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仅是他们对所谓“禅院术师”的强者的态度。
同样是杀遍武场无敌手的禅院甚尔, 所获得的就是截然相反的鄙夷与诟谇。
说来经常会听闻又有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也还是要趴在地上谩骂禅院甚尔是个废物。
显而易见,禅院家独有且荒谬的思想, 是从小抓起的。
而每个在六岁前拥有咒力但还没有觉醒术式的嫡系孩童,都短暂地拥有过一阵被视作掌上明珠的时光, 因为术式尚未定性, 指不定哪天真的就出现了十种影法术的继承人呢, 那段时期就是禅院们对待孩子唯一的仁慈。
他们的生日会办得稍稍隆重些,就仿佛他们每一年年岁的增长、每一次距离术式觉醒日的缩进, 都是禅院实现最强术师家族梦的伟大进步。
所以禅院纪真会记的, 记的自己与禅院甚一的年纪同样大。
那就此推算,禅院甚尔应该是小了她两、三岁吧。
旁系的女性被规定不能进武场,但这不妨碍惯会偷懒的纪真躲起来去看。
有那么一次照旧翻到树上往里面张望,入目的就是一个比量她身高差不多的男孩子,瞬间把个头更大些的少年撂倒,并进行无情地胖揍。
出拳刚劲有力,又招招到肉,妙啊!
纪真心里这么称赞着, 哪能想下一秒就被那男孩扭头而来给瞪了一眼, 如狼似虎。
不是吧, 离这么远都发现我了?
不禁缩着脖子又往茂密的树枝间躲藏了几分。
随之纪真听到的,是从武场中传出的撕心裂肺地痛骂怒吼。
“禅院甚尔你这个混蛋!没有咒力的杂碎——”
啊……原来那个眼神能吃人、下手能撕人的小子, 就是传说中的禅院吊车尾啊。
那之后她就换了个地方藏身偷懒,因为总觉得再看到禅院甚尔“杀人”,是会做噩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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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现在告诉我:那个禅院甚尔正是我好姐妹春野樱所谓的——收养的野猫?!
她甚至在带其初次来神社参观的几天前,还留心问了一嘴对方的那只猫还在不在!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来着?
——就算我离开东京都咒术高专,也还是要遵守约定。如果哪天小樱回到了属于她的世界,那我会去她的公寓将流浪猫带到神社里饲养……
所以我差点要饲养了个什么啊?!
纪真惶恐万分地拜托樱重复一遍方才所说的全部。
尴尬地躲开来自甚尔探究又兴致满满的视线,樱只能再硬着头皮介绍,声音越说越小。
“甚尔……呃,我一个月前收留的猫咪君。”
“噗。”是甚尔在憋笑。
还有更加肆无忌惮的家伙——五条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濒临崩溃的状态转移到哑然失笑,纪真女士仅仅耗时不过三秒,然后在场的几位里,笑得最大声的就是她了。
快要憋出内伤的主人公之一,低头凑近了樱的耳廓,噙着止不住的笑意悄声道:“你在外都是这么说我的?”
我不是,我没——
羞赧状态的樱用两手的掌心合力推动眼前这人的下巴,同时警告甚尔:“别笑了!”
半听话的甚尔转过身,继续耸动着肩膀。
看到两人互动的全过程,笑着笑着就又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纪真:……?
……所以是我认识的那个禅院甚尔,和我认识的这个小樱?!
这件事足以挤下神明显身,荣登纪真的人生奇幻榜单中的TOP1了。
好微妙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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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人小鬼大的五条悟的发言来评价,这个发端是个不错的故事会展开。
才遭受过人生冲击的纪真翻白眼:“谁跟你小孩子过家家了。”
五条悟装聋装傻,说自己接下来要说个更加重磅的消息:“这只能算是开胃小菜,跟我要说的比起来一般般。”
那是因为你这被养在高门里的宝贝少爷不知道禅院甚尔是谁。纪真不屑地腹诽着。
但事关春野樱,她还是选择暂时支开了歌姬,让其去整理拜殿旁边的社务所里的售卖品,至于另一位禅院……算了,既然是被选择带来的家伙,那应该是已经知道的吧。
万事俱备,围绕着供桌的余下几人都将视线投到了五条悟身上,这对后者甚是受用。
觉得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少年抱臂很是骄傲地哼唷,随即公布答案:“是反转术式哦!”
有吃惊的纪真喊道:“什么?”
甚尔明显也有些怔住,他掀起眼皮去看坐在身旁的樱。
其春山如笑的模样仿佛在表示这个结果是如她所料的,又或者在刚才六眼藏着掖着不肯明说时,就已凭借透露出的那点虎踪猫迹被她猜到。
然后他们听到五条悟继续说:“不过有很奇怪的一点,樱酱的体内依旧没有普通的咒力流转,全部都变成了反转术式的形式诶,和查克拉的能量都纠缠在一起了。”
“你自己有想法吗?”
点头,樱说出自己的推断。
“上次见面时,悟君说查克拉的流向与咒力完全相反吧。”
说到此处,她暗暗看起甚尔,才往后接着道:“……我的世界里,人体内会拥有着‘身体能量’与‘精神能量’,当二者混合后就会产生‘体力’。而绝大部分的忍者,可以将体力转化成查克拉。”
“查克拉是流经人体经络系统的正反馈能量,所以会和诞生于负面情绪的咒力相反,再加之前者的能量来源不仅是精神方,还有我躯体所形成身躯方。那这应该就是查克拉最终会吸纳、扭转那股咒力的原因吧。”
“至于只会产生反转术式,大概原理相似。因为当我体内出现逆流的能量时,它就会被查克拉抵触,这也算是种自保行为的演化机制吧。”
险些听得云里雾里的纪真道:“不是吧,你这就已经有结论了?”
樱回答:“这也只是最能自圆其说的假设而已,我也不能保证正确性。但至少是可以判定身体没有问题了,而且现在能看到诅咒这点对我来说也不错呢。”
“脸苍白成这样?”
“不是在大放厥词啦,真的只是因为查克拉消耗过量导致的。吃饱睡够,不用两天就能恢复了。”
纪真闻此倏然站起,拉起樱快步走向这本殿中的内阵。
“那正好,跟我进来挑挑有什么想吃的点心没有!”
被扔下留在原地的甚尔与五条悟:……
面面相觑中,摆弄起自己墨镜的五条悟嘟嘴、蹙眉,另只手撑着下巴,在紧紧看着面前天与咒缚的男人,突然说:“我果然见过你吧!”
观着那双可洞察万物的最强之眼,甚尔不置可否。
内阵中供奉着祭祀神明的“神体”。
而已熟知内幕的纪真表示那是朝云用木头刻着玩的长弓,几乎每个稻荷神社中都会有。
她指着摆在其中的各色和菓子,以及仙贝、半月烧、炸馒头等等,说让樱随便挑。
随后又神秘兮兮地蹲到樱的身边,低声问道:“你和禅院甚尔……?”
樱迟疑不决:“这些不会是供奉的食物吧。”
“那不就是给我吃的嘛,你拿就是了!快跟我说说你俩的事,在一起没有?”
“……还没有。”
“啊,我看你都带他过来了。那次我还跟你说过禅院甚尔在禅院的事情,哦——小樱你当时的反应就看着蛮上心的……我当时有多嘴说什么吗?”
“倒不如说多亏有纪真,我才会了解到一些过去的他。”
樱想了下:“甚尔还不知道我是来自其他的世界,不过刚才已经说到那种程度,他应该也能推论出很多了。但我还是想等告诉他一切后,再……”
“这是对猫的负责?”
“啊?”少女抬高些音量回道,“除此之外当然还有——”
意识到不对的她将未脱出口的话戛然而止,片刻后才躲避开眼神,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
“——是喜欢。”
“而且,跟甚尔是有很重要的约定的。”
并且就在方才,她心中也已经有了新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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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带来的数码暴龙卡,因为游戏附带的说明书过长,未避免浪费太多时间,最终被无情地抛弃于他的身后。
有过陪他玩游戏的经历且受尽折磨的纪真,在看到被掏出的一盒盒游戏卡片后,就先一步说工作太多跑了路。五条悟退而求其次,把在外面的歌姬给喊了回来。
然后,他们在神社的本殿里,玩了一个多小时的地产大亨。
享用完五狐招待的正餐,五条悟就跑来缠着樱给他修复六眼。
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双眼浸在治愈绿光下的神之子,懒洋洋地说:“和上次的感觉不一样了。”
了然的樱:“是因为反转术式吧,不过我使用起来和原来没差别。”
“如果我可以拥有查克拉,是不是也就可以学会反转术式了?”
“……理论上如此,但说不好会失去调动术式的咒力吧。”
这样的代价他支付不起。
五条悟睁开六眼,清澈的蓝色如水流在波动,他只好暂且放弃异想天开,重新戴上了挂在脑门上的特质墨镜。
五条家距离笠间市还算不上有多近,被担心在外会体力不支的五条悟仍然受到着制约,不仅是他所见范围内正徐徐穿过鸟居进入神社的随从们,还有本殿内,以工作为由隐匿后再度现身的纪真。
过来揉揉少年的软发。
被剪短后的白毛摸起来变得像触到小刺猬时的手感,还有些扎手。
纪真边揉边说:“差不多了,你今天在外面玩得时间够久的了。”
“纪真现在明明不是我的随从护卫了,管得超多——”
罩在他头上的五指徒然施加起力道,其主顿挫分明地说:“该——离——开——了!”
“……知道啦。”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至少对当下的五条悟而言是如此。
他还是恋恋不舍地扒住了车窗的窗框,光将那头细腻的白发打上了金黄与淡淡的银蓝色,蕴藏着对天地正见的双眼隐在漆黑的镜片下。
摆摆手:“之后还要找我出来玩哦!”
“好,说好了。”
收到答复,心满意足的五条悟这才坐车离开。
短短的目送环节结束,樱扬起颈线对与自己并排而立的甚尔道:“那我们也回去吧。”
“嗯。”
甚尔看着少女转身,与鸟居和参道后的神社方向鞠躬道别,再踏上他们来时的路。
晌午过后的笠间市比早晨还要安静,斜在脚边的影子倒是变得短小了几分,公转、自转什么的自然存在,这个世界还真是神奇。
那另一个世界呢?
在她口中的那个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
回溯往昔,端倪早早就已站在那里。
普通人却会就职于咒术界专设给术师的咒术高专,尽管说是因为法定代理人在那里工作,是被破格录用的;还有对公共设施的陌生程度,也跟一个住在都市的现代人贴不上边;年纪轻轻又不缺钱花的人,却对手机与电脑通通接触为零。
早先稀奇过,猜想春野樱怕不是一直生活在什么深山老林的乡下,然后如今被亲人再接到东京都的,可那样长大的人能做到精通医术?举止谈吐也分明更像是世家子。
不过当时的他寄人篱下,对探究别人的过往没兴趣,想想就都过去了。
再后来——
在意识到自己会恐慑失去对方后,他便早已选择会相信一切。
会离开吗?
“不会的。”走在前面的樱斩钉截铁地回答,闻声后,甚尔才察觉到是自己无意间把心里想的话给说了出来。
再坏也坏不过如此了,干脆再……
“没必要处处来顾虑我的。”
就算野猫被收留,也还是会有概率重回到楼阁之外、那个原本属于着野猫的天地。
“不是那样的,”樱转过身,面朝而来,满脸的决绝和不容置疑,“是甚尔总在认为自己的分量太轻,所以才会觉得我只是在迎合你。”
她深吸口气,缓冲下情绪继续说:“我起初只是不希望将两个世界混得太近,那时的我也想不到如今的甚尔会对我非常重要。”
“但现在不一样了。来自这两个世界的能量,此时就融合在我的体内。”
甚尔没有再说话,他杵在原地,只是无助地低头看着樱。
耳尖和面颊透红的少女,眨着那双如翡翠玉般价值连城的杏仁眼,明明看起来身型并不算高挑、有力,却将出口的话讲得如此掷地有声。
“甚尔不也是会担心我会害怕你的过往、身份吗?我那时……以为你也是普通人,所以就觉得太天方夜谭的故事,没必要去讲……”
“我现在这样说,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甚尔张了嘴又合上,他心潮奔涌,其跳声如鼓在耳,更难掩自喜。
好不容易才重获了对声带的支配权,他字斟句酌地问:“会比猫还重要吗?”
听此一怔,樱短促地笑过后,无奈地说:“就算总是把你说做成捡来的猫,但说到底甚尔只是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