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天幕也没有说出他的消息,没理由被人盯上了。
他感知了下自己的空间。
幸好,空间里的东西都还在。
池景半闭着眼睛,一边看身边人的动作,一边想着用什么东西可以脱困。
从触感上来说,绑在他手上的应该是某种类似尼龙材质的绳子,反正不是金属。
绳子的话就可以用剪刀或者刀子割断,这个不成问题。
问题是,割断了绳子之后,要如何脱困?
他微微转动着视线。
这条船上人数不少,除了他们一家四口之外,至少还有八个人守着,还不算他视线之外的。
掌控船的应该也要有几个,那么应该至少有十个。
妈妈和奶奶身体素质都不太好,战斗力等于0。
池林,算了,也称不上什么战斗力。
那么就是他一个挑战十个,就算他有空间,也很悬。
更何况,这些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的,那身材,一看就是练家子。
外面雨又大,船又颠簸,一旦混战起来落了水,谁都讨不了好。
怎么办?
池景又闭上了眼睛,装作自己还没醒,先等看看吧。
如果是联邦的人的话,那问题倒是不太大,他有金手指傍身,对官方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应该不会出事。
但如果不是联邦的人……
池景心脏砰砰砰地跳着。
他最怕的就是被私人组织抓到,这种人往往没有什么道德边界感,更不把人命当命看待,要是被抓到,他都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结局。
被囚禁起来当成私人粮仓?
还是成为小白鼠?
无论哪一种,都是他无法接受的。
船晃晃悠悠,时快时慢,池景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快没直觉了,又口干舌燥的。
偏生他等了这么久,都没听到船上的这几人开过口。
都是哑巴吗?
排除掉他昏迷的时间,光是醒来后,他觉得至少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了。
这几个人,一句话都没有吭声过。
倒是池林和孙红吉相继醒了过来。
两人一察觉到自己被绑了起来,当即鬼吼鬼叫地胡乱挣扎了起来,池林更是破口大骂:“谁,谁干的。”
“景儿?景儿你没事吧?你们放开我家景儿。”
“放开我们!你们是谁!狗东西,你们怎么敢!”
然而两人刚刚挣扎了没一会儿,就有看守的人随手拎起船板上的几个破塑料袋,团成团塞在他们嘴里。
船上的水肮脏浑浊,雨水混杂着脚底的泥土等各种脏东西,加上塑料袋的那个触感,池林和孙红吉都忍不住干呕了起来,总算消停了几分。
池景心里怒骂着这愚蠢的爹妈,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情况,耍泼有用吗?
被他们这一闹,池景更不敢睁开眼了。
他可不想嘴里也被塞塑料袋。
他放轻了呼吸装作药效没过,不一会儿,有人来探了下他的脉搏,又自顾自坐着轮岗。
许久,直到他快要撑不住,忍不住想开口要水的时候,终于有个人说了一句:“六个小时了,给他们喂水。”
一只有力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颈处,将他整张脸硬抬了起来。
一个扁扁的大水壶硬塞了过来,冰凉的清水咕噜噜地往他嘴里灌去。
池景根本来不及吞咽,连连呛了好几口,鼻腔火辣辣的,想装昏也装不下去了,拼命咳嗽了起来。
他抬起眼,跟前捏着他喉颈的人身形高大,至少都有一八五以上,神情冷冰冰的,眼里没有半丝温度。
看到他醒来,那几人也一句话都不说,给他灌完水之后,见他没有大喊大叫的样子,又退了下去。
池景缓了好一会儿后,也不装昏了,就看着那几个大汉。
身旁的池林和孙红吉见池景醒来了,嗯嗯啊啊地挣扎着,想说什么,被池景一瞪,人立马老实了。
两人都眼神慌乱,又惊又怒的,明明之前一家人还躺在五星级总统套房里享受着,结果一觉醒来看,就被人绑着不知道要运到哪里去了。
船晃晃悠悠的,池奶奶不多时也醒了,张嘴就呕出一大口秽物来,哀声连连。
那几个看守着他们的人怕她被折腾死了,给她灌了药,约莫是晕船药,池奶奶又昏睡了过去。
期间又换了几次船,换了几波看守的人,越是后面的人,行动也就越发严谨利索。
唯一相似的,是所有人都紧闭着嘴,池景就算想揣测他们是什么人也没办法。
但他心中依稀有了判断,这伙人,多半不是官方的人。
得想办法脱身了。
池景心中做着计较,一路都装得很配合,终于找到了机会,趁着一次换船的机会,在踏上新船的那一瞬间,手中陡然出现一把尖刀划过那个抓着他的壮汉的手,那壮汉吃痛,下意识地松开。
池景找到机会,整个人猛地朝水中倒去。
“噗通”的落水声让众人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船下浑浊的黄色积水已经有三米多深了,暴雨又极大,池景跳下水的瞬间就被积水吞噬。
船上的众人都慌了,三四道身影根本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衣服,踢开了鞋子,直直朝着池景落水的地方跳了下去。
暴雨还在继续,就算是城市街道里,积水仍分外汹涌,跳下水的几个大汉瞬间就被冲散了。
幸好,他们都是会水性的人,很快潜了下去,想要去找池景。
可是这水浑浊得很,全都是泥沙混合液,还有各种垃圾沉沉浮浮飘荡着,睁开眼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去哪里找?
池景早就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用空间里的刀割破了绑着手的绳子。
他计算着时间,几乎是一落水,就从空间中拿出潜水面镜戴上,顺着水流快速地向前冲去。
他没有拿出呼吸管,因为多半也没什么用,而且怕被上头的人察觉到。
他被带走的时候就穿着睡衣,轻薄,在水下没有吃水负重,因此身姿灵活,很快被冲到了边缘处。
一路不停地往外拿物资,挡在跟前。
物资拿出的瞬间,可以为他带来些许氧气,还可以挡在跟前,避免他被水中的杂物撞伤。
不过饶是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深吸了一大口气才憋气下去的,但还是咕噜噜地喝下了好几口水。
这些积水浑浊不堪,里面什么东西都有,他被呛得鼻腔喉咙里面火辣辣的痛,胸腔因为缺氧都快爆炸了。
好不容易,终于被水流甩到一堵墙旁,池景猛地抓住了墙壁外沿,求生欲之下奋力向上探出头,大口大口喘着气。
再一秒,再多一秒,他或许就要被溺死在洪流中了。
豆大的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他的脸上,砸得他都睁不开眼睛。
冰冷的洪水和雨水之下,他浑身都在猛烈地颤抖着,牙关战战打架,腮帮子酸涩。
顾不得浑身的疼痛,池景快速地转过头,四周水雾朦胧,幸好,没看到有人追上来。
他这才固定住身体,手忙脚乱地从空间中拿出潜水服和氧气面罩那些来,胡乱地套上,确定可以呼吸之后,又一个猛子扎入了浑浊的黄水中。
池林和孙红吉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跳入了船下的积水中,目眦欲裂地想要扑上来。
奈何他们手脚也都被绑着,如何迈得开步?
这一情急之下,整个人都扑倒在船上,当即鼻青脸肿了起来,池林鼻子都流出了血来。
旁边的几个男子一个健步跑了上来,一脚将他们两人又踢回内舱,口中恶狠狠地:“给我老实点,不然老子崩了你们。”
一直藏在裤腰上的枪也拿了出来。
原本的那艘船上有十个人,后面交接的船上有十二个人。
紧随着池景跳入水中的,两艘船加起来足有十四五个。
剩下的人除了看着池林他们,就是控制着船身,以及快速跟上头报告池景出逃的事情。
这种情况下,任是谁都知道,跳入水中找寻,不一定能找到池景就算了,甚至还可能搭上自己的命。
但是他们没办法。
找不到池景,他们同样没命。
死法可能比被激流卷走淹死还惨。
京都物竞实验室的宁宴手中依旧盘着一只肥嘟嘟的小白鼠,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屏幕,在通讯器亮起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点了接通。
通讯器另外一头的男子心脏砰砰砰狂跳,声音都在颤抖:“宁导,目标,目标脱离控制,跳入洪水中,目前正在全力搜救中。”
宁宴又看了屏幕一眼,嗤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慌什么。”
“热感追踪仪成像目标已经发过去了,直接看吧。”
而后挂掉了通讯器,目光继续回到屏幕上。
那硕大的屏幕中显示的,赫然是在浑浊肮脏的洪水中浮潜着的池景。
/
怀着忐忑的心情将消息上报的通讯员听到宁宴的声音后一惊。
随即再看手中的通讯器,上面赫然浮现出他们当前所在地的地图简略图来。
上面还有一个红色的目标点,正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那是池景身上的热感追踪器!
因为换过几波交接人,此时押送着池景的并非最开始绑架池景的那一拨人,因此他们根本不知道,池景身上还安装了这玩意儿。
消息传到之后,没下水的几人顿时眉梢眼角都浮现出庆幸来。
恰逢有队友从洪水中艰难地浮了起来喘着粗气换气,他们连忙将绳索并着救生圈丢了下去:“快上来,知道他的位置了。”
两艘交接船并没有当即驶远,他们的兄弟都还没有上来,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只有三五个兄弟从不远处冒出头来换气。
将他们一一拉上了岸之后,众人再不敢耽搁下去,只得先留下一人守着一船,其他人直接跟着地图上的红点,快速地往目标处追去。
另一头,接收到宁宴这边消息的人也增派出了好几队的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地图上的成像点出发。
池景一朝被抓之后,整个人受惊不浅,顺着湍急的洪流飘了约莫一两个小时,直到氧气瓶快空了,才终于浮上了水面。
豆大一般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氧气面罩上,发出了珠玉撞击地面的那种坑哐声响,一副要将面罩砸穿的样子。
池景的双手不停颤抖着,就算在潜水服中,他仍然感觉到浑身冰冰凉凉,十几度的洪水快速带走他身上的热量,他觉得自己手脚都快被冻僵了一般,根本伸展不开。
费力地攀着一栋建筑的外沿,池景触摸着潜水设备,将它们重新收入空间里,艰难地往上爬。
这是一栋废弃的旧小区。
往上看,约莫有7层楼左右的高度,现在洪水已经快淹没到第二层的地板上了。
他浮出的位置很好,刚好是在二楼这一间房间的阳台处,双手攀着铁栏杆,使出吃奶的劲儿,池景艰难地翻了进去。
顾不得阳台的地板上全都是各种小虫子以及积水,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若不是他早就在末世中度过了三年,意志坚定了许多,承受力也提高了不少,他觉得他已经死在洪水里了。
谢天谢地,他奶奶的,总算是给他逃出来了。
那群人没有潜水设备,就算紧随着他下水,也不可能速度比他快。
他顺着水流胡乱拐弯,飘了这么长时间,自己都不知道漂到哪里了。想来他们肯定找不到他了。
池景想起还在船上的爸爸妈妈和奶奶,心中有几分波澜,但最后还是咬咬牙,不再去想。
他努力过了。
他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这些日子以来,做的准备都是从一家人的角度出发,谁都没想到现在会出现这种事。
他不是故意想要丢下他们,只是,他身上有秘密,肯定不能被抓住。
如果有机会,他会回去救他们。
但如果没机会,这一世,就算他池景不孝。
他已经尽力了。
池景伸手将爬过胸膛的一只蟑螂一把扼住捏爆,好半晌才扶着地板坐了起来,涉着没过脚背的积水,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屋内走去。
这间房子早就人去楼空了。
除了一些破旧的没什么价值的柜子和桌椅之外,整间房子空空荡荡的。
也不能说空空荡荡。
墙壁上、被废弃的家具上都爬满了各种虫子,令人看着不禁毛骨悚然。
池景眼皮眨都没眨,这情形,他上一辈子见多了。
极寒的时候,他甚至下楼来抓过这些该死的小东西,将它们投入火中,随着噼啪噼啪的一阵阵声响,有焦臭味,也有烤蛋白质的肉香味。
一大袋虫子,并着几块煤炭,可以燃烧一晚上。
他一把推开了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并着细微的脚步声快速消失在角落中,是老鼠。
池景嗤笑了一声,没想到,他重活一世,竟然还是沦落到和虫子老鼠作伴。
都怪这该死的林间鹿。
他已经大概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