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喜真温和的声音响起,但脸上挂着的幸福笑容预示接下来的话绝对不像以前温柔可亲,果然,她盲目地夸赞:“悟不是一直都超帅的吗?”
“……喜真,带上那个傻笑的家伙,立刻离开我的地盘。”
硝子确信,看笨蛋恋爱的乐子没了。
*
回到临近中午的时间,咒灵发现灵幻喜真在准备出门,她从家徒四壁的屋子里摸出了钱包和卡,还有压在枕下的一个小瓶,看样子是药瓶。
“灵幻小姐是要去看惠……和津、嗯津美纪吗?”咒灵磕磕巴巴地把后面的名字加上,随即期待地看着咒术师,会不会让自己也出门呢。
“我想去看的时候就会去看,你为什么要问我,怎么,想干涉我的意识吗?”
“禁止被害妄想症,问问嘛,你昨天不是提过规划。”咒灵撇嘴,试探地把花枝变回小小的脚,被插花瓶就当里泡脚了。
“老实待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喜真似笑非笑地瞧他,那双冷淡的眼瞳里是对咒灵全然的知悉。
她踏出两步忽然回头,想到从夜蛾那里听到的信息,补充:“或许不久后你会有机会出去的,但愿能让我看到你真正的诚意。”
那不就是今天还要继续抠脚。正人叹了口气,然后见一身黑衣黑裙的灵幻喜真向外走出,没忍住顺嘴又问了一句,“那你去哪儿啊?”
“去看津美纪和惠。”她这么回答,然后关上了门。
正人:“?”
有病吧。
从硝子那离开,五条悟和喜真跑去一起吃完午餐后速战速决买了很多东西,不过过程跟以往有所不同。
曾经灵幻喜真喜欢列清单,这次却将手一挥,“按照心意买下想买的东西吧,列清单一项项查找是比工作日志还要束缚的东西。”
“喜真一贯的想法不是为了高效出门吗?”五条悟知道她以前对工作的安排太过密集,认为买东西如果有遗漏必须再出门是很浪费时间的事。
“高效可以体现在很多地方,但没必要压榨每一分乐趣啦。”喜真主动挎五条悟的胳膊,兴奋地说:“天转凉了,我要给津美纪和惠买新大衣,还有围巾!”
“前辈怎么抢了我作为监护人的职责,那我要给他们买我喜欢的。”
先前一人给津美纪买,一人给惠的分工已经被二人抛在脑后,连体婴似的腻在一起在商场快乐购物。
“阿——惠!”
女性的五条先生语气!伏黑惠臭脸预警,瞪着眼睛往打开的玄关门看去。
是半月不见的喜真小姐……?跌宕起伏的语气与以前相比相差太大都没听出是她。
“惠好久不见,我好想你!”灵幻喜真比五条悟动作还快,换拖鞋冲进来怒搓海胆头,然后捧着伏黑惠脆弱的头颅在额头上啾啾啾猛亲。
脑壳发痛的伏黑惠:“?”
这谁啊!准备叫狗出来咬人的小孩忽然被放开,然后他看见姐姐手里端着果盘要招待亲近的客人毫无防备心地走了过来。
“津美纪……!”他想说,小心这个五条先生病毒感染者。
但已经迟了,喜真看见津美纪从厨房走出来才总算放过了惠的脑袋,她对津美纪十分温柔,上前特意接过果盘,弯腰在不会躲开的小妹妹的满脸不由分说印下七八个亲亲,“津美纪是更久不见了,还是好乖好懂事,真喜欢!”
“喜、喜真小姐?”津美纪神情茫然,脸颊通红,她完全被这样的喜真吓僵住了。
“原来前辈对我就是小小的喜欢,就一个亲亲……真可恶!”
伏黑惠听到了在场唯一一位成年男人的碎碎念,他脸色难看转头瞪向正放下手中各种礼品袋的五条悟,心想:
喜真小姐的人生也完蛋了啊。
第21章
玉犬咬他
咔。
很清脆干净的响声,像用手掌轻易摁碎了从树上掉落下的枯叶。
不,树叶或许太单薄,它更像是被吸干了汁水后曝晒发脆的果壳,被手掌似的存在碾碎。
然后那手掌微微转动,于是碎片在摩擦中发出哀鸣,无法抵抗成为粉末的命运。
命运……命运啊……灵幻喜真捧起伏黑惠的头颅,血液将小孩平日里如脾气一般扎人的头发打湿垂落,深红发丝黏贴在长成了少年人的脸侧,而她的双眼已看不清那被碾成一团的是左手还是右手,泪水糊了满脸,狼狈不堪。
她认清了自己的立场,疲于对这儿的规则做更多反抗。此刻五条悟的行踪不明,她无力保护任何人,无论是后辈,还是学生,还是失去姐姐的、可怜脆弱的惠。
世界或许即将再次覆灭,她不想看见更多的死亡,也不想再见五条悟挡在自己身前的画面。
记忆中……好像那些记忆变得久远了,她在这难以醒来的梦中待了多久?
甚至有些分不清脑子里带着恣意笑意用大拇指指向他自己并满口说“喜真,我是最强的,所以可以保护你喔”的人和数次在自己眼前遭遇死亡的人到底谁是虚幻,谁是真实。
净说大话……她觉得那样的五条悟很乖,是很好的后辈,虽然总是闹脾气撒娇,也喜欢做意义不明的事,偶尔还会故意捉弄她,但她很喜欢。
他拥有鲜活坚韧的灵魂,和自己完全不同。
一直以来灵幻喜真都认为五条悟的存在很棒,是具有鲜明色彩的人,是强大到没有边际的……神明。
现在,她看着满手模糊的鲜血失神,敌人是谁呢?
死去这么多次,她都不知道这个答案,那个展开领域的咒灵百分百被她杀了,所以到底还要停留在这里多久!
下一次会是什么场景?身边的人都出场了一次,甚至还有不认识的无辜者,那是完全的普通人类,让人们全都在自己眼前死去,然后期待五条悟次次如神明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吗?
处于自己仍能够思考的界限,她无法再被动接受这种结局。
于是最好趁着能动得自己动手时——
“喜真小姐受伤了!?现在恢复了吗,请不要劳累,我来就好。”津美纪十分紧张,围着切鱼糕的喜真转了几圈观察她是否哪里有伤。
“啊呀,津美纪这样我根本没办法动手切菜,成年人想吃晚饭不能指望个头才超过灶台的孩子吧。”
虽然喜真说着这话,但是外面确实有指望孩子做饭的成年人。
“惠,做人不能不劳而获,你快去厨房帮忙。”
“五条先生为什么不去。”
“因为五条先生在剥葱,你去啦。”
“不要,我走了你也会走,然后偷吃喜真小姐买的蛋糕。”
被说中的五条悟只好继续委屈自己一米九多的个子坐在小板凳上和小鬼一起剥葱,“为什么非得剥葱,我不喜欢。”
“做菜它不是必要的吗?喜真小姐这么说过。”
“喂,惠!”五条悟忽然凑近,神神秘秘地叫他,让小孩下意识警惕地瞪他,他先替自己叫冤,“干嘛又瞪我,我还什么都没做!”
“肯定不会做有意义的事……”伏黑惠为自己往坏的方面想五条先生而过意不去,他这次过来确实没做坏事。
“世界上不是每件事都有意义,即使成为……算了,先保护你稚嫩的心灵,是想跟你说,五条先生我啊,要结婚了!”
“什么?!”惠这回因惊讶瞪大眼睛,绿眸中充斥着不敢相信。
五条悟第无数次反手秀出自己的戒指,手指上有泥,怎么可以呢?他笑嘻嘻地把手翻回来将泥都蹭到伏黑惠手背上。
“……咬他!”小孩毫不犹豫。
“嗷,怎么早就把玉犬放出来蓄谋咬人呐!”
五条悟装模作样呼痛哄小孩,过了几秒后,果然伏黑惠主动凑近一些,小声试探问:“结婚对象是……?”
“当然是我家的前辈,你们喜真小姐。”
霎时间,伏黑惠面色如土,又有点预料之中的平静,小脸低下去默默剥葱,一层又一层,把葱剥得只剩下细白的芯。
“惠什么反应啊,真叫人失望。”五条悟还想看更惊讶的表情,然后当然得是祝福,最后最好能让伏黑惠答应当花童,那时候不情不愿的表情一定会很惹人发笑。
“只是……”伏黑惠沉闷的声音响起,“果然喜真小姐变成这样都是你传染的,罪魁祸首五条先生。”
期待祝福的监护人:“?”
“再剥下去我们就没有可以用的葱了哦,惠努力过头了吧。”
灵幻喜真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五条悟得抬头去看他的喜真,见她笑着躬身挑选还能切出东西的小葱,扎在脑后的发束垂下,那是刚刚进厨房前五条替她扎上的。
没办法,前辈不会嘛,只能他承担下这份工作了。
“喜真小姐,五条先生说你要跟他结婚了。”伏黑惠仿佛不死心,不相信喜真未来就这么跟轻浮的男人一直在一起,他喜欢喜真小姐和七海先生一起的场合,看起来志趣相投,气氛很融洽。
“惠,你知道了啊,还想说饭后吃蛋糕的时候宣布更加有气氛!”喜真又亲了他的额头一下,满脸欢喜,“那惠今天要多吃点,为我的婚礼长点肉吧。”
说完,在愕然的伏黑惠面前同样给了五条悟一个亲吻,印在眉心,他听见向来稳重的喜真小姐夸张地称赞:“悟也努力了!真棒。”
然后收走了那两根七零八落的葱,回到厨房。
“……”沉默中,伏黑惠的表情变得怪异,像是看见用生姜泥做的蛋糕胚,并不是讨厌,而是有种无所适从的怪异感。
“前辈今天亲了我两次!”监护人却忽然掀开眼罩,露出一只震惊的眼,对正在生产浓重嫌弃的海胆头惊叹。
海胆头小孩额头的红还没消散,语气不善,“连亲我的数量四分之一都没。”不是炫耀,纯属挑事。
看不惯恃宠而骄的大人正在被另一种堪称恐怖的纵容惯坏罢了。
这话说出口,不出意外即将被满手葱味的大人狠狠揉搓,宣泄嫉妒。
饭后,喜真给津美纪和惠分发了各自的礼物,五条悟见津美纪很喜欢自己的礼物,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小孩说:“以后津美纪要一直戴着五条先生送的项链哦,会有很神奇的效果。”
“什么?”津美纪实在高兴,她很喜欢这件精致用心的礼物,比平日要更活泼点。
“就是……”五条悟伸手抚过她的头顶,悠然开口:“会好运,会长命百岁,会像五条先生一样每天都精神十足!”
最后一条可以别加了,正被喜真围上围巾的伏黑惠皱皱鼻子,他以前觉得津美纪长大后会变成喜真小姐那样温柔美丽的女性,现在……请项链之神一定要隔绝五条先生病毒!
“谢谢喜真小姐。”
他在内心祈祷,也不忘向喜真道谢。
“哇,惠变成圣诞礼盒了!”
“……”
被扎了个大红蝴蝶结的小孩臭着脸心想,无聊的大人越变越多了怎么办。
*
很快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大人们优先让小孩先洗澡,等小孩们陆续洗漱好以后发现今天晚上的床位分配完全被打乱。
喜真率先合手表示:“对不起津美纪,以后我要跟悟一个房间。”
五条悟则翘起腿,咧嘴一笑,对伏黑惠说:“五条先生要和未婚妻……你满脸松口气的样子让我很不开心。”他说到半截,语气一变。
随便你开不开心。伏黑惠跑去了津美纪房间打地铺,默认将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监护人和喜真小姐休息。
“我去帮惠,他绝对没有讨厌的意思!今天能一起吃饭,他早就在期待了,很感谢喜真小姐能和五条先生来看我们。”
“津美纪……你真贴心。”
喜真发出心融化一般的声音,她又去亲了亲小孩子的额头,表达言语所不能够体现的过多喜爱,并轻声对津美纪说:
“晚安,睡个好觉吧。”
“好的。”
那接下来,是大人时间。
喜真偏过头,无声注视五条悟,银白长睫因暖黄色灯光似乎也染上色彩,此时微微弯起,一张一合间眼瞳中透露出询问的意味。
五条悟以为她要关心总监部与夏油杰的合作事宜,正要简略说说时,却因为喜真从容的动作停顿。
她伸出两指将脑后的发绳缓缓脱出,微卷长发披散,遮掩住细白后颈,白色发丝与贴身的黑色毛衣摩擦。
与此同时,前辈柔声开口,“说起来,如果不是有后辈提起,我都忘了那个诅咒师。”
那个在教学实践中忽然乱入搅局的诅咒师,她将人救下了,但当时她伤很重,没能关注到诅咒师具体伤情,只知道他人没有死。
如今在她的记忆力,那些太过久远,且已经无足轻重。
出差回来的后辈在高专遇到自己时提起那时候的事,问诅咒师到底什么情况才会跟着两只特级咒灵,她才想起还有那么个人,就顺带问问悟。
“死了。”
五条悟放开撑下巴的胳膊,将上半身伏在桌上,姿态跟学生时代趴在课桌上偷懒没什么区别,同时他记忆清晰地宣告:
“11月10日16点40分死亡。”
哪个家伙提起的,这么多话。
第22章
欢迎光临夏日
经过两天的商讨,上面终于松口同意了这次合作,最后五条悟被交代了额外的任务。
那任务部分参会人员并没有权限旁听,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都垂着眼笑看,等待五条家主最后的抉择,仿佛近在眼前的袭击事件都没有最后的热闹重要。
“连续两天早起开会,狗屎咒术界,烂橘子们搅乱我和前辈同时起床的心愿。”五条悟双手枕在脑后,一边仰着头走路,一边学七海的话骂骂咧咧。
“昨天你们又在一起?太闲了。”夜蛾看不惯五条悟回来后这几天的闲暇,有种华尔街顶层投资者忽然每天不盯股票、无所事事的违和感。接下来为了加快搞定袭击事件,一定也不会给悟指派其他工作,这样这颗张扬的羽毛球就会一直在高专晃悠。
学生都在出差工作,老师们却腻在一起谈恋爱,真不像话。
“才不闲,我在给咒术界的老头子们做慈善呢,校长知道是什么吗?”
夜蛾径直走着,看都不看他,反正这家伙自己会忍不住说的。
“真无趣!”五条悟钓鱼失败,只好长腿一跨追上老师几步,“是为咒术界挽留珍贵的人才——灵幻喜真!坚决邪恶势力那边的威逼利诱。”
夜蛾脚步一顿,他挽留?自己挖掘来的学生为什么要他五条悟挽留?喜真说过会将其当做一份稳定的工作一直努力下去,不会食言。
“你什么意思?”夜蛾还是追问了。
“当然是喜真现在对我爱得要死要活,舍不得离开身处泥潭的我,会为了我留在这里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