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真:……
扶额的主神叹了口气:“你们啊,说这种话之前,先想想看究竟有没有隐去身形。”
抖抖耳朵,后知后觉有在被来客注视的小三只当场炸毛:“啊!”
毛茸茸爱好者的纪真弯腰撸撸狐头,爽完即弃地站直后就挥手撵走祂们:“走吧走吧,今天反正也不开放神社,没事干就到隔壁御影神社找你们的狐狸老大玩去。”
“哇,真的吗!”
“好耶!”
“纪真大人万岁!”
欢呼间,就瞧见三团化作青光狐火飞走了。
犬山望天感慨:“哈,多像灵异事件。”
而没有长着翅膀也不会变成狐火飞行的人类歌姬,只能继续留在原地等待安排,她抬头可怜巴巴地问:“那我呢,纪真小姐?”
闻言同样一筹莫展的纪真挑眉,但马上就凭借多年的教师经验,摆出老道的架子哄骗说。
“歌姬,你也是马上要入学高专的预备术师了。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现在要学会自己钻研术式和修行,知道吗?”
“啊……是!”歌姬煞是懵懂地点点头,与三人再次鞠躬后就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听到关键词的樱:“高专?”
纪真解释:“听说我是术师后,从后面的出云大社跑来当助勤御神子[1]的孩子,说是想跟着我学如何更好地使用术式。叫庵歌姬,今年就要入学高专了。”
“话说,她应该……是打算进东京都的吧?”有些不确定,纪真的语气飘忽起来,“可别在我这学了一两个月,转头入学京都府立的高专去了。”
“你不是才就职不到三天吗?消息传得这么快啊。”
“喏,那上头还有座神社看到没。”纪真往正殿后的山丘上比划,示意樱和犬山看过去。
“里面的神使巴卫是个有模有样的大妖怪,这附近其他小神的神使啊、式神啊的都爱去那凑热闹,八卦起来没完没了,早上发生的事,不到中午就能让整个笠间市都知道。”
那也许鸣人和九尾来这里也会很受欢迎吧。
被狐狸包围的樱如是想。
纪真在神社中简直可以说是如鱼遇水,得心应手至极。
她本人勉勉强强说是因为禅院家与神道教关系密切,而她少时为了解御先役术也没少翻阅古籍,话到最后悄悄地说自己也曾在神社中做过一阵的御神子。
“但不是信奉宇迦之御魂神的神社,我在那里也从未见过什么神明或神使、妖怪。”
“这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啦。”犬山帮她总结。
没有久留,在收到余下看家的两只红狐神使买回的黑糖馒头和胡桃提灯最中后,犬山和樱就拎着大包小包的伴手礼,并肩走出了笠间神社。
来送她们的纪真站在车外,透过摇下的车窗说着道别的话。
临别前,她突然点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樱,说道:“对了,小樱你现在还在养着那只猫咪吗?”
樱好阵子没跟其聊过这个话题,于是反应了两秒,才徐徐点头表示还在养。
笑着弯起眼睛,右手握拳同时伸开大拇指和小拇指,做出了打电话的姿势,摇晃在耳边说:“靠这个常联系啦,拜拜!”
便在云卷云舒中目送着她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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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现象无法用科学或常识来进行解答。
就比如被平安时代的先祖们指出的怨灵吧。
不管是鬼魂,还是妖怪,亦或是灾难,都是需要人们进行祭祀膜拜的,然后借由信仰的力量将其安抚,最后转化为庇佑人们的御灵的存在。
这些哪里能有可信的依据进行解释呢?
当然了,上述出自紫式部所著的《源氏物语》中的御灵信仰,不过是将其时代下的文明具象化到某个专属的名词身上,以此让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人们更好地去了解那段历史的文化而已。
这种说辞对年仅十二岁的国中生夏油杰而言,就好比是将二十一世纪的日本,打上当代青少年中最火热的奥特曼产业的标签,或者是在周日上午八点准时播放的假面骑士也可以。
都是为后人方便记载。
但和此类不可信怪力乱神的观点不同的是,夏油杰确切地知道,世界上是真的有存在怨灵的。
他曾经被自称为咒术师的人搭救过。对方与他讲术师所在的意义,即是为了祓除这些常人所不能察觉的存在。
就好比会惩恶扬善的奥特曼与假面骑士,是拯救人类、拯救世界的英雄楷模。或说术师是更伟大的,因为怨灵不会被非术师发现,术师在无怨地保护所有人,因此他们的付出永远正确。
“孩子,你能看到诅咒,未来也许会觉醒术式,那如果有天你成为了术师,可别忘记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护非术师。”
那人如此说,夏油杰便也如此坚信着。
他出生于埼玉县的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家庭,父母都是普通人,对咒术师的认知堪称空白,自打拥有了术式后,如何使用、操作也都是靠着自己摸索的,不过因为生活的周边常会出现诅咒,所以在前往尝试祓除的途中,他也见到过不少其他的咒术师,偶尔会被指点一二,因此对咒术界的了解也与日俱增。
这天他刚参加完和国小同学们的聚餐,这是由班长组织起的告别国小走向国中的成长与告别会,离三月越发近的日期使着温度在缓慢提升,而白昼也一同在被拉长。
夏油杰只身走在回家的路上,俞浓的夕阳将护城河的水照得波光粼粼,他穿行过这里无数次,可唯独是今天的此刻,他眯起眼睛,在那火炎般的流水中看到了一个可疑的投影。
顺着笔直地向上看,便发现了一个悬在半空中的诅咒。
只不过那咒灵的模样有些奇怪,就像是仍被保护在卵中尚未发育完全的幼体,带给他的气息也非常不好。
但夏油杰管不了那么多,他得尽自己所能去保护这附近的非术师们。
想着,便快速地朝发散着浓浓恶意的地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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诅咒形成的地方离大宫武道馆的位置很近,当夏油杰跑到目的地发现是处在闭馆中时,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庆幸着如此至少说明存在非术师受伤的概率被降低了。
但须臾间,他感受到了股更大的怨念在无孔不入地向四周发散,举头望去,那个诅咒犹如冲破卵壳的害兽,凶残的矛头直指于他所站的位置,蠢蠢欲动着,大有将要施行锐进攻击的迹象。
糟了!
夏油杰暗道声不妙,迅速移动起身体,往有着阻碍物的地方逃窜躲藏。
而就在这他以为自己已闪躲不及,只怕马上就要被击中的危机时刻,没想到竟会被横空出现的他人拦腰抱起,天旋地转中,夏油杰只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失去了引力的蛮横牵制,正腾跃于天上。
睁眼,入目的是随风在后翻与骚动的粉色长发,被卷成了绸带般的扭转。
这位正将他轻而易举带入天际且远离那个诅咒的少女,眉头紧蹙皱成了一团,充斥着愤怒与担忧的双眼与他撞到了一块。
是职业咒术师吗?
好年轻。
随着产生在脑中的疑问,他被带到了不远处的图书馆天台落脚。
望向已经发生变态的诅咒,少女语气不耐地喃喃道:“怎么会出现都能被我看到的诅咒啊。啧!”她突然咂舌,向自己的左侧手臂看去。
夏油杰跟随着少女的视线一起挪动,这才发现对方大臂处的衣服竟然已被擦破,上面还出现了被诅咒攻击后所留下的深色伤痕。
……是在救我的时候受的伤吧。
他惴惴不安地开口:“那个——”
话还未出,反被少女不悦地打断并指责道:“除灵前也要扪心自问下自己的实力到底够不够格,这个社会再缺少咒术师,也轮不到让你一个十几岁出头的小孩子去填补这个缺口的。”
她从勾在另一只手肘处的各种礼品袋中,掏出了个时下最新款的夏普手机,拨出号码后置于耳边,等待着被接听的同时,继续说:“如果你想嘴硬说自己的实力足够,那我认为你这样只会盲目送死的家伙并不适合当术师——”
手机倏然被接通了,少女睨了夏油杰一眼,转头与对面说:“埼玉市见沼区的大宫武道馆上空发现诅咒……是,我能看见。”
少女惊呼起来:“……你说那个就是聚集戴天的咒胎?那如果我判断的没错,祂应该已经在发生变态了……周边发现个国中生小孩,似乎有咒力,对诅咒也有认知。”
“好,我知道了。那夜蛾你尽快联系辅助监督和术师来吧,我先带这个孩子离开这附近,之后联系。”
粉发碧眼的少女挂下手机后,将其重新丢回了五花八门的礼品袋里,神色不明地思忖并说:“我叫春野樱,你的家在这附近吗?”
夏油杰摇头,欲要介绍自己的名字,可哪想迎面怼来的又是在一阵眼花缭乱和头晕目眩,等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被名为春野樱的少女单手拎起,且再次跳行、穿梭在了鳞次栉比的高楼间。
春野樱道:“我的公寓就在北侧的街区,你先到我那好了,之后我再联系朋友送你回家。”
她话落,脚下徒生个踉跄险些摔倒。
被扼住后颈衣领的夏油杰,惊慌失措道:“春野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
才怪!
已经在动用医疗忍术治愈起伤口的樱,发现毫无效果,而她本就没有咒力傍身,对诅咒的抗性根本就是零,现在已经开始在头晕作呕、四肢无力了。
万幸的是离她的公寓足够近,否则她也不会在与犬山実日子分开后途径那处,然后发现那么明目张胆、直愣愣地就出现在半空中的咒胎了。
夏油杰的所见之景在仓促地上下抖动与变化,等他起起伏伏的心脏快跃出胸口时,他就整个人就被啪地一下摔在了地上,屁股险些炸开。
可现下他也无暇来心疼自己了,因为救下他的春野樱在跌落公寓二层的长廊外并松手开后,就已闭眼直挺挺地向外瘫倒下去。
礼品袋也散做了一片。
“春野小姐!”
夏油杰连忙跪起上半身前扑,接住了这位晕过去的少女。
“啪——”
同一时,就位于他左侧的防盗门也被从屋内打了开来,而他正努力地拐住疲软、失去意识的春野樱,只能不知所措地抬头望过去。
开门的是位短衣黑发的健硕男子,是光看身型就能赤手空拳打趴十个夏油杰的那种。
男子旋即弯腰将少女搂入怀中,再慢慢、小心地将其抱起。
随后才阴沉着五官,居高临下地逼侧道:“小子,给我解释清楚她发生了什么。”
第22章
知晓事情的经过只需要三言两语。
在禅院甚尔阴恻恻地注视下,夏油杰紧张地吞咽干涩的喉咙,尽力让自己不磕巴地说出了事发前后的全部。
他是初来乍到的野路子,对诅咒的认知大多也都是来源自除灵时所遇到的职业术师,他们虽然对他的态度多是不假辞色的,但却并不会进一步干涉,说直白点就是过于暧昧了。
或许是因为咒术师是独立于大众社会外的特殊群体,他们或形单影只,又或结队抱团,可唯独被默认的是,他们都在一定程度上疏远着与正常社会的距离,因此总会不完全拘泥非术师们常识与道德下的潜规则。于是就出现了尽管都在说去咒危险,但还是会任由他跟行的局面。
这对于年少的夏油杰来说就如同助长他火势的东风,哪怕年纪还并不大,他也依旧能凭着自身拥有术式的证明,出入在发现诅咒后的大小场所,如今更是连如何放下帐都学会了。
可这次与以往不同。
不管是现身大宫武道馆附近的诅咒,还是在他不管不顾就冲上去后所遭遇到的种种,亦是说他眼前这位非比寻常的男人与救下他的春野樱。
都在告诉他。
他搞砸了,还添了个大麻烦。
从男人身上外泄的杀意实在太过强烈,甚至远远超越了夏油杰方才见到的那个极其危险的诅咒。
后者终究只是个将要迈入国中校园的大男孩,面对这种场面,此时仅能怀着静待发落的忐忑情绪立在玄关处,担心地望向躺在床上晕厥的春野樱,再小心翼翼地去看如毒螫般骇人的甚尔,不敢多言其他。
静静地,等着对方。
直到男人说:“……她这种人,肯定有交代来这里后要怎么处理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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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时雨在接到甚尔的电话后,踩着渐深的夜幕推开了眼前这扇半掩着的门。
直接映入眼帘的是位坐立难安的刘海少年,调动视野后,看到的就是正揪着被驯服过的武器库咒灵的禅院甚尔,不知道这位活阎王是要去削了什么仇家的脑袋,暴戾恣睢的模样让人唯恐被波及地望而却步。
“你……”
竟然完全不掩饰这股凶煞,就不怕被春野小姐发现吗?
……话说这间公寓的主人呢?
甚尔:“带这小子回家。”
接到这道指令的同时,孔时雨也终于看到了那位躺在床上的少女,以及出现在对方手臂上隐隐发暗的伤痕。
嘶——
瞬间明白大概的孔时雨觉得自己的槽牙开始在没由来地作疼。
服了啊,惹谁不好偏偏来惹这个暴君。
禅院甚尔就是条疯狗!
但毕竟他这些时日有大大小小地受到春野樱的照顾。都不说别的,单就在对方的看管下禅院甚尔让他头疼次数减少的这一点,都值得让昔日各种收拾烂摊子的中间人感恩戴德了。
虽然他道德感不高,但也不至于说是没良心。
作为一个靠谱又情绪稳定的成年人,孔时雨只好先安抚地拍了拍身侧这位还不及他肩膀高的男生,再试图与甚尔沟通。
“需要先开车送你吗?”
怕是没想到这位平时见事不妙就跑且宗旨即是远离麻烦的合伙人会打算相助,甚尔将储藏着他全部咒具的咒灵放到肩膀上后,伸展起了修长的上肢肌腹。
他懒得多费口舌,有机动车和代驾再好不过,于是简单明了道:“走。”
三人前前后后欲要离开。
就在被推着走在最前面的夏油杰都已半步跨出门框时,一道突兀地电话铃声叮叮响了起来。
他们齐齐向传出声音的被扔在角落的商品购物袋看去,在发现疑似是春野樱的个人手机后,不清楚人物关系的夏油杰和清楚两位关系的孔时雨,又下意识地同时扭头望向甚尔。
着急去宰个诅咒泄愤都能横生出一堆琐碎的麻烦在拖累进程。
而比起远在不知何处的来电方,此刻就站在甚尔眼皮子下的无妄少年明显是成了他的临时出气筒。狠狠地啐过去一眼后,甚尔不悦地跨步过去弯腰开始翻找起了手机。
见来电对象的备注——夜蛾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