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染的时候漂了几度,越掉越浅。”
“小心掉成大妈棕。”
许烁不以为意,“染发的归宿不都是大妈棕,再染个新色就成。”
显然俩人很默契,大家也就放心大胆问,“烁姐,听说你拿国奖都不保研,你以后啥理想啊?”
“理想?”许烁夹一筷子肉,显然许久没听如此中二的词,想了几秒,“穷则兼济天下,达则独善其身吧。”
那兄弟本来点了点头表示,高端。但来回品了品怎么听不对劲,怎么还给人家本末倒置了一下,“你确定……这个顺序…?”
“没毛病啊,”涂晨北接道,“她穷的时候义愤填膺满腔抱负,比如现在,怀揣艺术理想和社会公义,那当然兼济天下。
你等她飞黄腾达了,指不定在哪一个人吃香喝辣呢。”
许烁打了个响指,“你懂我。”
涂晨北歪嘴一笑。
饭桌上聊了一阵,涂晨北的大学同学们也总算知道为什么许烁能跟他这种高冷男交上朋友。
社交悍匪啊。
中途,可能是到了饭点,服务生都忙起来,没人替他们翻盛烤肉,一群大老爷们儿都直接上筷子夹,也不管油烟味是不是漫到袖子上。
涂晨北默默放下筷子翻手机。
许烁瞥见,无可救药地摇摇头,伸长了手,拿夹子拨涂晨北眼前的盘子里,扬了扬下巴。
众人哄道,“你自己没长手啊还麻烦我们烁姐。”
涂晨北正要骂两句这群帮腔的,一抬头发现一姑娘就站在许烁的斜身后,直视着自己。
下一秒,在堂哥的招呼下,杨羽雯绕过狭窄的餐桌缝,在几个男生起身迎接让座中,挤坐在内侧的涂晨北身边。许烁定睛看,嗯,这就是我今晚的任务了。
唉,这就是美女吗,真冷。
斜对面的杨羽雯穿着一件冰清玉洁的米色毛绒外套,里面是一条灰色毛线包臀裙,简直是冬日暖流。作为桌上仅存的另一个女生,许烁看向自己,虽然里面穿的非常体面又辣妹,但一个黑色运动大棉袄足以消灭这一切氛围感。
失策,失策。
杨羽雯先是给桌上所有人打招呼,转而用沾染了冷气的语调轻声给涂晨北打招呼,“哈喽,好久没见。”
好家伙,一句好久没见足以让一群人想入非非了。
涂晨北这个b男竟然只是点点头,继续吃盘子里的饭。
杨羽雯并未因此气馁,反而转向许烁叙旧,“一直看你很眼熟,没敢找你说话,咱俩一个高中的对吧?”
许烁非常想借用喜剧里的一句话:优雅,实在优雅。
毕竟她是一个看到美女两眼放光的人。
结果下一句话就精准踩雷,“记得你当时跟我们班赵泽关系蛮不错的。”
“……”倒也不必这样把她和涂晨北划清关系,许烁恢复战斗状态,今天是来帮涂狗战斗的。
许烁哈哈两声,结果对面的杨羽雯直接转过她手里的夹子,挽起袖子说,“我来吧。”
许烁没太计较就放手了。
涂晨北此刻感觉自己像个选妃男,整一桌上就他格格不入。他叫许烁救场也不是为了让她假扮女朋友,毕竟大家都一个圈子,谁真谁假一眼看得清。
之前赵泽出过一事儿,就是被人拉出去喝酒,中途来了个女生,估计和其他几个男的商量好攻略他。赵泽酒量很一般,醉了酒被人拍了不少暧昧照片,第二天朋友圈都以为他在酒局里脱单了。
那次幸亏涂晨北,找他爸的朋友调了监控,这事才算调和开来。
别人吃一堑,他长一智。从此凡是跟没那么知根知底的人出去喝酒,醉不醉的,桌上都得找个信任的兜底。
许烁自然是认为非常没必要。
你是什么品种的大帅哥全世界美女都围着你转啊。
然而她不止一次发现,涂晨北是真的很招人追。
一个呢,他确实属于接地气的帅,如果说赵泽长得像男团门面的那种精致神颜,那涂晨北就是很有嚼头的演员脸,让人抱有一种幻想,他适合谈。
另一个,和涂晨北相比,赵泽最大的短板是相处方式。赵泽倒也大方,跟许烁出去吃饭总要请客,送她很贵的大牌生日礼物,就连别的女生送他的一兜零食他都会分许烁一半。
但说不上哪不对劲。
换做涂晨北,他不会刻意请她吃饭,都是你一顿我一顿的付,顶多他付的顿数多一点;逢年过节加生日,直接转个666、888、4444啥的说吃点好的;他不会揣着明白接受追求者的礼物,更不会把别人送的东西转送。
这个东西很微妙,但关系中的双方一定感受得到,所以许烁也觉得她和赵泽没能持续做朋友是某种历史的必然。
唉,虽然涂晨北是条狗,但不得不承认他是条有魅力的狗。
许烁出神了一会,对桌的杨羽雯脸上都被熏出了腮红,妆半溶不溶的样子,像是微醺迷离,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丝清澈的纯真。
涂晨北总结过这种人:捕猎者。
许烁问过他,你难道不喜欢聪明大方自信美丽的姑娘吗?
他抠着脑袋说,谈不了这种,好是好,遇事能被算计死。许烁问,何以见得?
涂晨北非常典地总结,这姑娘就适合两种人,要么精明到把她吃得死死的,要么憨厚到纯粹。我介于这两者之间,跟她势均力敌,太累。
许烁不解,你不要觉得人人都算计你好吧?
涂晨北一个反问她就闭嘴了。
“假如,假如给你个机会,你会为了让我妈捧你出道跟我结婚吗?”
许烁摇摇头。
紧接着许烁白他一眼,“你拿我这么纯粹的人做假设,也配?我就是跟狗结婚,都不可能跟你结婚。”
……
烤肉盘换了好几轮,大家吃得八成饱,才转战f·c。边后卫直接订好了大包厢,显然有备而来。然而在场有7人,按照两两成对的惯例,显然许烁是那个计划外的突发事件。
从出了烤肉店开始,杨羽雯就有意无意地往涂晨北身边靠。
许烁不想当恶人,况且这美女她见了都眼前发直,就算谈谈不奔着结婚去涂狗也是稳赚不赔,于是她识相地走在队伍最后。
涂晨北先结了账出门的,埋头走几步发现许烁不见了,咔咔回头看。
只见她插着兜,埋头在厚帽子里,拿脚碾着路缝里的干树叶子。
涂晨北今天穿搭比较正常,黑色摇粒绒外套黑裤子黑鞋,斜挎一个绿包和攥着的绿手机壳撞色。
他插着兜扭身,三步两步并到许烁身旁,落定时呼出的热气在空中结出一道白雾。
“许勺子你咋回事,今天都不理我。”涂晨北拿胳膊肘撞了她一下。
“放,我吃撑了走不动你也要管?”
其实许烁本想说,你跟杨羽雯走前面我插进去不太好,但总觉得这话听起来酸里酸气的甚至有点茶,她跟涂晨北算什么啊,什么都不算。
涂晨北一副无可救药的表情看她,“废物嗷。”
位置订在f·c,纯属因为杨羽雯打探到涂晨北讨厌那种非常夜店风的地方,红红紫紫的镭射灯晃到眼瞎。反观这边,极简装修,没什么烟味和诡异的香味,当然也是下了血本。
她势在必得。
王牌播音专业、气质绝佳,杨羽雯在大学校内都备受追捧,她不信自己拿不下区区一个涂晨北。
来的路上,她在涂晨北找许烁后找堂哥聊几句,顺势慢下步子,三人夹道而行。
事情比想象中难办一些。
本来她计划,等大家都醉得七分,趁机暧昧一下关系,就算他软硬不吃,总能拍几张照片,以此为契,至少以后好单独把他约出来。
谁知道涂晨北玩的哪一出。
许烁是坐定暖下来,脱了大棉袄跟其他人玩酒桌小游戏。
灰色吊脖背心,金属项链,低腰裤,视觉上非常舒适又流畅的身体线条,那是一种健康松弛的美感。
杨羽雯这才发现她低估了许烁的竞争力,至少她能感受到桌上其他直男们目光的偏移。
涂晨北坐在许烁和杨羽雯中间,前期大家坐得还比较松。但酒桌最奇妙的点在于,喝着喝酒,有的人就靠一起了,有的人就搂一起了,有的人就搞在一起了。
起初,玩“一棵柳树扭一扭”的小游戏,杨羽雯的头有些偏移向他。
而另一旁的许烁,玩得越多说的越顺溜,开心之余也就离涂晨北更远一寸。
零上零下横跳的天,杨羽雯只穿了条丝袜,还不是加棉那种,许烁转头给人递纸巾的时候无意瞥见的,心里暗暗打了个哆嗦。
再然后,那条腿几乎要贴在涂晨北腿侧。
涂晨北悄然往许烁这边蹭了蹭,挪近到许烁身边。
转到杨羽雯这里,已经是“十一棵柳树扭十一扭”,说到第一个“扭”,她以一个非常丝滑的转音,把“扭”读成了“柳”。
其实大家吵哄哄的,压根没发现。
喂,你可是播音生诶。
结果杨羽雯歪头看了眼愣神的涂晨北,赔笑道,“不好意思,嘴瓢啦,我自罚一杯。”
说着,给自己满上冒着白沫的一整杯。
但凡上点道的男生,怎么真的会让一大美女吨吨吨喝一杯。
众人吆喝着,“我替你喝…我替你喝!”
杨羽雯宛然一笑,“我跟涂晨北认识的早,不然这局让他帮我吧。”
“噫——”桌上满是起哄。
许烁想了想确实,她是转学生,满打满算高三认识的涂狗,但人家美女可能高二就喜欢上了,这姑娘真聪明。
但此时涂晨北内心想的是,你跟你堂哥认识的更早,出生没两年就认识了,怎么不找他给你挡酒。
涂晨北没接过杨羽雯的酒杯。不过出于礼貌,他另满上一杯,举起,一饮而尽。
末了倒过来甩甩,一滴不漏。
第04章 我
许烁瘪着嘴,认可地点点头,有种,我家狗跟人在外面打赢了的骄傲。
涂狗狗,你是真男人狗。
把逢七过逛三园照相机这几个烂到家的小破游戏玩了个遍,众人依然比较清醒,边后卫那兄弟决定玩骰子。
为了游戏效果不一直卡在一个人那里猜,许烁总会跳着报或者不那么中规中矩地加码,然后算准了在涂晨北那里开他。
无一例外,涂晨北躲不过她的算计。
可能是大家也觉得这波涂晨北被亲朋友搞得有点惨,便提议换成逆时针。
杨羽雯学得快,很快就把许烁跳着报这一套学会了。但许烁是为了阴别人,杨羽雯则满脸写着,开我,开我。
无奈杨羽雯都把数报到了17个5,还一副嗯我不太会玩大家见谅的模样,涂晨北再不开她真的天地难容了。
“开。”
众人连带1算5的数量,很显然,大家开到底也只有14个5。
杨羽雯很遗憾地看他,用那种媚态而勾人的眼神,却带有一丝一丝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我胃不好,你替我喝呗。”
涂晨北也很无语,他总不能当众让人家难堪,但确实再喝下去大家误会会更深。
他心想反正许烁爱喝酒,多一杯少一杯都那样,便笑道,“你让许烁替你喝,她今天晚上次次赢,压根没喝几口。”
此时许烁正在准备摇下一轮骰子,大家都脱了外套后,她净白的胳膊就贴着涂晨北的薄衫,冰凉凉的。
她发现一众目光都注视自己头上。人都那么说了,按她的人设那也不能不给喝。
涂晨北还在那儿笑嘻嘻。
她瞪了他一眼,就着涂晨北掺了半杯冰块的杯子,把酒喝进肚里。
这下涂狗开心了。
她跟杨羽雯可都不高兴。
涂晨北不知道,今天是许烁生理期第一天。
逐渐地,许烁感觉有点冷,转身套上大棉袄。
涂晨北以为她在暗示自己,时间差不多,该走了。便起身让许烁腾出地,说上个厕所。
就在涂晨北前脚推门出去,后脚杨羽雯也起身,说她也想上厕所,刚刚大家没人去,她都不好意思说,随即也消失在门外。
一般来说,酒桌上一男一女前后脚出门上厕所,就是有事的兆头。
边后卫顺势起哄,“你们信不,这俩厕所一上就是十分钟。”
其他人嘿嘿嘿不怀好意地笑。
许烁手指叩着桌子,一下又一下像钟表秒针一样,叩了好久。
这厕所还真上了七八分钟。
再回来的时候,也是前后脚。
只是这次,杨羽雯先推的门,垂着个眼,并没有出门时或者在酒桌上那么势在必得。
涂晨北放空似的仰面在沙发上又靠了一会儿,一拍大腿说呀都十一点了。众人说十一点算啥这才刚开始。
涂晨北:“噢,刚刚许烁她妈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送她回家,她家管的严,大家见谅啊。”
出了门,许烁把头埋在领子里,“你俩上那么久厕所,有事发生?”
涂晨北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诚恳的眼神,“嗯呐。”
好贱。
“所以你是,准备把人家放鱼塘养着?”
涂晨北打量许烁迷茫却将信将疑的小眼神,噗嗤笑出声,“我那么闲啊我。”
“所以你说啥了,复述来听听。”
涂晨北皱眉,“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
“你不懂,”许烁摆摆手,“你正式找到对象那天,就是我在你爸那儿洗白的日子。”
“牵强附会,”涂晨北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就是想吃瓜。”
许烁嘿嘿地笑。
涂晨北无语,“真没说啥,就说我没谈恋爱的打算,未来要么留牧里这破地方继承我爹旧志,要么被送出国读个水硕,跟我没前途。”
“噢,没意思,”许烁摆回身子,踱步向前。
涂晨北叼着根棒棒糖在后面慢悠悠走。
其实他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他从厕所出来,就看见杨羽雯在洗手台候着了。
涂晨北非常直接,觉得厕所这地方不好,“有话阳台聊吧。”
赶在杨羽雯有所行动前,站定,他开门见山道,“你不缺人追。
要是高二那会儿我指不定相信,男女生谁好感谁的,但你大三了,不是不切实际的小姑娘。你觉得我家境还行,长得也凑合,性格是个能过长久的对象,最主要,我妈还是开经纪公司的,对吧。”
涂晨北这么一问,给杨羽雯整懵了。
作为播音生,家境中产没有资源是件棘手的事,她不差,她只是缺乏一个机会。人都是综合考量的,她心气高,想下手涂晨北也是因为,他各方面都好。
正要反驳,她听到对面继续道,“事业上有困难,看你堂哥交情我会尽量帮你引荐。但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也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别浪费时间,我不吃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