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水推舟吧。”
邹立屏沉默半晌,起手晃晃她的肩膀,“很遗憾,你俩好像没有顺水推舟考验缘分的机会。
我儿子呢,也咬定不出国。”
许烁眼神里有些不解。她知道涂晨北可能会抵触这一出,但咬定的态度,实属意外,“何必来问我这一趟呢?”
“因为他没你有主见,或者说,他的主见是基于别人期待的。
他的预设里早早考虑到你俩可能因为这件事遭受感情的危机,所以一口拒绝。其实这些选择对他都一样,他在哪都一样。”
“那你和叔叔会把涂晨北送出去吗?”
邹立屏笑着摇摇头。
“随他吧,这孩子差也差不到哪去。”
许烁嘴角含着笑低下头,搓了搓手指,“他应该,比你们想象中的再厉害一些。”
“但愿吧。”
许烁错开沉重的话题,“噢,阿姨,我该怎么称呼你?”
她手上动作绕着比划,“就,感觉,以后都是一家人,但叫什么都奇怪。”
邹立屏能理解,“叫我阿姨,或者Zoe,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叫我。”
“一个呢,我跟涂茂离婚了,冠以夫姓的称谓,我不喜欢。我不后悔生下晨北,但比起当一名母亲,我对自己更感兴趣些。
二来,这种嫁接的称谓对生你养你的妈妈不公平,你当然懂的吧。”
许烁点点头。
包括后来称呼涂茂这种大家长,她也单带个性叫涂爸。倒不是怕跟老许撞称谓——许烁不习惯叫老许爸爸,她直呼老许。
涂晨北后来也带姓称呼许爸和陈妈,其实都是从许烁这边来的传统。
放映馆的人来催出场,十分钟后又下一场放映。署赐
邹立屏挽着许烁往出走。在推开影厅门的前一刻,她回过身对许烁说。
“阿姨羡慕你。羡慕你在21岁就拥有掌舵人生的能力,羡慕你敢淘得起大风大浪也能平稳行驶。”
后来许烁成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后才明白,年龄是她最大的吞吐。
她也很感谢涂晨北。在21岁为她铺垫出顺畅的友情、爱情、亲情,好让她有更多的精力筑造自己,至少在内耗和绝望的时候途径一条缓冲带,省去了许多用来疗愈自己的时间。
……
这一天,涂晨北拿到了驾照。
在《池与宴》大部头完结前,他写了几篇偏市井的文学,投稿在报纸上、文摘里,作者栏留了他的微博,@大耳朵涂,目前有那么五六千个粉丝,平日里不太上号。
他只关注了六个人,入围青年电影节主单元的谢老板、微博认证是牧里电视台媒体人的冯语、屏北娱乐CEO邹立屏、作家乐哥、一个起名非常没水平的素人帅哥zz_,还有,头像是个像素小勺的生活号。
他随手拍了张驾照内页发在微博上。绿纸白底,短发男孩平和地望着镜头,似笑非笑。
点赞稀稀松松,他喜欢这种呼吸感的步奏。实时翻涌的评论里他第一眼看见的是短短两个字:
“载我。”
他文不对题,回复,“今天吃什么?”
“随便。”
顶头通知栏里,一个书法体头像的联系人发来一条消息:“儿子,晚上吃什么?”。
他照猫画虎,也回复了个,“随便”。
有人疼的小孩儿都能肆无忌惮地说随便。
涂晨北知道一切都会随时间化解,可他要赶在化解之前,用文字记录下独属于他二十来岁的兴奋、蹩脚与心悸;不是用来回味,仅以此记录,这帮人曾生动地活过。
那一天,《驾驶我的车》在许烁学校放映,而涂晨北也驾驶着他的四座越野车,穿梭在国道和村庄,漫无目的在这一方狭窄与宽敞的旷原上,不见轨道。
回忆起她两年前有幸参加了导演映后交流,再重逢就是全球荧幕上的大获奖家了,她想,人这命真说不准也急不得,该来的总会有的。
许烁下巴垫在车窗,感受风如毛流般淌过脸,细腻又柔软,呓语似的唤他了声,“涂涂。”
涂晨北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嗯?”
“我好爱我的二十二岁。”她抒道。
涂晨北打着方向盘,在两旁玉米秆林立的小路上周旋,脱口而出。
“我也好爱。”
“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