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引风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真疯起来狠着呢。
霍玉兰的后背上昨天挨了他一台灯,灯罩当场就碎了,当时电还插着呢,要不是台灯质量太好,霍玉兰估计都要被电。
窗帘拉开,霍玉兰按着有些疼的腰揉了揉,已经开始期待晚上牧引风回家。
好想他啊。
结果一低头,就发现院子里有一大群人正在往别墅里面抬箱子。
好大的箱子,足足六七个。
并没有抬到主楼,而是直接送到了后面的花房里面。
难道是什么帮助植物生长的机器?
霍玉兰很快在楼下攒动的人影里面看到了莫宁。
霍玉兰披上衣服,随便把头发拢了一下下楼来,笑眯眯找莫宁说话。
莫宁指挥着人往花房里面抬东西,看着霍玉兰之后,先是愣了一下。
因为霍玉兰的嘴角有一块淤青,是昨天牧引风发疯的时候打的。
他再怎么消瘦,也是个成年的男人,就算是神志癫乱的时候胡乱出手,力度也不轻的。
而且这几天的工夫,霍玉兰的脸上实在精彩,手臂上也有伤痕包扎的痕迹。
他昨天晚上还知道,别墅里面找了家庭医生过来。
莫宁的长相很像一个壮士,可人一壮实却不够凶狠的话,就会显得有些憨厚。
他看着霍玉兰,表情很快变得极其复杂。
他无法理解,她难道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吗?
难道之前被牧引风关出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这些是什么东西啊?”霍玉兰随意问了一句。
莫宁嘴唇一抿,站在院子里好久,在良心和工作以及和牧引风多年的感情面前,挣扎了许久。
才开口含糊其辞说:“就是一些……一些机器。”
“是养花的吗?”霍玉兰问。
“是……用来摧残‘花’的。”莫宁快速说。
霍玉兰还以为莫宁在开玩笑,轻笑了一声,打听道:“小风今天有没有好好吃午饭?”
“有。午饭吃了不少,菜也比以前吃得多。”
莫宁不得不承认,间歇性断药的这段时间,牧引风的食欲好了,人也精神很多,连面颊上看着也稍微添了一点点肉。
就连工作能力在没有药物的压抑之下都有所提升。
他脑子本来就非常好用,没有药物高强度的压抑,思维敏捷的程度是整个公司高层里面都没人能跟得上的。
但是……
“你……没事吗?”莫宁指了一下霍玉兰嘴角的淤青问。
“哦,哈哈哈,没事,小风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病了。”
她现在已经开始称呼牧引风为“小风”,两个人像真的情侣一样相处。
就是比真的情侣热闹了那么一些。
霍玉兰一脸甜蜜,笑着说:“我不疼。”
莫宁:“……”啊?
他笑意僵硬,让那些搬运工把机器都搬进去之后就开始安装。
他没有马上离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慕方懿:“你想见一见你妈妈吗?”
霍玉兰张口闭口都是牧引风,一直在和莫宁打听牧引风今天的状态。
莫宁这么一问,霍玉兰看向他。
莫宁又说:“你如果想见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下。”
霍玉兰的神色有一点奇怪,莫宁也因为这种类似“背叛”老板的行为,有些心虚。
他快速解释道:“那天……那天我们不是说好了,如果听你的老板有所好转,我就帮你见你妈妈。”
“我并不想见我妈妈。”霍玉兰说,“她和我爸慕景龙一起把我送给了小风,要不是他生性善良,我现在已经死了。”
生性善良……
莫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那些还没有安装好的机器,觉得有些喘上不气。
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依旧是当年那个随便搜集了一点牧元蔓的“非人道”证据,就敢去报警的人。
现在他虽然在牧引风身边很多年,可是……如果当年的屠龙少年变成了龙,他依旧不愿意同流合污。
“牧总……他和你想的不太一样。”莫宁说,“我劝你见一见你妈妈,她还是很关心你的。”
“你为什么一直在说奇怪的话。”霍玉兰皱眉,“现在我唯一的家人只有小风,我谁也不想见。”
原身那些家庭关系和朋友关系,被霍玉兰断得一干二净。
她现在全身心都扑在牧引风身上,正酣然吸取着“爱意”,哪有工夫去理会别人。
莫宁想说什么但是手机突然间响了,正是牧引风打来的。
莫宁最后看了霍玉兰一眼,很快便开车走了。
那些安装工人鼓捣了一整个下午,霍玉兰好奇地探头进去看了看,看到了一个椅子连接了一大堆什么东西。
她对种花没有太大的兴趣。
很快回到别墅里面喝下午茶。
同时在手机上给牧引风发消息道——今天莫宁来了,他的态度有点奇怪,你稍微注意一下。
她还给莫宁上了个眼药,告了个状。
而直到晚上牧引风回家,霍玉兰才总算是知道了莫宁今天的态度,原来那不是奇怪。
那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和良知挣扎的结果。
牧引风晚上回来的时候,没急着换下工作服,而是操纵轮椅进门后,就要一直看着霍玉兰。
霍玉兰对着他笑,柔声说:“晚饭我都让两个阿姨准备好了,我们一起吃?”
牧引风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最近精神状态看上去好极了,虽然他苍白的皮肤称不上什么满面红光。
但是他比起前些天的阴郁和沉肃,简直鲜妍得判若两人。
他像一株得到了水源滋润和阳光普照的花,娇嫩欲滴。
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锁在霍玉兰的身上,纯澈而明亮。
他一只手放置在身前,另一只手轻敲着轮椅扶手。
在霍玉兰走过来,要推着他去吃饭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我想证明一件事情。”
“嗯?”
牧引风微微勾了下嘴唇,他唇色今天格外嫣红,近乎有些罪孽地勾起,好看极了。
霍玉兰蹲下来,抓住了他的手说:“什么事啊?”
牧引风直视着她,他总是羞涩而拘束的,但是此刻的眼中尽是直白,甚至有些逼视的味道。
“你一直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对吗?”牧引风说。
“当然是真的。”霍玉兰的模样真的不差,长得就很亲人,圆圆的眼睛清澈明亮,看上去无比清纯无辜又真诚动人。
尤其是她受了一些皮外伤,这么自下而上看过来,有些楚楚可怜献祭般的感觉。
“我已经说过了很多次了,但是你都不肯相信。”
“我真的喜欢你,不。”霍玉兰抓着牧引风的手亲了一下,说道,“我真的爱你。”
“我的王子,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这样的话有一点中二,可她的眼神无比认真赤诚,任谁被这样注视着,都很难再生出什么怀疑。
但是牧引风看着她,慢慢抬起了手,主动摸上她的脸蛋,在她的嘴角那处淤青上轻柔无比地摩挲片刻。
而后说:“你跟我来。”
他贴身的手机一直在嗡嗡叫,那是莫宁在劝阻他不要做得太过火,可是牧引风因为吃药不够频繁,他的状态看似正常,可细看,会发现他眼底的“疯”已经无法压制。
他没有拿出手机,甚至在霍玉兰疑惑问起的时候,他隔着衣服的口袋掐住手机的关机键,直接把手机给关机了。
他操纵着轮椅,带着霍玉兰到了花房。
霍玉兰不明所以,进去后她看到了冰冷的,偌大的仪器连接的椅子,放置在花房的正中间。
很多花都被挪走了。
“对了,今天白天看到莫宁把这个送过来,这是什么?”
霍玉兰推着牧引风的轮椅,低头问他:“我看着不像是弄花的东西。”
一个连接着仪器的椅子,有点像做腿部康复治疗的。
难道是牧引风用的?
牧引风没回答,把轮椅停下之后,对霍玉兰说:“你坐上去。”
霍玉兰:“我坐上去?这个是治疗你腿的吗?”
“你坐上去。”牧引风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很好听,霍玉兰不疑有他。
笑着说:“我帮你试试?”
“我就说你腿能康复的,你也没有失去知觉,只要积极治疗就行了。”
霍玉兰坐上去,然后说道:“还行,角度挺舒服,但是腿上没见有什么理疗的东西。”
她扶着椅子的扶手低头看。
牧引风这时候从裤子里面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遥控器。
按了一下。
“嗖嗖”两声机械音,霍玉兰坐着的椅子就弹出了几个卡扣。
一共十来道,正好控制住她的双手和双腿。
“高科技啊……”霍玉兰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嘟囔了一声。
然后很快,椅子后面随着牧引风的操作,升起了一个头盔一样的东西。
头盔转到前面来罩住了霍玉兰的头。
霍玉兰终于意识到这个东西好像有点不对劲。
但她也没有慌张,更没有试图挣扎,任由头盔罩下来。
她看向牧引风,平和地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牧引风看着霍玉兰,手里捏着小小的遥控器。
他开口道:“这是测谎仪……”
霍玉兰:“……什么?!”
他坐在轮椅里面,眼中透着猩红的疯狂色彩。
他手指紧紧地攥着遥控器,指节青白。
他又开口,那玫瑰色的唇瓣中吐出的话依旧那么好听,却又那么阴森恐怖。
花房里亮起来的灯不够明亮,椅子上亮起来的充电光却幽蓝一片。
“也是电椅。”
“你说你爱我……”牧引风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揉了一把,将一丝不苟的头发揉乱了。
他低笑起来,凌乱的发落在他俊挺的鼻梁上,他透过乱发,用淡红色的眸子看向霍玉兰。
他看起来并不疯狂,更多的是脆弱和绝望。
他始终不信有人会爱他,爱他这样一个疯子。
他觉得“慕方懿”别有所图,他们的开始就充斥着欺骗和背叛。
他觉得她根本就是在骗他。
他在成长的过程中被牧元蔓彻底摧毁了信任和人格。
他不会相信任何人说的话。
因为牧元蔓也说爱他。
可她也一直在摧毁他的一切,剥夺他想要的所有。
他只肯相信……只肯相信不能抵赖的人类本能。
牧引风神经质一样颤抖着唇喃喃低语道,“它能证明。”
第75章
牧引风就坐在椅子的对面,看上去整个人都要碎掉了,他漂亮的眼睛里面蓄满了水雾,面色苍白无比,在昏暗的灯光之下看不出一丝血色。
好像即将面临考验的不是霍玉兰,而是他自己。
有人说一个人最可怕的是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但最可怕的并不是失去了这种能力,而是你明明拥有,明明无比渴望,却不敢去相信任何的爱。
你会反反复复用尽各种方式去测试,伤人伤己的同时,所求的结果,无非是与你的期待越来越远。
这世界上最脆弱的最复杂的就是感情,感情来自内心,内心千变万化,自古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有的时候哪怕你爱着一个人和他在一起,在某一个时刻你都会想要杀了他。
人都是非常复杂的生物,就算是圣人,感情恐怕也经不住测谎仪的考验。
霍玉兰一时之间都有一点反应不过来。
她也经历过伴侣一直质问她的忠诚这种事,但是没有一个人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牧引风看上去马上就要崩溃了,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测谎仪是国外的一个带有娱乐性质的品牌,一开始是用来做游戏的,后来用作某些地下场所的训诫。”
“现在经过了各种各样的改良……如果坐在上面的人说谎,会激发不同程度的电力,最严重的那一挡,能把人的内脏瞬间烤糊。”
牧引风直面看着霍玉兰,眼泪顺着眼眶缓慢地滚落下来,漂亮且凄美。
可是他却说:“我开的是最大一挡。”
霍玉兰坐在椅子上面,后脊瞬间窜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意,直接渗透到了骨头里面一样,让她本能地打了个冷战。
牧引风似乎是有点不敢面对霍玉兰的视线,微微偏开了头,拿着遥控器的那只手用手背在自己的脸上快速蹭了两下。
他的嘴唇抖了抖,没有抬头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
片刻之后说道:“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如果你不愿意回答不愿意证明,我可以马上就把你放了。”
“我可以……”牧引风的声音非常艰涩低哑,似乎发出的每一个音都无比艰难。
他今天回家的时候吃了两倍的药,他现在的内心在药物的压抑之下应该是无比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