派的意思。】
保守派眼前一亮，看来国王陛下迷途知返了，他们的坚持没有错。
【但实际上，亨利八世缓和的态度可能多半源于克伦威尔的改革已经从修道院榨不出更多的财富了。要知道，在北部叛乱平息后，亨利八世对于国内的修道院丝毫没有高抬贵手。】
【杰维斯、布里德灵顿、弗内斯修道院在叛乱事件后均被解散，紧随其后的是彻特西、艾客堡、刘易斯和莱斯特修道院，甚至连英格兰基督教发源地坎特伯雷的圣奥古斯丁修道院一样没有逃过被解散的命运。】（注2）Ⴙlѕy
保守派：......
玛丽不得不握紧十字架，深深呼吸以平缓自己狂跳的心脏。她很想跟父亲提出告辞，再听下去她害怕自己会当场晕倒，但她又不可避免被神迹描述的未来吸引，想要留在这里多听一听。
但愿之后不要再出现这么刺激的信息了。
伊丽莎白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努力维持自己端正的坐姿。神迹所说的大部分内容她都没能听懂，复杂的局势对于她来说太超前了些，因为听不懂，这些话便无异于催眠。
【当亨利八世收回财富之后，他开始想要平息国内的宗教纷争。说到底，亨利八世本质上还是一个天主教徒，他其实不怎么信仰新教。他之所以反对教廷、反对教皇，不过是想要将权力和财富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在新旧党派中的摇摆态度实际上跟信仰没有太大关系，一切都是从自身的利益出发。】
保守派和新教派：不！他们不相信！
各国大使：英格兰国王，天主教徒？！神迹好像在讲一个鬼故事。
只有亨利八世自己知道神迹说得都对。
法国和查理五世很早就不再向教廷缴纳税贡，凭什么英格兰的财富要流入教皇手中，他想自己保留这些财富有什么错。能够保护英格兰人民不被侵略的是英格兰国王，不是罗马的教皇。
【1539年，尽管克伦威尔强烈反对，英格兰王国议会仍然强制通过了著名的《六条信纲法案》。】
【这条法案反对激进宗教改革，给新教改革派造成了重大打击。因为信纲中反对教士结婚，身为改革派的托马斯·克兰默主教只能将他的妻子送往国外，同样是改革派的休·拉蒂默和尼古拉·沙克斯顿因反对《法案》而分别被迫辞去伍斯特主教和索尔兹伯里主教之位。】（注3）
【克伦威尔从法案颁布的过程中敏锐嗅到了亨利八世态度的变化，因为王国议会不可能绕过亨利八世颁布法案，这条法案能够成立，背后势必有亨利八世的默许。为了保护改革成果，他必须找到一条能保证亨利八世站在改革派一边的路子，和同样是新教派的克里维斯公爵联姻是他想到的办法，恰好国内局势也需要亨利八世进行联姻，正中克伦威尔下怀。】
【至于克伦威尔为什么不将目光瞄准联盟领袖萨克森选帝侯，大概是萨克森家族没有适龄未婚女子。但克里维斯的安妮还有一个姐姐西比拉，她是萨克森选帝侯的妻子，如果这桩婚事能成，也是变相和萨克森选帝侯的联姻。并且克里维斯公爵本人也在和查理五世争夺海尔德兰（荷兰的一个省）的控制权，有利于帮助亨利八世牵制查理五世。】
【不过很可惜，克伦威尔错估了联姻的重要性和施马尔卡尔登联盟反查理五世的决心，更对克里维斯公爵的实力过于高估，最终导致他为这桩联姻付出了惨烈代价。】
保守派和新教派一起看向克伦威尔，这位国王的宠臣站在阴影中，此时神色不明。
廷臣的眼神威慑力根本不能和国王相提比论，他也不需要对他们做出任何回应。
克伦威尔在想自己的改革之路。
自上次知道“求恩巡礼”事件后，克伦威尔一直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改革策略，但效果不大。
自改革之后，修道院的财富大部分流入国王的腰包，少部分被贵族、商人瓜分，要想拉停改革的马车，无异于从国王和得利的贵族们身上割肉。他如果想做出改变，不用等到明年叛乱爆发，陛下和这些贵族们第一个饶不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