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还近在眼前的学校楼宇,通通化做佛阁虚像。天是阴晦不堪的,似乎如天气预报所言的雨水,也即将而至。
准跟樱介绍起这次任务的注意事项。
“跟依附在他人身上的过咒怨灵不同,这是由亡魂的自我意识而转化成为的特级怨灵,当然也有直接靠肉|身成为诅咒的记录,都是十分少有的事件。”
“大多数都会保留部分意识,所以比普通的咒灵要难对付。听有马先生身边的术师介绍有些狡猾呢,而且进攻性很强。”
“我的术式倒是可以牵制住它十秒,也会在此期间将它消灭,但如何引他进入我的术式阵法,就需要小樱来支援和吸引他了。”
樱明了地点头。
倒车的犬山在旁边插话:“以自身安全为先,这次被有马丈裕委托的术师不止有我们,别太逞强。”
准和樱都乖乖地点头,随后依次下车。
他们的眼前是一个笼罩成团的黑色屏障,在晦暗不明的天空下显得格外阴森。
“是帐吗?”樱伸出指尖,没有被阻碍地穿过了屏障。
打开车门站起身的犬山,在后面道:“看来有人已经先进去了,这只是阻止普通人和诅咒出入的帐,你们直接进去就好,万事小心。”
“走吧。”
“嗯。”
两人一前一后,相继踏入帐中。
里面是一座富丽堂皇的独栋别墅,不过已被毁坏地有些破烂了。
大门都成了碎渣,走进去后,准在前开路,追踪着留在地面与建筑上的咒力残秽。
“把它困在这里就是有马先生努力过后,所能做到的极致。怪不得他会紧张起来呢,看样子不出几日,打在这栋别墅上的封印就会被冲破。”
“继续吧,一楼没有感受到过浓的咒力存在,看样子是在上面。”
准带着樱踩上因频频受到波折,而变得脆弱不堪的木制台阶。
“等下,准先生!”
樱倏然压低声音,一把拉住了走在前面的准,凝神侧听。
她迅速往墙壁与楼梯扶手上贴了几道起爆符,一夕间就掀起了高大的准,直接将人带到角落隐匿起来。
悄声问道:“有感知到咒力吗?”
准摇头。
“那除了怨灵和実日子所说的其他术师,这里还有第三人?”
两人对视,皆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樱听着越发逼近的脚步声,提出计划:“也不清楚是敌是友,先给他困住再说。准先生在这里起阵,我去引那个人过来。”
“好。”
敲定临时的对策方案,樱侧头屏息关注起二楼的动静,直到有一道身影乍然出现——
砰——
当似有似无的人影出现的瞬间,樱立即引爆了连接在上下楼层间的那些起爆符,眼看浓浓的白烟随之弥漫开来,她整个人也在顷刻中似满弦下的箭矢,疾速而出。
通过查克拉的感知将人定位,凝结了怪力的一拳,狠劲地砸向那人。
“啊?”
一道短促的音节声让樱听着有些熟悉,与此同时她的拳头也被抵挡了下来。
出腿、肘击、上劈……
男人跟她打得有来有回,甚至直到起爆符造成的硝烟散去,两人都没有在短时间之内分出胜负。
直到视野彻底明朗,正出招的两人在看到对方的面容后,却都不禁地愣在原地。
被抓住手腕的樱:“甚尔?”
被踩到脚背的甚尔:“樱?”
……啊?
第27章
拳脚相向的两人, 霎时偃旗息鼓。
随后,又一同默契地收手,进入无声的对视状态。
他/她怎么也在这?
“你——”
“我——”
春野樱从未想过自己和甚尔能有如此高默契的一刻,在两度开口都跟对方实现重叠后, 她选择抿起嘴, 不说话了。
结果哪料甚尔也成了哑巴来等她先说, 于是二人又再次踏入无言相望的模式。
真的会有这么多巧合吗?
“什么啊哈哈——”
樱别过头开始发笑,高专校服下的肩膀一耸一耸地在轻颤。
“没想到会碰到甚尔, 刚才有被我打疼吗?”
被女生先一步关心的禅院甚尔:……
“还好。”
“难道甚尔就是被有马先生请来的其他术师?”
“如果那个老爷子没再找其他人,那大概就是我了。”
“术师?”
“……别这样, 我也很头疼。”
跟孔时雨合作这么多年了, 就没碰上过用那么奇怪的理由来找他除灵的。
樱又问:“那个怨灵呢?”
甚尔对答如流:“已经干掉了。”
“诶, 那我们岂不是来晚啦!”
“如果是为了酬金的话——”
“不不不,我只是想久违地施展下拳脚。你看, 刚才准先生帮我附加上咒力的手套, 虽然是临时性的,但说我带上以后也可以对诅咒造成伤害了,本来想趁此机会试试的。”
她说着,脸上露出稍显遗憾的神情。
只是个一次性的道具,连最普通的咒具都称不上。
甚尔配合地俯首去看少女捧出的露指手套,也很识得大体地没有说出那些不知趣的话,与此同时,开始默不作声地打量起春野樱的身型, 倍感困惑。
看上去没个几斤几两肉的, 那次抱起来的重量也很轻……哪来的力气打人这么疼?不说自己是个医疗忍者吗?
还是因为我对“医疗”有误解?
而那边等了半天, 却只等到樱与不知名人士畅聊大聊的准:什么情况?
他解除术式,走出躲藏身形的角落, 问向樱:“小樱,是熟人吗?”
不慎遗忘同行前辈的樱赶紧为双方介绍,她先回复与准,说道:“是我认识的人,他叫甚尔。那个怨灵已经被他祓除了。”
然后凑到甚尔的右侧,并掌向上指向准:“高专的非教职员工,1级术师,准。”
“对了,”她突然想到些什么,在两人对上照面后,重新微仰起头问向甚尔,“既然怨灵已经被解决了,怎么帐还没有放下?不是说帐内的诅咒消失,帐就会自然解除吗?”
甚尔也不清楚,还毫无犹豫地将锅给甩了出去,他抓着头发说道:“孔时雨那个半瓶醋下的帐,是他学术不精吧。”
在附近等消息的孔时雨:阿嚏!
说话的同时做了个手势让樱和准跟着他离开,不过视线滞留在了少女的身上没有移动。
没有继续对话后,有些没头绪的想法就止不住地钻入脑袋,放空的甚尔不禁思索——
如果没有天与咒缚带来的肉|体,挨了那股力道的拳头后岂不就是会……难道成为忍者的前提是需要这种怪力?还是因为那个叫做查克拉的能量?
啧,还好。
这是在他认识樱后,第不知道多少次感慨起:幸好自己有天与咒缚。
离开别墅时,笼罩在天和四方的帐已经消散无踪了,显现出乌云密布的天空,黑压压的云迫近着,瞧上去像是要承载不住过分饱和的雾滴似的。
有两辆汽车并排停在外面,车主们正一边点着云雾缭绕的香烟,一边倚靠着车门闲聊,倒是都没有半点顾及头顶那将至未至的降雨的意思。
犬山咬着烟屁股,视野内被樱显眼的发色闯入后,就毫不留情地掐断了吸到三分之一左右的香烟,紧接着拍打起身上被熏制了片刻的工作装,驱赶着烟味。
等回归的同僚们走进后,她指向堪比于拆迁废楼的别墅。
张口说道:“你们俩才进去帐就落下了,所以那个特级怨灵是被这位先生祓除的?”犬山将视线转移到甚尔身上。
甚尔没吱声,接着犬山的话音开口的是站在她旁边的孔时雨,这位她刚刚认识的烟友。
孔时雨指尖夹着烟蒂,头部还燃着橙红相映的光点,他有些错愕:“春野小姐?”
惊讶的情绪往往是会传递的,而这次轮到了犬山。
“?”
她看向走来的樱,问道:“你们认识?”
樱只好再给两边做起了简洁的介绍,最后说:“所以这算是任务结束了吧,后续还有什么安排吗?”
少女的眸子在话语结束时,浅浅地撇在了已收敛起不善气势的甚尔身上。
这眼神不简单。
自认秒懂的犬山马上说:“毕竟不是咱们完成的任务,用不着写汇报,我和准回去跟上面说下经过就行。”
这边也跟着把烟头按掉的孔时雨:“咳,跟有马先生电话联系就行,他那边会再派人来核实的。”
犬山的视线来去樱与甚尔间,但不好太露骨,最后只好遗憾地暂告收场。
她装模做样看看天边,对众人提议道:“……那都赶紧上车吧?感觉这雨快下起来了。”
两道人分开后。
樱和甚尔自觉地坐在孔时雨的汽车后排,看着车外的景色一一闪过,车正往市区行驶。
开车的孔时雨在通电话。
樱小声地与自己挨着肩膀和手臂的甚尔说:“所以真的没问题?”
不明所以的甚尔,回以一道短促的气音:“嗯?”
“我好像出手挺重的。”
……是挺重的。
心里悄悄嘀咕的甚尔卷起衣袖给她看:“倒也不用太看不起天与咒缚。”
担忧的樱举起眼前的手臂,上上下下给检查了一番,如甚尔所言确实没有什么损伤出现。
她感慨道:“真是厉害的体质,不知道解剖后再看内部会不会有什么不同的构造。”
难得噎了下的甚尔:“……至少器官都是相同的。”
“别害怕啦,我说说而已。”
樱帮他撸下袖子,又意思意思地帮忙抚平褶皱。
坐在前面已经结束通话,还听了个全部的孔时雨在没心没肺地笑。毕竟这是某些人少见的吃瘪场面,尽管这二位对话的内容听起来有些过分地奇葩。
他跟樱搭起话:“春野小姐是在里面和禅院动手了吗?”
樱:“因为没来得及确认彼此的身份。”
本来没打算说话的甚尔,突然开腔强调:“可以和我打得有来有回。”
你谁啊?人家春野小姐的个头才到你下巴,那腿没准还没你这人的手臂粗。
他才不信呢!
以为这人在耍他寻开心的孔时雨轻嗤一声,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信拉倒。术师杀手耸耸肩。
-
因为时过晚,这时候再去温野菜就需要排队好久等桌了,樱只好在分开时跟孔时雨说改天再约。
下车后,跟甚尔一道去了公寓附近的那家便利店。
此时在店内收银的员工可能是新上岗的临时工,樱看着对方很眼生。因为没有平时里会互相问好、打招呼的熟悉员工,于是在这道省略步骤后,她直接就走到里面挑选起商品。
挑挑拣拣的同时,还不忘跟身后的甚尔交谈。
“做饭还是吃便当?”
“这里只有一些冷冻品吧。”
“嗯?难道有什么想吃的?那咱们去超市。”樱别过因弯腰的动作而挡在眼前的头发,目光也随之从面前的货架上跃到了甚尔身上。
身穿罕见服装的樱发碧眼少女,和衣着单薄,身材魁岸又看似气场不详的男子。
两人的搭配有些扎眼,在这个人来人往的便利店晚高峰时段,引起了与他们时不时擦肩而过的旁人瞩目。
丝毫不在意那些来自外界的审视,甚尔只是轻微地摇头。
“我的意思是……那些很多,家里都有。”
这是他第一次咬文嚼字,在樱的面前谈起“家”。
说完的瞬间就开始后悔了。
是不是太快了?
万一樱没有这样想过呢?
透露出忐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向春野樱,他对接下来的每个呼吸和眨眼都开始感到惴惴不安起来。
店内的灯光打在了樱正昂仰而来的面孔上,显得少女的脸越发白净剔透,而甚尔还可以看到的,是那张脸上此时流露出的、他不曾见过的迷茫与讶然。
赶紧说些什么把这个话题带过去吧。
“买——”
“那回去做冰箱里的食物好了。”
樱急匆匆地掷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便利店。
须臾间,也跟着乱了阵脚的甚尔紧随其后。
两人就这样,直到在闷头地快行下双双回到公寓,先一步进屋的樱将室内的灯打开。
甚尔欲要拥上去,无措地说:“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
“那——”
“……是我太久没听到那个词了,”樱耷拉下头,不让甚尔看到自己此刻的脸,用顶部发旋的位置怼过来,隔开自己和甚尔间的距离,“我好像突然间有点想家。”
“不过,听到甚尔这么说,也很开心。”
还好。
他悬着的心因此而平稳落地,但只敢保持当下的姿势不动,被少女的脑袋直愣愣地杵在胸膛前,像个呆呆的木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