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话都很少,甚至像餐厅里突然被凑到一起拼桌的陌生人。可又好像熟悉的很,一个给对方推过去陈醋,一个给对方推过去香油和生抽。
瓶瓶罐罐同时移动,两个人都愣了神,不过也都没说话。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酒足饭饱,黎月筝想主动帮忙收拾,却被贺浔强制推到一边。
贺浔的动作很快,出来的时候却没看到黎月筝的身影。
看着空荡荡的室内,贺浔眼中一沉。刚想拿了大衣追出去,就看到落地窗外的露台躺椅上坐着个人。
身影纤薄,月光洒落在她发丝,似覆了层柔软的纱。
突然就没了气。
黎月筝本来是打算看星星的,可是除了月亮,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推拉门开关的声音。
下一刻,手边的小桌上推过来一杯热水。
贺浔坐到她身侧,什么都没说。
两人就这样在月光下沉默了许久,贺浔敲了敲桌子,示意水快要凉了。而后,状似漫不经心道:“今天怎么一个人。”
就这么一句话,犹豫了一晚上才问。
黎月筝微敛的眼皮眨了下,“怎么不能是一个人。”
不回答,反而把问题抛给他,含含糊糊就是不说贺浔想听的。
知道她装傻,贺浔冷声道:“还以为你事业爱情两成,过得有多好,看来也就那样。”
黎月筝早就对贺浔这些刺人的话免疫,情绪没什么波澜,反而还能呛回去,“我过得有多好,你又看不见。”
贺浔气得闷笑出来,“是,十年,我想看见都难。”
“没人比你能耐。”
“睡了我还要甩了我。”
第38章 知晓
尾音消失在夜色, 空气陷入死寂。
夜风吹动庭院里的枝干,飒飒作响。玻璃杯里的热水渐渐冷却,杯口原本浓密的白烟也变得萧条。
黎月筝用力蹭了下指骨, 而后不动声色地拿起那杯水喝了口。
温热入喉, 胸腔都渗了片暖意。
她把杯子放在掌心里搓了搓, 热意渡过来,缓了些掌心的冷意。
而后,黎月筝直接站起来, 还没开口, 贺浔便先替她说了话。
“想走是吧。”贺浔眉眼一扬,笑容里带着讥讽的意味, “好。”
他比黎月筝更快走进房间,从屋内挂衣钩上拿下她的衣服,然后直接甩进身后紧跟着走进来的那人怀里。
“衣服穿好。”短短撂下一句话,贺浔便拿着大衣和车钥匙出了门。
差点被羽绒服盖了一脸, 黎月筝双手拉下衣领, 抬眼一看, 贺浔已经走进了夜色里。
黎月筝迅速把衣服套在身上, 随意拢了把头发就出了门。
也不知道贺浔是从哪儿开出的他那辆布加迪,黎月筝走到胡同口的时候,车子就已经停在了那里。
其实这里离黎月筝住的公寓不远, 步行二十来分钟也就够了。
可是布加迪横挡在那里,颇有股威胁的意味。黎月筝犹豫了不过片刻,便在下一股冷风吹来前开门上车。
车内比刚才来时还要安静。
贺浔始终冷眼直视前方,唇线放平, 没有一丝要和黎月筝搭话的意思。
车内安静到近乎诡秘,黎月筝干脆偏头看向窗外, 气氛彻底冷下来。
现在时间还早,窗外街景明亮,路人穿行,嘈杂又热闹。
路灯的橘黄色光影让车内明明灭灭,路边树干的影子映到车内,有节奏地从二人身上掠过。黎月筝的头微微枕着座椅靠背,似乎有些疲累。
回到公寓要经过两个红绿灯口,原本这个繁华的路段估摸着是要堵一阵儿的,巧的是今夜竟一路绿灯通行,比平常的车程还要快了七八分钟。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副驾驶车门正对着入户大门。
车灯明晃晃地亮着前方的路,黎月筝解了安全带,在车内多坐了几秒。旁边的人依旧一言不发,黎月筝也的视线最终落在侧边的后视镜上。
有公寓楼的其他住户三三两两朝这边走来,黎月筝还是失去了说些什么的欲望。
“今天谢谢你的款待,我先走了。”
说完,黎月筝的手便搭上了车把,然而向下按的力道却落了空,与之同时响起的,是车门锁被锁定的闷响。
黎月筝回身看向贺浔,就见沉默了一路的贺浔终于朝她偏过头来。
车厢内空间有限,目光的相缠直白又明确,不给人一丝躲闪的机会。
“黎月筝。”贺浔叫她的名字,“今天,就今天,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今天,就今天。
今天是冬至。
黎月筝深深望着那双眼睛,仿佛能从那黑曜石般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谢谢吗。”黎月筝道:“如果你说的是这个的话,我是可以再多说几句。”
贺浔的目光沉凝,期间几分波动,期冀最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缓缓笑了,头扭过去,车门门锁重新开启,没再说过话。
“啪——”车门打开又关上。
原本还算和谐的开场,到底还是落了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黎月筝迈向入户大门的步子只停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公寓楼每层都有很多间公寓,黎月筝下了电梯后拐进走廊,却没着急往家走。步子慢下来,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
这个地方看不到公寓楼下,却是车子离开公寓的必经路。
楼层高,黎月筝看到下面车辆来往,却也分不清哪个是那辆布加迪。
月光透过窗格洒落下来,黎月筝眼帘垂下,目光从模糊的车影移向窗沿上细细的一层灰尘。
走廊安静,呼吸荡在耳边似乎都有回声。
其实刚才是有话要说的。
只是看他们眼下情状,好像怎么都不合适。
黎月筝把拉链拉下来,想要透口气。
玻璃窗上映着个姣好的轮廓,面上冷淡没什么情绪。
不由得,黎月筝的思绪有些飘远。
良久,低低叹了声,也不知是对谁,轻轻说了句,“生日快乐。”
她记得的,冬至是贺浔的生日。
第一次知道贺浔生日,还是有一年黎月筝和贺浔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路边橱窗里的小蛋糕。蛋糕的款式很廉价,看起来有些劣质的奶油,上面裱了几朵花。
可对于黎月筝来说,到底还算是稀罕东西。她随口问了声贺浔,才知道原来他的生日在冬至。
当时连温饱都难解决的黎月筝夸下海口,说等贺浔的生日的时候请他吃蛋糕。
当时贺浔的回答却是,“你请我,我的那份也给你。”
思绪到此,被记忆里熟悉的声音打断。
“怎么不当着我面说。”
黎月筝心脏一紧,转过身去,就见本应该离开的贺浔去而复返,还沾到了自己身后。
指尖蜷缩起来,黎月筝瞳孔震颤了几下,突然有些慌乱。
然而除了方才那句,贺浔没再说别的。他靠近了几步,在黎月筝面前站定。
“你怎么还没走。”黎月筝稳住心绪,眼睫轻晃,“上来做什么。”
贺浔垂眸盯着她,视线若刀锋,让黎月筝的呼吸有些艰难。
片刻,贺浔突然伸出手,手指挑起她落在肩头的发丝,慢慢绕了个圈。
黎月筝想退,却被贺浔按住后颈。
“今天晚上不是约会吗。”
话锋一转,贺浔意外地没有提及方才的事,指腹和虎口轻轻摩挲她颈后温热的皮肤,微微使力将她压向自己。
“约会的最后要不要亲一下。”
男人的嗓音少有缱绻,此刻却绵密地缠入耳廓里。
感受到他视线的灼热,黎月筝的鼻息漫进淡淡的乌木香,像被他困在怀中。黎月筝有瞬间的晃神,下一秒,又迅速阻拦住贺浔低下来的肩膀。
掌心刚巧撞在贺浔肩膀的位置,跳动感强烈,无端觉得有些烫人。
想缩回手,却又被贺浔压着手腕按住。
黎月筝含着下巴,眼皮遮下来,避开他的视线,“你该回去了。”
尾音还没收住,额间就落下了温热。
贺浔的吻轻轻贴在她额头上。
方才回来的路上,贺浔一个人不知生了多大的闷气。
一晚上明里暗里暗示,可偏偏黎月筝却是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
更别说那一路该死的绿灯,甚至都没能让他多给黎月筝一些思考的时间。
可现在,那些气都一扫而空了。
走廊安静,任何话声的出现都显得洪亮。贺浔还没松手,低头看她。
“黎月筝,还好你是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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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大型活动多,黎月筝这个组本是跑民生新闻更多些,这种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被拉去各种不同的新闻组支援。
跑动跑西的时间里,《周邮》意外收到了封邀请函。是贺氏旗下某奢侈品品牌的年末盛典,邀请函还是该奢侈品牌代言人姜眠亲自发出的。
原本黎月筝没有要去的打算,耐不住姜眠的软磨硬泡。
微信是那天在富林壹号加上的,原本以为也就是个面子功夫,谁知这个贺榆书的小公主还是个话痨,没事儿就嘘寒问暖问东扯西,势要跟黎月筝打出几分交情来的架势。
不过黎月筝到并不感到厌烦,虽然话少,总归也能聊上两句。
《周邮》派去盛典现场的记者不少,章桐就是其中一个。媒体陆续入场的时候,章桐和贝央还在急吼吼地等黎月筝。
就今天上午,黎月筝还在外面跑采访。中午随便吃了点就往会场赶,谁知在来的路上遇上五辆车连环追尾,堵了个昏天黑地。
好在没有人员伤亡,不过现场情况没那么好,清理路面的时间不会少。
此时盛典后台贵宾休息室,姜眠几乎紧贴在简征身边,时不时冒头瞥一眼旁边的人,然后又重新贴回去。
简征歪头瞧着姜眠,笑容玩味,“姜眠,是干了什么坏事了,来说给我听听。”
姜眠偷偷拧他一把,懒得搭理。
要不是面前还有个贺浔,她至于要简征这个肉盾吗。
“我我我…”姜眠老实招供,模样诚恳,“筝筝姐答应我来了,我还给他们安排了另外的休息室呢。”
前几天,贺浔破天荒答应贺榆书来家里吃饭,趁着间隙,姜眠被贺浔盯上,就成了那个给大哥和大哥心中的大嫂牵线的工具人。
当时贺浔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问了句,“和她加了微信?”
没说名字,但姜眠清楚得很。能劳动贺浔问一句的,也就那位黎记者了。
于是,艰巨的任务落到了她身上。
其实那天加黎月筝的微信,纯粹是被漂亮记者的人格魅力吸引,结果这一吸引,给自己吸到了硬茬儿。
“嗯。”听到满意的答案,贺浔眉毛舒展了些。
听了这话,姜眠松口气,打算溜之大吉,“那那那我先去后场啦!”
然而还没跑两步,就被简征按着肩膀拉回来,他扫了姜眠一眼,“就这样出去?”
方才房间里热,姜眠把外套脱了,此刻身上就一件吊带礼服,冬日里实在单薄。
简征从旁边的沙发上捞过外套,三两下给姜眠套上,“外套就在这儿,长着眼睛干什么吃的,也不怕就这样出去冻着你。”
姜眠先是一愣,既而笑道:“简征哥哥,你怎么越来越细心啦,谈恋爱能让你转性?”
说完,朝简征眨了眨眼睛,也没管他要说什么,直接就往外跑,留简征在原地懵圈。
还是贺浔站起身,越过他时扫了他一眼,简征才回过神。
贺浔很少对什么事感兴趣,此刻也是一样,淡淡一瞥,没什么情绪。
不过这眼神落在简征眼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怎么看怎么都是奚落。最后挣扎半天,简征黑着半张脸,扔了句话出来,“姜眠眼瞎。”
贺浔没说话,收回视线,径直要往休息室外走。
“贺浔。”简征叫住他。
玩笑归玩笑,正事儿还是要说。
“自从贺铭礼进去,贺璋可到现在都找不着人呢。”
慈善晚宴之后,贺家动荡,贺氏高层大换血。贺铭礼虽然也没多聪明,不过倒也没傻到让贺璋这种蠢货掺和进公司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