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夹在中间，这头劝劝，那头安抚，忙得不可开交。就从这一个梦境，她已经可以预料以后这对父女俩的相处模式了。
不过好在梦醒后，陆许裴不知道这些事情，否则也不知道往后余生会是个什么情形。
梦里他们吵着吵着，梦外天色渐渐亮堂起来。这一次，陆元和裴子野先后从梦中醒来，就着天光，他们相视而笑。
往后这样的时刻还会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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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是市井if线
第44章 番外四（修）
春去秋又来，一晃眼的功夫，缘溪村陆猎户陆锋家的小闺女陆元，都已经能跑能跳了。
不过自从陆元出生以后，除了春猎和秋猎，陆锋不得不抽出大部分时间，去照看这个一个不注意，转眼间就能给他跑出十里外的小闺女。
等到陆元会说话了，陆锋身上还多了一项工作——那就是时刻跟在陆元身后，以防她受人欺负。但更多地，还是以防她欺负别人，被对方父母找上门来说理。
陆元虽然个头小，身板瘦弱得如一张纸，但架不住她父亲是缘溪村有名的勇猛干将，不仅打猎是一把好手，打人更是一个顶十。
村里但凡无故找过陆家麻烦的，都让陆锋给打服气了。如果不是陆锋怕给陆元起到不好的示范作用，二话不说，直接把他们拒绝了，那些被打服的人，险些自动成立一个帮派，跟在陆锋身后叫老大了。
今天工作量准时达到，陆锋虽然认命般看着面前喋喋不休地女人，但还是觉得脑门上像套了紧箍咒，脑海里面仿佛有成千上百只蜜蜂，似乎是在密谋什么大事，吵得他脑仁嗡嗡的，难受得紧。
对面的女人唇瓣不断运动，感觉就没停过一样，陆锋听到她说：“陆家当家的，你看看你家陆元干的好事，这都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
女人和陆锋他们同住一个村，是村南李屠夫的妻子。往常妇人们都叫她李屠夫家那口子，可陆锋与她来往不多，又不知对方年岁，吞吞吐吐最后只叫出一声文绉绉的“李夫人”。
“李夫人”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称呼，她怔然片刻，回神后明白眼前的男人看着魁梧高大，实则不善言辞。
随即因体态差距带来的胆怯瞬间消失，以往和人争辩，没理也能搅出三分浑水的底气立马涌上来，双手不由叉着腰，像是赛场上昂扬着头颅的斗鸡。
“陆家当家的，你看，这怎么算。”李夫人一把扯过自家正撅着嘴的胖小子，指着他完全看不出来哪儿受伤的脸，颐指气使地质问陆锋。
胖小子在母亲到来后，一直一副“你要完了”的表情睨着陆锋，片刻后，他或许是觉得梗着脖子仰视过于难受了，转头又睨着陆元。
表情还相当丰富，一边嘴角向上挑起，带动一团苹果肌上扬，肉嘟嘟一坨，看着好笑又喜庆。
这会儿李夫人猛地一把拉住他的手，用力之大，他当即顾不上得意下去，肉肉的脸皱成一团，吼得比刚才陆元推他那一把还要大声：“娘，疼，你就不能轻点吗？手腕都要被你给抓折了！”
李夫人看着声音叫得如同待宰的猪一般大的儿子，恨铁不成刚地怒视着他：“叫叫叫，叫魂啊你！就你这快开闸的体量，你老娘碰你一下，手才会疼的吧！”
陆锋话都没回一句，这对母子俩倒先内讧起来。听见李夫人如此中肯的评价，他无奈地撇了下嘴，心想可不是嘛，就他家陆元这小体格子，可能推这胖小子一下，手腕都有折掉的风险。
不过陆元推人确实不对，陆锋腹诽归腹诽，还是会高度重视这个问题，回去会好好教育陆元，别仗着她爹是全村最厉害的男人，就总是在外面为非作歹。
眼下这起官司，都是这个月的第五起了，要想这个月可是才过去一半，再怎么搞下去，他家门槛怕是都要被人踏断了。
“李夫人，”眼看这对母子还在争论，太阳也快下山去，陆锋还赶着回家做饭，于是抓紧时间出声打断道，“我家陆元我还是知道，她不会随便推人的。要不我们先把事情搞清楚，谁对谁错，到时候再做论断。”
此话一出，李夫人立刻甩开儿子的手腕，双手又叉着腰，脸黑得如墨一般浓稠：“嘿，我说陆家当家的，在场的可都看见是你家陆元先动的手，而且她也承认了。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你家的丫头片子，敢做不敢认了？”
“谈不上，谈不上。”陆锋连连摆手否认，可李夫人抓着空子就往里钻，弄得他一个脑袋两个大，根本抓不住到解释的机会。
他唇瓣几次轻启，满腹的话只蹦出几个字，完全不敌李夫人那张自张开后，就没怎么合过的嘴。
眼见局势越发紧张，最后还是一个男孩猛地冲出来，张开手臂拦在他们父女俩面前，大声替他解的围：“根本不是这样的，是你儿子先推的我，还用石子扔我，她想要你儿子住手，但你儿子不让，她才动的手！而且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推得动你儿子！”
男孩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瘦瘦巴巴，衣衫褴褛，跟个泥猴似的。还没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陆元看起来强健。
不过从他短短几句话里，陆锋总算是摸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李夫人的儿子从小膘肥体壮，和陆元一样的年岁，却一个能顶三个陆元。再加上父母言传身教，在外一直是个人讨狗嫌的性子。
眼前这个伸直手臂，还在保护陆锋父女俩的男孩，就是李夫人胖儿子刚才欺负的对象。陆元凑巧路过这边，见到这种情况，正义感涌上心头，想也没想地就上前阻止。
起初陆元还算讲道理，好心提醒不听，才上手推搡。那一刻陆锋刚好不在，因此没能拦下陆元，反而被李夫人一眼瞧见，她人还未走进，声音倒是先传了过来。
陆锋听到响动，这才毛焦火辣地赶来。不过自家孩子自家清楚，陆元虽说被其他孩子长辈找上门的次数颇多，但大多都是出于好心想要帮助别人，就是方法过于简单粗暴了点。
对此，陆锋虽然烦不胜烦，可却不愿意因此打击陆元帮助别人的积极性，不然这么多次遭遇下来，他早就揪着陆元，让她改变，哪儿还有今天这事。
此刻前因后果明了清晰，陆锋也有了对峙的底气，看着李夫人眉毛都快飞到天上去了，立马拿出平时打猎的气势，双眼一瞪，身板一挺，鼻子哼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嗯”。
李夫人见状，瞬间闭了嘴装鹌鹑。其实就陆元推了她儿子那一下，根本用不着她出马，单凭她儿子那身板和性格，八个陆元可能都禁不起他一撞。
孩子有惹祸的习惯，就要有解决后续问题的能力，否则这小子早就被她教训得在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但是陆家就不一样了，不说陆锋一身打猎的好本领，就说他妻子许静姝给村里免费教出了好几个秀才，她就得罪不起。
不管怎么说，她儿子将来要是块读书的料，许静姝这个金大腿，她可得好好地抱住不放。
如果这次不是陆元推人人赃并获，她还不敢拿乔拿到陆家去，而她之所以这么做，心底想的是万一陆锋觉得亏欠她家，以后她儿子去读书，是否会多加关照一下？
她想得正美，谁知突然跑出来一个野小子，
直接戳穿了她儿子前面做得糟烂事，霎时让陆锋在她面前直起了腰板。
李夫人皱眉打量这个还没陆元高的男孩，看他这模样八成是没爹没娘，怕是从别处流窜过来的乞丐。
没爹没娘好啊，那就表示无人可以为他撑腰，李夫人在陆锋那儿压下去的气性，转头撒在了男孩身上。
“哪儿的小乞儿，搁老娘面前现眼。识相点，赶紧给我滚远点，否则老娘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李夫人一说完，陆锋的眉头立马紧锁在一起。
他瞪着李夫人，声音沉得如枯井回声：“孩子面前，你说话注意点。而且欺负人的是你儿子，你现在不好好管教，以后出了事儿，可不是简简单单地管教就能解决得了。”
说着，陆锋把男孩扯到身后，摆明了要给这个孩子撑腰。
陆锋李夫人是惹不起，眼见她这边半点理不占，只好小声嘟囔着“晦气”，心底又气不过，转头猛地一巴掌拍在一旁擎等着看好戏的儿子头上，接着拽着他的衣领，伴随他的痛呼，气呼呼地拖着他离开了。
远眺李夫人身影离去，陆锋看似大获全胜，实则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陆元以往没什么可供他做父亲的骄傲，但是毛病细数下来，却是一箩筐都装不完。
所谓闯祸还能看成是她的正义之举，可没完没了地往家里捡东西，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坏毛病。
以前不是捡猫捡狗回家养，唯一正常一点的，就是捡了一窝鸟蛋说回家吃。然而这一次，猫狗鸟蛋通通没有，而是想捡一个活生生的人回去。
不管陆锋怎么和她解释，人和猫狗鸟蛋的不同，陆元都听不明白，要不是待捡之人看起来实在是不像有父母的样子，陆锋都要搬出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逐一地跟陆元讲明道理。
再加上这位待捡之人觉悟着实是高，陆锋还没提到他父母，他倒是先陆锋一步，接过话茬道：“我父母都不在了。”
完了还觉得不够，赶忙补一句：“其他人也不在了，我家就剩我一个。”
这积极性确实是高，陆锋觉得再不捡回家去，错的反倒变成了他。
最后在陆元强烈地坚持下，还有裴子野颇高的觉悟下，陆锋无奈妥协，答应了陆元。
裴子野就是之前陆元帮的那名男孩，也是陆元想要捡回家的男孩的名字。好在他有名有姓，要不然陆锋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了。
他肚子里一没墨水，就算家里有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妻子，他也不想给裴子野冠上他家任何一个人的姓氏。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陆锋就是莫名地不愿意。
回到家，解释了所有情况，许静姝没说什么，平静地接受了现状，还贴心地叫陆锋带裴子野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她则去煮点粥，给裴子野填一下肚子。
“煮粥够吗？”陆锋捏了一把裴子野的肩膀，啧了一声，似乎不满意他的瘦弱，“这一身骨头，身上的肉估计还没我们挑食挑到天上去的陆小满多。光喝粥够不，要不给他弄点肉？”
许静姝摇摇头：“现在还不行，他这样正是因为饮食不规律导致的，如果直接给他上荤腥，不说小孩子，大人的胃也受不了。”
得到答案，陆锋便任劳任怨地领着裴子野去打水洗澡，他袖子都撸起来了，裴子野却扭扭捏捏地说他可以自己来。陆锋乐得清闲，当下点了洗头，把房间留给他，转身去帮许静姝做饭，顺便上点陆元的眼药。
“娘子，咱们陆小满是不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不然她整日里招猫逗狗的，再这么下去，全村的孩子怕是都要被她得罪完了。”
许静姝头也不抬，淡然地淘着米：“教训什么，孩子欺负别人，总比被人欺负得强。再说，小满从未主动招惹过旁人，她锄强扶弱，我们做父母的，难道不该支持她吗？”
“话是这么个理，可是……”陆锋不由“哎呀”几声，“万一咱们要是没看住怎么办？”
“那就努力看住，这是我们做父母应该考虑的问题，不是小满的。”
陆锋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他明白许静姝的意思，可还是忍不住忧心他们不在了，陆元以后可怎么办。
只是他忧思刚冒了个头，陆元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窜了出来，昂着小脸，愤愤不平地对陆锋说：“爹爹，您又向娘亲告我的状！今晚您睡偏房，我要和娘亲睡！”
“反了你陆小满，”陆锋低头和她对峙，“都几岁了还和娘亲睡，你羞不羞！”
许静姝笑着摇摇头，没有参与到他们父女俩的这场争论里，而是心无旁骛地忙活她手上的事。
此刻正在偏房里用水瓢舀水洗澡的裴子野，听见陆锋父女俩的声音，愣了片刻，等听清楚内容后，继续搓掉身上的污垢。
搓着搓着，他笑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滴进木桶里，混在了这一桶已经不见清明的水里。
可裴子野知道，从此以后，污垢和眼泪会一起远离他。
第45章 番外五
裴子野洗完澡出来前，陆锋还在追着陆元满院子的闹腾，等他一开门，刚好和陆元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两个年岁相当的孩子，一个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弱，身子骨要比同龄人弱一些，另一个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他们这一撞，纷纷“哎哟”一声，行动一致地向后倒去。
陆元还算好一些，身后有及时赶来的陆锋托着背部，没有摔在地上，倒是裴子野，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屁股墩。
看着他们父女俩造的孽，陆锋扶好陆元，就赶紧绕过去，询问裴子野情况：“裴家小子，你可还好，有没有摔倒哪儿？”
“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不打紧。”裴子野顺着陆锋手上的力起身，随即顾不得疼得快要裂开的屁股墩，急忙问陆元怎么样了，“陆叔叔，陆元妹妹怎么样了，她有没有摔到啊？”
回来路上，陆锋几乎把裴子野祖宗十八代给打探清楚了，也知道面前这个瘦弱的男孩和陆元同岁，不过略长几个月。
这会儿见他不顾自个，着急问陆元如何，不管出于什么想法，陆锋顿觉有些好笑。
知道的人，清楚他比陆元要大上一点，不知道的，单看身板，或许还会认为他比陆元小呢。
要知道，陆元比之同龄人，看起来还要更小一些，裴子野这饥一顿饱一顿的，还不如陆元看着强壮，就活像刚会走的孩子，突然关心起了比他大的孩子有没有事。有些违和的同时，但又有些搞笑。
“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陆锋笑着叫裴子野站好，走几步路，看看他有没有摔到骨头。
等裴子野疼劲过去，越走越正常，陆锋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行了，饿了吧。走，叔叔带你吃饭去。”
陆元听到吃饭两个字，连忙双手上举，蹦蹦跳跳地跟在他们身后：“爹爹，爹爹，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吃饭！”
“吃吃吃，”陆锋头也不回地对陆元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了既不长肉，也不长个，也不知道你吃的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陆锋嘴上习惯性回怼，其实对于陆元有饭必蹭一口的行为，还是很乐于见成的，就是她蹭得太少。
小猫大点胃，蹭的那点口粮，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看得他心焦不已。
可是陆元吃不下，他又不能硬塞，所以每次都只能看着她蹭了两口，就打了个嗝说吃饱了。
不过陆锋虽然嘴上抱怨个不停，对陆元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还是按照她的饭量，也给她盛了碗粥。
只是今日不知道是陆元突然转了性，还是他家风水变了，陆元居然在她原本的饭量上，又多吃了一半的粥。
陆锋心里道了声奇了怪了，转头看向裴子野的眼神多了几分和蔼。
往日里他常听有些人教育自家小孩，总提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要不是许静姝说这样的教育方式不好，陆锋都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激起陆元的斗志，让她多吃点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