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宁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直到陆霁云大婚那日,阿宁在院中看到了微服前来的谢缨。
几年未见,他更加凌厉昳艳,还是一身红衣,恍然间叫阿宁觉得他就是儿时的阿奴哥哥,可哪里又变得不一样。
阿宁朝他行礼,少顷谢缨才出声制止。
他像是昨日刚把酒言欢一般熟络,轻笑出声:“听薛敖说你身体将养的不错,倒是没骗我。”
见阿宁抬头看他,谢缨挡住背后有些毒辣的日光,“回辽东后,替我给舅舅上柱香,他也是许久没见你了。”
阿宁颔首应是,谢缨接着道:“日后若是薛敖欺负你,只管跟我说,陆鹤卿打不动那皮糙肉厚的混账,我亲自抽他,就像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三人打闹的景象仿佛就在昨天,阿宁也跟着笑出了声,轻声应下。
最后被薛敖看到,气的抱着阿慕嘟囔了好久。
蔺锦书和项时颂的婚事要在明年,阿宁与薛敖也定在了今年冬时。神獒军听说当年那个供应军姿的姑娘就要做他们王妃,乐得连忙催薛敖带人回去。
阿宁多年不回辽东,心中惦念的紧,这几日跟薛敖一拍即合,带着小阿慕回家。
路上小丫头开心坏了,一直问辽东是什么样子。
薛敖便抱着她讲,辽东的雪比阿信还高,攒起来时比人头还大,一脚就给踢散了。
小阿慕听的眼泪汪汪,直往阿宁怀里躲。阿宁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把人哄下了马车。
金绮看那大白人背影里透着委屈,跟阿信笑倒了好几回。
阿宁哄睡了小丫头,她一路奔波,坐的有些腰酸,掀起车帘看已经到了辽东边界,眼前不远就是长亘着的莲白山。
天色渐晚,此处有驿站,车队今夜便是停在这里歇息。
正要抬脚下车时,一只手臂将她揽过,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已经坐在乌云踏雪上,背后就是薛敖有力的心跳声。
薛敖将斗篷盖在阿宁头上,清喝一声驾马朝山上跑去。
阿宁眼前被斗篷遮住,只觉得耳边的山风呼啸而过,她抬高声音,“去干嘛?”
薛敖清亮的声音透过后心传来,“带你去莲白山上看月亮。”
乌云踏雪脚力非凡,不多时薛敖勒马停下,托着她下马。
斗篷被掀开,阿宁不禁呼吸一窒。
眼前的莲白山在月色下汇聚成层层叠叠的暗波,盛着天边倾注而下的银河,发出动人的山鸣。
美不胜收。
薛敖将阿宁拢在怀里,下巴轻轻放在她头顶,“早就想带你来看看,我这三年时常来这。”
“对不起。”阿宁声音有些发涩,“谢谢你,薛子易。”
薛敖将人抱的更紧,心中那个风饕雪鬄的大窟窿仿佛长出了无边的春花,温澜潮生。
两人什么都不再说,只依偎在一起,看山楹月明、云随风动。
少顷,阿宁被这山上的风吹的困懒,正舒服时感到少年将她扳回身,用唇去碰她的额头。
薛敖小声问她:“阿宁,冷吗?”
阿宁发出了猫儿一般的哼哼声。
薛敖听的心里发软,伸手在怀中掏出了一团草色。
“我想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送给你,可是问了许多人,都没得到答案。”
手指上的茧轻轻捻着蝴蝶翅膀,要命的情话不要命地往外吐,“我后来才想明白,这世上唯一的最好就是你,所以我没得什么能送你。”
阿宁仰起头,鼻尖贴上少年微凉的下颌。
“不过。”薛敖忽然笑出声,像是得意极了,“你还欠我三个愿望。”
阿宁捞起一缕他的头发钻着绕圈玩,“那我的小王爷还不快说,朝本姑娘许愿。”
耳边是夜风穿过山谷的回响,薛敖微微低头,好叫小姑娘玩的更舒服些。
“第一个,戴上它。”少年圆眼里都是亮晶晶的期待,露出颗虎牙来显得有些傻气。
“戴一百年,只要我给你编的。”
阿宁眼里浸润着一只颤颤巍巍的草蝴蝶,还有辽东广阔无垠的星空弯月,她的睫毛有些湿润,荡漾起一船星河。
薛敖就在这白俏的夜色中诱哄出声:“阿宁,好不好?”
“好。”
薛敖心里美得很,低头亲了小姑娘一口,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浩瀚的山河星云中。
阿宁羞的埋在他胸前,听少年继续道:“得多编点,万一等百年后老了,我啥都看不清,我家阿宁可没东西戴了。”
阿宁仿佛能看到薛敖身后晃来晃去的大尾巴。
伸手去捉,是少年如有实质的爱意和他眼中灿烂欢喜的自己。
他们生来就在一起,朝着霜雪和逆流,朝着朗日青空走,再是天寒地冻、是岁月交错,是雪山上撒欢狂奔、是璀璨日光里那般浓烈的喜欢,与年复一年的陪伴相拥。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并不短。
可阿宁觉得那远远不够。
怀里的姑娘忽然开口。
“那就一直爱我。”
直到日月倒置的下一个百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