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呼吸，歪头打量。
爱丽西娅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自己伸手行动的那一秒，似乎是习惯性地落在了那张纸币上。
但那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很快便又将视线向上挪动，继续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仿佛在试图思考些什么。
这种直勾勾的眼神让人感到别扭，还有点尴尬，搞得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他没接，爱丽西娅只好讪讪地将钱再收了回去。
气氛又重归寂静。
只能听见男人面罩之后起伏着的、有些发闷的喘息声。
...等等。
喘息声？
心情有这么一瞬间变得凝重，爱丽西娅不由得把抹胸婚纱又往上提了提，并对[纽约超英]这个行业的发展趋势愈发难以言喻起来了。
他们要是准备这么发展下去，那确实需要被登记和管制一下。
由于一直瞧着，一举一动都能立即关注到，她整理胸口衣服的动作落在对面的眼里，就变得十分显眼。
要素似乎变得很明确了。
郊外，无人的废弃停车场，逐渐阴下来的夜色，和在昏暗色调里露出的莹润肤色。
指尖划过胸口的皮肤，应该是在表达什么。
这个画面像是线索，像是暗示，像是让思索中的头罩男借此想明白了什么。
他紧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准备抬起，并随之朝爱丽西娅的方向迈开了脚。
但她的下一句话却让头罩男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再次歪了歪脑袋，又想不明白了。
“先生，有需求的话，麻烦你拿了小费然后去找那些合法的服务。我们才见一...就当是一面吧，甚至还没有别人网友的关系来得熟悉，你越线了。”
第4章
第 4 章
感觉不对，爱丽西娅当即就从车座上的包裹里翻出一件外套。
边强调没有那种服务，边将胸口挡得严严实实。
并且投去了提防的、好像在看一个色魔的、略显得不那么信任的眼神。
这个无情的目光好像很有效，当场就击退了头罩男，成功地让他的脚步卡顿在了原地。
总感觉自从中午那次下车分别，之后再[偶然]遇到，这个陌生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充满了奇怪的沉思和不解，一副想做点什么，但又不确定应该做点什么的样子。
很怪。
不要钱，而且在听到呵斥后还配合地停下了，一副有些为难的模样，看起来想劫色的积极程度也并不是很高。
那一路追过来到底是为的什么？
很好，现在换爱丽西娅想不明白了。
但无论怎么复盘，她能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他们之间就这么点简短的接触，压根就没有什么可让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啊，仿佛能看见那个呆呆头罩的脑袋旁边，不断弹出了问号。
抿起嘴，那个白色的橡胶头罩实在是太呆了，再配合上当事人迟钝的肢体动作...虽然现在的情况好像有一点点的诡异和不安全，但果然还是感觉有点微妙的好笑在里面。
不要笑，不要，这一切都是逃婚成功之后分泌出的多巴胺的影响，导致她现在看什么都心情愉悦，但这个时候得保持住该有的严肃。
爱丽西娅眨了眨眼睛，最后再努力尝试顿悟一下。
都是生活在纽约的头罩男，都是会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就算后续的发展有些微妙，但总归是有些共性的吧，说不定他一路跟上来，只是想再表达些其他的。
如果换做是蜘蛛侠的话，如果是蜘蛛侠在帮过忙后又一路追来，在这个无人的停车场被发现，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他会说些什么？
不要钱，也不劫色，就是单纯的——
[摸了摸后脑勺，年轻又赤诚的蜘蛛侠咳了一声：看起来情况好像蛮复杂的，我感觉不太放心，有什么需要我再帮忙的吗？对了，你这是在逃婚吗？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是这样乱窜多危险啊！]
嗯，那确实是蜘蛛侠。
可以这么理解吗。
要是他愿意说话、解释一下就好了。
但这家伙看起来好像是个哑巴，大脑处理器也不怎么灵活顺畅。
有点傻，感觉整个人都显得有点子身残志坚。
说起来，求他帮忙的时候有过肢体接触，当时就隐约注意到，他的手上似乎留下了些烫伤的疤痕。
那这不就更身残志坚了吗！
搞得爱丽西娅看他的眼神都复杂了起来。
不过现在她还在忙着潜逃，可不想计划因为这个突发事件而出什么意外、导致半路被抓住，确实是没有再多余的时间拿来思考和处理他这个问题了。
“不好意思了先生，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忙。之后的我自己能处理，您不用继续这么浪费时间地跟着我了，祝您生活愉快。”
反手开门，钻进驾驶位置上，爱丽西娅随口和他告别。
啪嗒一声合上车门，伸手打开导航。
准备出发前夕，余光习惯性地扫向车前镜，就瞧见这个身残志坚的头罩男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个画面，莫名地让爱丽西娅感觉复杂。
说真的，明明是这男的死缠烂打，但是为什么离奇地有一种好像是她把人半路扔下、对方无处可去，于是只能眼巴巴看着的既视感。
他们的关系真没那么熟，真的。
甚至还没有和某个路过的蜘蛛侠熟，都这么说了，他为什么就是不信。
他肯定还会继续跟着。
哪怕她说了别跟着这种话，但是有一种本能猜测，他肯定还会继续跟着。
就像今天一整个下午那样。
情况特殊，这个事情现在有点说不清。与其之后他突然出现再吓她一跳，还不如先保持在她的视野范围内，主要是...
还能再利用一下。
虽然看着脑子不好使，但毕竟他至少还会开车。
要是真没事儿干，顺便再当个免费的司机也行啊。总比暗搓搓地继续跟踪强。
想了想，爱丽西娅还是推开了车门，从驾驶位走下来。
和头罩男对上视线，她清了清嗓。
这次比一开始要有经验多了，直接对他发出了命令：“开车，有导航，去哥谭，就现在，麻烦了。”
为了方便他那卡顿的大脑处理器能够迅速理解，她甚至还体贴地把话简化，拆成了几个词语。
真就好理解多了。
一直傻站着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可能还是没想明白，但是却在催促下成功地迈开了步子，略显迟钝地走到了车门旁，然后被她一把按住肩膀，推着坐了进去。
虽然有些邪门和奇怪，和他进行普通的对话也没个反应，没有那种往来寒暄的参与感。
但只要语气强硬点地发出命令、再催促几声，就配合地动了起来。
把他塞了进去，关门，准备绕到另一边去副驾驶坐着。
临开车门前，爱丽西娅没忍住小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家伙是什么小学生吗...”
体型虽然是个成年人，但思维和智慧还停留在小学生状态？
有了之前的飙车经历，这次爱丽西娅率先系好了安全带。
车子开了。
不断加速，很快就冲上了那条通往哥谭市的盘山公路。
特意选的这条路线濒临荒废。
它陡峭、偏远、信号大多时候都在卡顿和消失，以至于在今天这时候显得如此荒无人烟。
在整个逃婚计划里，她其实对这一段的部分最没信心。
她车开得不怎么好，而且也没有实地走过这条路，无论哪点都是彻头彻尾的第一次。
这条路在GPS上很久没有更新过，没有实时的状态提示，也没有留在这儿的工作人员。
旁边又是幽深神秘的山，若是半路真出了什么意外状况，瞬间就会陷入棘手的困境。
而且她也没太敢预料自己能顺利走到这一步。
但爱丽西娅抱着这样的心态。
要是真的逃了出来，就算是中途出现了什么意外，也没什么觉得懊恼和可惜的了。
总比继续留在那里强。
不过计划总是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变化。
原本她现在的状况应该是自己握着方向盘，紧张地独自开向哥谭。
但实际上，现在开车的却是另有他人。
而她坐在副驾驶，没有需要忙着去做的事情，只需要目视前方，看着不断飞驰而过的景象发呆。
头罩男飙车的速度还是那么快，无人的公路更是在此时提供了绝佳的发挥条件。
也不知道是不是快到了傍晚的缘故，当开出这片公路、眼前突然变得开阔的瞬间，带着亮色的天色便已经被甩在了身后。
车子朝着被昏暗和乌云笼罩的方向加速驶去。
那里就是哥谭市了。
从发呆中走出，瞧着即将抵达的目的地，爱丽西娅抬手，试探地摇下了一点点车窗。
呼啸的风钻着进来，仿佛卷走了心里最后的那点沉闷和忐忑。
旁边的人一直没有说话。
虽然琢磨不明白这家伙，但至少情况应该...还没那么糟？
第5章
第 5 章
自从意识到车子马上就要开进哥谭市的范围起，爱丽西娅就顿时坐直了身子，不再像刚刚路上那样继续发呆，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视野里，写着前方哥谭市的牌子和哥谭市的地标建筑正急速放大。
让人紧张的源头，清晰可见。
“减速，这个时候得减速啊！”
虽然是有哥谭警察都玩忽职守的传言在，但也没有这样赶着去给他们交罚金凑KPI的。
她现在可是隐姓埋名、流窜到哥谭市的[黑户]。
这要是被注意到的警察拦下、再调查一番，计划可就要在意想不到的环节泡汤了。
连那条公路都成功开过来了，没有这样搞的。
感觉速度好像没特别大的变化。
“你想被警察扣下吗！再慢点——”
心里咯噔一声，爱丽西娅边频频出声提醒，边当即抬手按住了身边人的肩膀，试图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把他晃醒。
没反应。
眯起眼睛，目光落在这家伙那个呆兮兮的脑袋上。
有个威胁突然灵光一现。
按着他肩膀的手松了力气，随时有可能移到别的地方去：“减速，不然我摘你头罩。”
事实证明，没有哪个头罩男能拒绝这样的提议。
车子不仅配合地减了速，甚至还是猛踩了一脚剎车，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
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尖鸣。
朝前冲的惯性来得突然，让爱丽西娅下意识地收紧手，再一次抓住了看起来格外平稳的头罩男。
还好有先见之明，提前扣好了安全带。
不然可能就要从座位上飞出去了。
她拍了拍胸口，有被突然的剎车吓到，随即有些疑惑：“嗯？你不想开了吗，这个地方...也不是不行。”
手下速度地解开安全带，伸手拿走手机，抱紧自己的包，顺便再观察一下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
一套动作有很多要忙，爱丽西娅并没太多能分给身边男人的注意。
也就没瞧见对方似乎有些微妙的不爽，并且此时已经缓缓地扭头看来，拾起刀、探身要出手的动作。
即将要猛地刺出之际，一件外套突然甩在了他的脑袋上，瞬间将视野和动作遮得严严实实。
被那上面还未散开的温热，以及沾染上的淡淡香水味糊了一脸。
头罩男的动作不仅挥了个空，还被外套上装饰用的链子缠了一下，动作显得有些狼狈。
与此同时，那边的车门已经被打开，响起了带着笑意、轻快的告别：“感谢，车送你，别跟着了。”
说实话，爱丽西娅本来还在思考该怎么甩开这家伙呢。
虽说确实多亏了他开车帮忙，但总不能真就让他一路跟到她之后的住处，那么轻易地搞到地址，然后两个人继续尴尬地面面相觑吧。
现在他突然把车停下，这倒是给提供了个好机会。
故意把外套甩在他的脑袋上，能遮住一会儿视线算一会儿。
爱丽西娅加快了跑走的脚步，期间频频回头观察，观察有没有再被这家伙追上。
深夜，一个年轻的新娘突然出现在哥谭的街上。
撩着婚纱的裙摆，大步地在略显得空旷的街边奔跑，又有些警惕地侧头向后瞧。
这个画面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就在某一次的回望观察、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爱丽西娅突然和擦肩而过的人对上了视线。
蔷薇的香气传到了鼻尖，引得对方侧头，不经意瞥了她一眼，视线在小新娘发间装饰的鲜花上短暂停留。
他们朝着反方向跑，视线只是交汇了那么短短一瞬，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但跑开的那个人有些奇怪，爱丽西娅不免有些愣神地多瞧了一眼，脚步也不经意地放缓了一点。
那人披着黑色斗篷，整个身形都被挡上了，脸上也带着面具，光是那一眼根本分辨不清性别。
“奇怪，最近难道都很流行戴面具挡脸吗...”嘟囔了一声，爱丽西娅开始考虑要不要给自己也准备一个了。
“嘿！站住！”
一声显得年轻的呵斥，又一个挡着脸的人擦肩而过，脚下飞快地追击着刚刚跑去的家伙。
是个跟她年纪应该差不太大的男孩子。
穿着红马甲和绿...短裤？
好扎眼的穿搭，好奇怪的追逐战，好微妙的哥谭日常。
有点看不懂了。
再看一眼。
来到哥谭的第一晚，无论遇到什么都觉得新奇，更别说这个画面本身就很显眼了。
爱丽西娅停下脚步，学着那个呆呆的头罩男，也歪了歪头，投去暗中观察的视线。
如果这是什么哥谭市的独特时尚的话，再回想一下她模仿同款姿势的那家伙，好像突然他就显得没那么奇怪了。
最多也就是带了个头罩而已，但现在大家似乎都流行这么搞。
而且和那个花花绿绿的色彩搭配相比，一身蓝灰色的连体工装就内敛了许多。
嗯...所以他还是什么修理工吗？
这么一回头，就和同样也想着多看一眼的那个男孩子对上了视线。
他好像很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碍于还有紧要的事情要忙，只好远远地挥了挥手当做打招呼，随即就消失在了拐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