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为力,又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抱着膝盖,沉浸在一种憋闷又惆怅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孟园下班回家,走进家门,打开灯来,酒妩才从神游恍惚的状态抽身而出。
她想,既然她做不了什么,不如算了。
惹不起他,她还躲不起吗?
冬天过去,之后很久。
她下意识地和白衣保持了距离,也再没有见过徐老师一面。
表面上看,周遭的一切,已经不知不觉复归平静。
平淡孤单的高中生活,早已风平浪静的谣言。
就连那桩曾在川市轰动一时的碎尸案,也随着冬春更替的时间,褪去了热度,被人们遗忘在脑后。
时间流逝,沉重的车轮滚滚前进,在晦暗的荒野里,碾出一条坎坷不平,死寂无声的路。
那件事,酒妩记在心底,不愿提,却也像一块搬不开的巨石压在心口,纹丝不动。
———————
2016年,高二寒假。
距离全国高考,还有一年零4个月。
酒妩和白衣难得又聚了一次,这是她们分开后一年的再相逢,也是成年前的最后一次碰面。
许久不见,她们刚碰面时还有些生疏,聊着聊着,就逐渐热络起来。
从学业,到生活,她们无所不谈地说了很多事。
说的最多还是高考志愿,白衣想留在川市,学医学,今后当个护士。
酒妩说还没定学校和地方,但想从事媒体方面的工作,可以少和人打交道。
愉快的谈话进行了很久。
白衣还是和以前一样,和她说完学业未来,日常种种,就搬出她的心上人徐老师当话题。
她眼神亮亮的,说起那个人时,神情依旧充满爱慕与憧憬。
坐在她对面的酒妩,脸色却很不好,苍白冷淡。
过去,她们是无话不谈的闺蜜,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白衣有很多的小秘密只分享给她,酒妩不善言语,少感情表达,习惯倾听她的话,也会替她保密。
而这一次,酒妩想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她。
而且她也真的这样做了。
她鼓起勇气,天真地以为只要说了,就会让白衣打定主意,清醒过来,离徐老师远一些。
可白衣的反应,却让她出乎意料。
她握着奶茶杯,眉眼弯弯,语调带笑地回了一句:“是吧,我就说他特别喜欢你,你还不信?”
一瞬间。
看着她笑眯眯的脸,酒妩心跳骤停。
在两人近距离的对视中,白衣的面孔还是那么熟悉。
细细的弯眉,眉尾稀少,薄韧的内双眼皮,瞳仁乌黑干净,嘴唇也薄薄的,嘴角微弯,皮肤白皙无暇,天生一副乖巧学生的模样。
但此时此刻,她变得好陌生。
那个印象中,恩怨分明,活泼可爱的白衣仿佛被恶鬼附身了般,变成了另一个酒妩全然不知的疯子。
等酒妩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出了茶餐厅,后背冰凉一片。
她很清楚,白衣的话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喜欢徐老师,她知道徐老师杀了人,还喜欢他。
更或者,她早就知道徐老师杀了人,而且是为酒妩动的手,但依然选择站在他的一边。
她甚至故意约她圣诞节出门,好让徐老师和她碰面。
她可能还知道礼盒里装的是什么,他们两人还用平和的语气聊过,礼盒的颜色选什么会讨她喜欢?
那天之后。
酒妩和白衣彻底断绝了所有联系,在高考志愿上填报了最远的城市,北城。
她不再对这件事抱有任何希望,也没有再对任何人透露分毫有关这桩案件她所知道的真相。
她开始想要置身事外,重归宁静,再不过问白衣和徐老师的任何事。
但似乎,旧时的记忆与人仍然不打算放过她。
————
下午三点。
离开警局后,酒妩坐在车上,捏着陈警官给她的名片,沉吟不语,仿佛若有所思。
热燥的风从开着一缝的车窗外急涌而入,轻轻撩动她脸颊边的碎发。
寻弋在抽烟,手搭在车窗外,骨骼修长,皮肉紧白,一磕烟管的姿态,冷痞矜贵。
一根烟抽完大半,热烫的火星快速消散,指间有灼人的热度。
他撇头,看着她安静已久的侧脸,不经心地问,
“你刚在警察面前说的他,是谁?”
酒妩静了一会儿,一边名片放进随身的包里,一边侧过头看着他。
她郑重其事,一本正经地说:
“变异版哥斯拉。”
“很恐怖的。”
寻弋:“……”
得,又不愿意讲。
他把烟头丢了,“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领我去你们川市转转呗,约个小会。”
酒妩答应得很利落,唇角微微翘起,
“好啊。”
寻弋没来得及得意,她下一句败兴的话无缝衔接道,“约完,你就回北城。”
寻弋眯了下眼,心说,她还是有事瞒着他。
他吊儿郎当地轻哼一声,闲闲道:
“这地盘又不是你家的,我爱待在哪儿就待哪儿,凭什么我走。”
酒妩气定神闲地撂了句:“今天约会,我给你亲一下,你回北城。”
寻弋被她这句话说愣住了。
刚才,他还用这话在警察局里威胁她来着,这会儿,她变了个说法,又给他还回来了。
寻弋看着她的脸,幽灼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散了一下。
随后,悠悠荡荡地落在了她红润娇翘的朱唇上。
酒妩的唇瓣很标志,颜色鲜丽,唇形好看,像一朵吸满了露水的玫瑰花瓣,水润媚柔。
寻弋移开眼,
心说,这不对头吧?
这当他是下三滥的小混混呢?
一个吻就把想他打发回北城?
酒妩看他半天不回应,催道:“怎么说?”
寻弋艰难地思考了零点五秒,沉声应答,
“我要两下。”
酒妩:“……”
“趁火打劫。”
寻弋:“不然没得谈。”
酒妩犹豫了片刻,忍不住扫了他一眼。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短衬衣,牛仔裤,胸前的口袋上有几道英文logo,穿搭还挺酷的,很有赛车手的感觉。
头发似乎也修了一下,利落帅气。
脸上干干净净的,精致俊朗,嘴唇上没有死皮,润润的,要是亲上去,应该挺软的吧。
她还没说话,心思飘远。
寻弋和她打量的目光劈头一撞,他坏笑着说,“别看了,和我接吻,不亏。”
酒妩心跳一紧,立即转开眼,“闭嘴。”
“反正,我同意了我照做,你也得照做,亲完明天必须回北城。”
寻弋耍了个小赖,说:“后天。”
酒妩眉心微微紧了一下,挣扎了零点几秒后,实在懒得和他个没皮没脸的人吵嘴,她退半步道,“好吧。”
寻弋:“现在去哪儿玩,川市人给介绍一下。”
川地的旅游景点其实很多,但大多数的自然景区离市区太远,而且需要提前买票才能进去游玩。
但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去很远的自然景点玩肯定不现实,去附近的商区地带又和其他城市大同小异,没什么意思。
酒妩思量了一会儿,
“你要去动物园吗,可以看国宝的。”
寻弋唇角微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行。”
酒妩完全相信,她现在哪怕说要去墓园逛一圈,他都会笑着说好。
寻弋瞅着她的眼神里那种意味深长的期待与欲望,她心知肚明,他在想什么。
酒妩的心里突突地跳起来。
今天要是真的和他亲了的话,这就是她的初吻了吧?
她渐渐感受到这个吻的逼近和真实感,胸口闷紧。
她撇开视线,轻声说:
“嗯,那就去那里吧,川市动物园。”
第49章 初牵手
川市动物园离市中心不算远, 输入地址后,手机导航启动,地图上显示,车程只需半个小时。
酒妩坐在副驾驶上, 懒靠着椅背。
风从车窗缝隙里涌进, 随着车速变快,掀起她额头的碎发。
阳光如同融化的黄油, 热稠温腻。
酒妩看了一会窗外的景色, 懒倦地闭上了眼, 虚声跟他说,
“我要眯一下,到了再叫我。”
他正在开车,偏头, 懒懒睨了她一眼。
酒妩身体懒倒在椅背上, 双眼紧闭,完全一副无防备状态。
宽松白衬衫套着她纤瘦的身体,袖子微挽,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腕骨。
一头长发扎成了丸子头, 几缕柔软的碎发弯进领口内, 让她冷艳的气质中多了一抹糯软慵懒。
细白的长腿被车里的空调冷风吹得蜷在座位里,膝盖泛着淡淡肉粉色。
他移开眼, 车开了片刻后, 红灯停下。
他顺手从后座拎了一件外套过来,盖在了她的腿上。
约莫半小时过去。
他们到了川市动物园的外大门。
车刚停下来, 酒妩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其实也没睡着, 闭着眼睛养了会儿神而已。
此时,售票厅外已经排了长龙, 队伍蜿蜒几十米,大家都是顶着烈日暴晒买票。
酒妩下了车,看着那一队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川市动物园进园需要买门票,不能提前线上预约,更何况现在是暑假高峰,游客又多。
酒妩瞅了瞅他,问:“你能排队吗?”
这大少爷应该没排过队,一直走VIP通道吧?
要他顶着太阳,等这么多人买票,他能愿意吗?
然而,寻弋的反应很平淡,甚至有点儿惊奇,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他懒懒散散地应:“排呗,这有什么。”
酒妩,“好吧。”
寻弋:“我去排吧,你在车上睡觉,外面晒。”
酒妩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
寻弋上下晃了她一眼。
她脸上没有化妆的痕迹,皮肤细白,宛如薄似蚕翼的雪瓷,一碰即脆。
牛仔短裤下的一双细腿在太阳光下也如雪般通透莹白,脆弱细嫩。
寻弋心里想的东西其实很简单,日头暴烈,酒妩跟个雪瓷娃娃似的,也不
学学别的女孩子撑个太阳伞,戴个太阳帽什么的,这要把她晒坏了怎么办?
他突然这么客气,好得无微不至,酒妩干笑,“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排吧,怪不好意思的。”
话音落,她就径直朝队伍末尾去了。
寻弋滞了一下,手抄口袋,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两人刚排进队里,前面的游客就纷纷往后扭头,瞅着他俩。
酒妩用手遮着太阳,被阳光烤得冒汗,眼前的景象也有些虚化,没怎么注意那些人的视线。
寻弋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是什么状态,烦躁还是无聊。
队伍看起来长,排起来却很快,十分钟的功夫就排到了他们。
买了门票进门后,里面有一排蓝绿色的游览车,拉客的工作人员穿着同色的工作背心,吆喝人上车,到熊猫基地。
“二十,二十。”
酒妩拽着他的胳膊,赶紧往停靠游览车的方向走,还占了个靠前排的两人座。
“这里面很大的,它是一个一个的站点,每两个站点中间有班车,用脚走太累了,还是坐车舒服,省下来的时间可以多逛几个地方。”
寻弋:“你小时候来过?”
酒妩:“舅妈和舅舅带我来的。”
寻弋微微挑眉,“你爸妈呢?”
酒妩:“我小时候在舅妈家,初中才回到我妈身边的。她不擅长带小孩,所以把我放在舅妈家里寄养了几年。”
游览车缓缓行驶,沿途的风景自然优美。
酒妩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有点儿兴奋,嘴角弯着,眼里也带着柔软的笑意。
即使说起那些听起来并不怎么圆满无缺的童年往事,她也没有一丝伤感,像个小朋友似的。
寻弋看着她,很缓地点了下头。
“我记得熊猫园再往里走,是猛虎区,里面还有海洋馆,可以看表演。”
游览车在熊猫基地的园牌下停车,基地里有十二只成年熊猫,分在三个场馆里展示。
在川市动物园里,国宝的人气最高。
他们前脚刚进就见识了,熊猫基地里,人头密集得堪比北城的二号地铁线。
玻璃墙,厚人墙,与,和熊猫隔了老远的他们。
寻弋一米八七的高个儿倒还好,随便往那儿一杵,越过重重人头,就能看见对面玻璃罩里的熊猫,正在憨态可掬的啃竹子。
酒妩垫着脚也望不到。
“里面有熊猫吗?”
她语气微末迫切地问。
寻弋垂眸,低声答,
“有,挺肥的,跟个鱼丸子一样。”
酒妩:“……”
有你这么说国宝的吗?
寻弋:“你看不见?”
酒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