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郡主?”皇帝笑容一敛,嘴里念叨着这四个字,眼睛眨得频率有些快,表情上却看不出什么来。
裴子野跟着收敛起喜悦,只是还未等他说话,皇帝对一旁的黄德发道:“没想到还真是镇北王家的姑娘,朕就说嘛,兰都还能有哪家人户,配得上我们裴爱卿。”
黄德发嘴上笑着附和,称赞皇帝慧眼如炬,心底却在腹诽:“您一开始可不是这样说的。”
裴子野吊起的心,这才落回原地,又喜上眉梢道:“陛下,微臣前来,除了是来求这道赐婚的圣旨,还有一事,还望陛下准许。”
皇帝月老瘾犯了,让裴子野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出来。
裴子野轻咳两声,抱拳道:“微臣请求陛下在圣旨上写明,微臣是入赘镇北王府,还望陛下成全。”说着,他又单膝跪下,态度和刚开始来求这道圣旨时一样诚恳。
其实裴子野之所以花了半年的时间,主要不在陆锋,而是陆元。正如之前那位南方官员向他建议的那般,求娶真诚最为重要,但有脑子的真诚才有效果。
当时裴子野南下兰都,上门的第一件事不是提亲,而是直接向陆锋请求入赘陆家。反正他父母都不在了,陆元还有一个父亲,刚好他入赘过去,可以和陆元一起孝敬陆锋,皆大欢喜。
不过欢喜的只有他一人,陆锋本来做好了对付裴子野提亲的准备,还连夜翻看兵书,方案都设计了好几套,结果裴子野不按套路出牌,打得他措手不及。
虽然那个时候有些发懵,但陆锋还是及时反应过来,先把裴子野轰出去,一是想先平复激动的情绪,二也是为了考验裴子野的决心。
好在裴子野意志坚定,陆锋看似艰难地点了下头,说只要陆元答应,他就不会反对。
这次临近许静姝的祭日,刚好陆元也在。
只是在陆锋那儿还算顺利的入赘请求,到陆元那儿反倒不好使了。原因是陆元得知陆锋和裴子野瞒着她,悄悄给安钰下了前世安钰给她下的那个毒。
尽管安钰身体比她强健,该毒对他并不致命,顶多让他往后余生都处在一个虚弱的状态,并且她知道他们是在为她报仇,怕她心软,想要放过安钰。
可不和她商量就实施了这个计划,陆元还是忍不住生气,她虽然是万事不爱过心,但同样不喜欢以为她好之名,隐瞒她私下做了与她有关的事情。
如果好好和她说,她也不会阻止他们。毕竟安钰也是重生回来的,她和安钰之间隔着她的性命,杀人偿命,本就天经地义,她不会认为这么做不对。
于是裴子野差不多花了半年的时间,才取的了陆元的首肯,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完成最后锦上添花。
皇帝从入赘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再三强调裴子野是否确定,得到肯定后,便大手一挥,应下了他的要求。
他走到裴子野面前,托起他的手臂,笑吟吟道:“那朕这次就等着喝爱卿的喜酒了,婚姻乃终身大事,朕就提前祝爱卿和清和郡主白头到老,恩爱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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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OS:这快一年了,裴爱卿还没提亲成功,干脆朕直接给他赐婚算了
陆锋OS:入赘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裴子野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第42章 番外二(修)
裴子野凯旋回京,收下一堆奇珍异宝的同时,还把兵权还给了皇帝。不过陆元和他大婚后,南方偶尔还会出点状况。
念着现在南下是去处理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危险或许还没有去看场马球,在席上被马球打到的可能性大,裴子野便由此请命,带上陆元一起南下游玩,顺带还能震慑那群捣乱的南蛮人。
裴子野记得陆元有一个愿望,就是走遍大周的大江南北,如今南方安定下来,正好可以去看看这有别于北方的自然风光,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
自裴子野上交兵权后,皇帝对裴子野是一万个放心,对于他携妻南下,二话不说,直接放行。
又想到陆元从娘胎里带出的体弱,还贴心地给随行人员中配上一个经验丰富,还身强力壮的太医,以备不时之需。
在南方待了大半年,陆元看了大半南方的景色,转头就被陆锋叫回兰都,又被陆锋带着去北境走了一圈。
就他们父女俩,没捎上裴子野。
等裴子野向皇帝复完命,回府上一看,媳妇屁已经颠颠地跟着老丈人回娘家了,连话都没来得及给他留一句。
另一边,北境,傍晚时分,陆元远眺落日余晖,不禁感叹道:“还真是那什么直,什么圆啊,诗文诚不欺我也。”
虽然对陆元的文化水平从来没抱过什么希望,但听到她这句不知所以然的有感而发,陆锋不由眉头紧蹙,想着还是回去翻翻诗词歌赋吧。
当场问出来,要是陆元答不上,他可能会忍不住翻脸呵斥她。
这好不容易撇开裴子野,单独把陆元带出来,万一吵起来,又把人吵走了,下次再找到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上加难了。
回去后,陆锋叫人搬来诗书,查了一晚上,才查出来诗句极可能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陆锋倒是知道这句诗文,当年许静姝刚嫁给他不久,他也有带她游过北境,类似的场景,许静姝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不仅是许静姝,但凡学过这首诗的人,在见到北境黄昏时,都不由自主地念过这句诗。陆锋在北境这么多年,光是听别人说,都足够倒背如流了。
可就是太简单,太普遍,他才不敢相信陆元居然会记不住,所以他才会回来翻看诗书,寄希望于这是一首冷门生僻的诗词,并不是陆元不学无术的缘故。
陆锋唤人进来把诗书收拾好抬走,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的残月:“抬下去,短时间别让我看见这些。”
夫妻俩一个德行,要是以后有了孩子,孩子有样学样,那可怎么办?
孩子现在连个影都没有,陆锋就忧心不已,仿佛看见未来有一个说着“什么直,什么圆”的小豆丁,挺着个罗汉肚,仰着一张和陆元相似的小脸,眼神透着孺慕,求他夸奖。
陆元他还能教训两句,可陆元的孩子他可能就开不了口了。
眼下这个家已经有三个文化不高的大人了,不能再出一个了。于是陆锋抓紧时间,在孩子还没生出来前,赶紧物色老师,争取从娃娃开始,就把教育抓起来。
他这边忙得如火如荼,不曾想,那边直接从根源上给他斩断担心。
又逢陆锋回京述职,再度见到陆元,他心里还算激动,不过面上却维持平静,瞧不出一二。
只是他刚下马,由于裴子野上门,跟着过来的李管家就来报。李管家见过礼后,悄悄在陆锋耳边道:“王爷,您来得正好,郡主正和侯爷生气呢,侯爷已经睡了五日的书房。”
之前京城镇北王府的大小事宜,还是由兰都的福伯管理,常常是两地往来。好在陆元和裴子野大婚后,把李管家一起打包带来,福伯才能松一口气,卸下一边的担子。
此刻听到李管家的话,陆锋眉毛一挑,表情微诧:“裴北望这是又干什么了,居然惹得陆小满和他置气这么久?”
不是他说,陆元脑子不大装事,性格上也不大装脾气。她和裴子野认识以来,唯一一次称得上是生气,还是他们瞒着她对付安钰的时候。
如此一想,陆锋问道:“裴北望又瞒着陆小满做了什么事儿?”
李管家摇摇头,面露难色:“望王爷恕罪,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问侯爷他也不说。”
陆锋心里腹诽,那裴北望八成是没脸说,不过他偏头看了一眼李管家,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李管家到底是宣平侯府过来,当着他面议论他的主子,着实不太好。
“成,我先去套套陆小满的口风。”陆锋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心里也略为着急。
不管怎么说,一家人和和美美,陆元生活才会更加称心如意。他们再无畏婚姻给女子带来的磋磨,一旦裴子野出现问题,伤害肯定是无法避免的。
陆锋不想陆元面对这些风风雨雨,只希望她这辈子顺遂平安就够了。不过等他问起陆元原因,没想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你的意思是,裴北望偷偷喝绝育的药,但没告诉你?”陆元的院子里,陆锋和她相对而坐,当得知真相后,他表情出现一丝龟裂,眼神从看好戏,逐步变到了恍惚的状态。
“没错。”提起这事,陆元心里还是愤愤不平,眉头拢在一起,中间的褶皱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从刚才陆元的叙述中,陆锋获知裴子野本来瞒得好好的,可能时间长了,陆元都不曾发现,就有些松懈了,然后偶然间被春桃撞见,悄悄告诉了陆元。
其实一开始陆元并不知道裴子野喝的是什么药,她们主仆几人还以为是裴子野病了,很严重,他才暗地里喝药,没有告知陆元。
陆元也很生气,但更担心裴子野的身体。她感情占了上风,还贴心为裴子野考虑,想着他都不愿向她说起这事,她也不好直接去问,于是便来了招瓮中捉鳖,假装无意间发现的。
裴子野见瞒不住了,当场坦白,可陆元没想到,这不是什么治病的药,而是用来绝育的。
归根结底,是裴子野怕生育这道鬼门关关住陆元,也怕陆元喜欢孩子,所以出此下策,想着营造一个天命所归,这样就能两全其美。
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裴子野还顶风作案,懈怠后唯二在家里喝药的场面,都被人无意有意撞见。
“那你的意思呢?”陆锋听得直摇头,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你想要孩子吗?”
这几天陆元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听到陆锋这么问,摇摇头道:“其实也没有多想,不过真要回答的话,可能还是不想居多。”
不管是成婚前,还是成婚后,陆元对于孩子都没什么想法,要不是裴子野出了这样的状况,她或许还意识不到成婚后,还有孩子这回事。
“既然不想的更多,那你干嘛生了这么久的气。”陆锋说不好现在是什么心情,失望也许是有点,但更多的是欣慰。
裴子野万事以陆元为先,作为一个父亲,对于这件事,可谓是十分乐于见成。就算他百年之后,陆元身边还有裴子野,他也能安息了。
“不一样的,爹。”陆元撇了下嘴,苦恼道,“其一要不要孩子,应该是两个人的事,而且生的是我,按理说我的决定权更大。其二无论我想不想要孩子,也应该和我商量后再作打算,这瞒着我偷偷喝药算什么事。其三……”
陆锋微微睁大眼睛:“还有三?”心想陆元哪儿找出来这么多理由。
“您别打岔,爹。”陆元乜了他一眼,继续说,“三就是是药三分毒,何况还是用来绝育的药,不说这种药能不能喝,万一喝多了出事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听到这儿,陆锋算是听明白了,陆元确实生气裴子野背着她喝药,但更气他不顾身体乱吃药。
不知怎么了,陆锋竟觉得有些牙酸:“就算是这么多缘由,也不至于生气这么久吧。”
陆元冷哼一声:“怎么不至于,口口声声说他错了,下次不敢了,可一问他错在哪儿,只说不再该瞒我的,其他就答不出来了。这种情况,不给他点教训,让他长点记性,往后怕是容易再犯。”
“也对,”陆锋点了头,但一想到他好不容易来见他们一趟,就恰逢他们闹矛盾,感觉挺不对味的,于是下意识道,“不过你不跟他说,他怎么认识到他的错误。”
拦下陆元开口,陆锋又道:“夫妻之间,还是要好好沟通,这样才利于和睦。我知道你还在气头上,我去和他说。你不告诉他错在哪儿,光在这儿生闷气有什么用,气坏了身子,累的还不是我们。”
话撂这儿了,陆锋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不等陆元回复,起身就去找裴子野说清楚。
陆元远眺陆锋离去的身影,沉思一会儿,认为他说的也在理。她本就是豁达性子,并不爱钻这个牛角尖,见事情算是有了突破口,就等着裴子野过来认错。
当晚裴子野就过来了,垂着头站在陆元面前,期期艾艾道:“元元……”
自从成了婚,裴子野突然开窍了似的,既不想随着陆锋叫“小满”,觉得非他专属,又不想生疏地再唤“陆元”,想了一段时间,总算给他想到了“元元”。
陆元一开始接受无能,后来听多了就习惯了。
“打住,”这会儿陆元倒没有重回尴尬之中,只是不想听他长篇大论,挑眉道,“有事说事。”
闻言,裴子野干脆利落地认了错,不仅逐一说明了他错在哪儿,还给陆元供出了另一个秘密。
“你刚刚说那药是哪儿来的?”陆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堪堪停在嘴边,愣了一会儿,回神后不可思议地看向裴子野。
“陶孟知给我的,”裴子野解释道,“他不是喜欢长公主吗,长公主不愿意要孩子,他为表衷心,特意找来这种药喝。但你放心,这药不会有什么问题。喝完一定的疗程,就能完全绝育,此后就不用再喝了。”
通过后续的了解,陆元大概能猜到长公主和陶孟知的心思,两个位高权重的武将家庭结合,确实易引起他们的警惕。
不过他们并没有强迫裴子野,要是裴子野和她有意要孩子,他们这药也给不出来。
事已至此,陆元暂时原谅了裴子野,把他再赶去书房睡的那几天,细细考虑,发现她的确更不想要孩子,同时在郝大夫的检验下,说这药没什么问题,她才算完全原谅裴子野,并做好决定,以后都不会要孩子了。
然而,没想到,缘分就是这么凑巧。
陆元一次外出游玩,回去路上,看见路边丢了个篮子,隐约传出一阵哭声,派人前去查看,发现是个孩子。
瞧着刚出生不久,不知道这孩子是不小心弄丢了,还是故意遗弃在路边。
大小都是一条生命,陆元直接把孩子带回去,再给她寻找家人。只是孩子一到陆元身边,瞬间停止啼哭,还冲陆元笑得格外灿烂,陆元心里一动,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孩子,竟产生了亲近之意,生出收养她的冲动。
她随意惯了,反正她也不会有孩子,如果找不到孩子的亲人,干脆由她来养算了。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真的和她有缘,她找了许久,始终没找到是哪家丢了孩子。
可一想到孩子被人抛弃,她心里顿时生出不忍,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想要追责,也不知道向谁追,想着以后好好待这个孩子,弥补她缺失的亲情。
陆锋和裴子野没什么意见,就是在给孩子取名上犯了难。他们如今算是一家四口,除了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其他三个大人文化水平大差不差,满肚子根本没有几两墨水。
“还是先定好这个孩子姓什么吧。”陆锋说。
裴子野赶紧接话:“我是入赘的,孩子怎么也轮不到跟我姓。”
在场总共就两个姓,不姓裴,自然只能姓陆了。陆锋和裴子野把视线一致投向陆元,脑海里升起同一个念头:这个孩子是陆元捡的,理应她负责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