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什么?”
江会会拿着手机,慢慢将自己缩回被子里,来遮掩自己有点泛红的脸颊和耳朵。
她的唇靠近手机,小声重复:“我说,我好想你,周晋为,我好想你呀。好想抱抱你。”
手机那边只传来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听着,更像是走动时,衣物的摩擦声。
江会会好奇:“你在做什么?”
他呼吸微喘:“过来见你。”
听见他不太稳的呼吸,江会会愣了愣。
那通电话一直没挂断,二十分钟之后,周晋为推开了病房门。
他是一路跑来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了,外套也滑下来一些,露出里面的白t,他喘着气。
平日总会一丝不苟的人,鲜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他站在门边喘气,脸有些泛红,明显是累的。
江会会心疼地递给他一杯水:“累吗。”
他伸手接过,又随手放在一旁,空出两只手过来抱她:“不累,听到你说想我,我很高兴,怎么会累。”
两人身高差异悬殊,被他抱在怀里毫无挣扎的余地。
更何况,江会会也没想过挣扎。
她仰着头,也伸手去抱他。
手臂揽过他的腰,薄外套下,他的腰劲窄有力,胸膛也是,宽厚结实。
江会会被他这么抱着,居然渐渐陷入了沉睡。
在周晋为身旁,她总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安全的。
因为全世界最安全的人就在她身边,守着她,陪着她。
醒来已经是次日,爸爸过来送早饭,那个时候周晋为坐在病床边。
两人碰见,爸爸明显有点尴尬。
周晋为从容起身,喊了一句叔叔。
爸爸点头:“辛苦你了,一直照顾我们会会。”
他摇头:“不辛苦。”
爸爸听妈妈大概说过,会会好像在和这个小男生谈恋爱,这次她生病,他帮了不少忙。
包括这个病房也是他找关系弄来的。
江会会还在睡,为了不吵醒她,爸爸的动静放的很轻。
他将保温桶放下,又进里面接了点热水。
然后才和周晋为聊了会天:“我听她妈妈说了,这些天是你一直在忙前忙后的帮忙,真是谢谢你了。”
周晋为本身就是个冷淡性子,哪怕对方是江会会的父母,他也没办法表现的太过热情。
性格使然。
“不用谢。”
爸爸其实想说,会会年纪还小,现在又正是高考的重要阶段,他不希望她被感情影响了。
但想到对方这些天来的悉心照料,他到底没有说出口。
可聪明如周晋为,如何没有看出来。
他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爸爸也起身:“我送你。”
“不用,谢谢叔叔。”
周晋为离开后,没多久江会会也醒了,爸爸让她把粥吃了,妈妈早上给她熬的。
爸爸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医生说了,下周就可以出院。
的确是一个好消息,她已经在医院待了太久,身上都快被消毒水腌入味。
而且,她也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周宴礼是中午过来的,她刚吃完饭准备躺下。周宴礼闷声不吭地直奔浴室洗了个澡。
再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穿着周晋为的衣服。
是前段时间他留在医院陪江会会,特地从家里带来的几套方便换洗的衣服。
在他身上倒挺合身。
就是看着有些别扭。
两人的风格气质完全不同,周晋为斯文清贵,周宴礼一股子野劲儿。
江会会问他怎么了。
他坐下后,一脸不爽的讲起刚才的事:“来的路上碰到一个阿姨,说肚子疼,让我帮她抱抱孩子,她去上个厕所。没想到她孩子肚子也挺疼,拉了我一身。”
江会会一愣。
看周宴礼的眼神也不由的变了变。
她一边安慰他,一边悄悄往旁边挪:“小孩子嘛,什么也不懂,说不定……”
周宴礼注意到她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你这是在嫌弃我?”
“没……没有,怎么会嫌弃你呢。”她一撒谎眼神就开始飘忽不定,话也说的磕绊。
周宴礼不说话了。
他一向离经叛道,从不被任何规矩约束,这些天他来变了不少。
变乖了,也变懂事了。
前几天碰到有人故意挑衅,要在以前,他的拳头早挥过去了。
但这次,他只是掐着那人的后颈,将对方按在地上,让他和自己磕头认错。
没打架,有进步了。
不过这些天可能是因为江会会的手术很成功,他心里也松了很大一口气。
情绪没那么压抑了,又变回那个需要人哄的娇气儿子。
“既然这么嫌弃,那我就不继续待在这儿碍你的眼了。”
他负气离开,还不忘轻轻将门带上。
江会会虽然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可走路还是慢吞吞的。
按照周宴礼的腿长,等她走出病房追出去时,估计他也早没影了。
果不其然,病房外的走廊空无一人。
江会会叹了口气,等她想先回病房时,目光下移,看到了蹲在门口等周宴礼。
没想到他竟然蹲在这儿:“你……还没走吗?”
他移开视线,语气别扭:“你想得倒美,是想我走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我哪有这么好糊弄。”
第64章 第六十四时间
江会会在他旁边蹲下。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近来瘦了不少,整个人瞧着愈发纤细。
肩背也是薄薄的一片。
她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和性格无关,生来就是这样。
“那我唱首歌给小礼赔罪吧。”
周宴礼一边嫌弃:“哪有这么好的事,唱首歌就想让我原谅你?”
一边又让她唱。
江会会清了清喉咙,开始唱了。
说实在,挺难听的,甚至还有点跑调,和她在录像里唱的那些儿歌完全不同。
不过想想也是,儿歌的旋律大多简单,没什么技巧,大白嗓都能唱。
并且她声音好听,也难听不到哪里去。
可现在唱的这首就像照妖镜一样,轻而易举就让她现了原型。
偏偏她还唱的格外认真。
周宴礼低下头,强忍笑意,直到她把那首歌唱完,并询问他怎么样时。
他才笑出声。
“挺好的。”
好什么,难听两个字都快写在脸上了。
江会会被他的反应弄得耳根灼热:“你小点声音笑。”
周围陆陆续续有了人,此时都被他的笑声吸引注意力,往这边看。
周宴礼实在忍不住了,笑的越发大声。
那些疑惑的眼神齐刷刷看向这边,江会会面红耳赤地伸手去捂周宴礼的嘴:“你别……别笑了。”
他耍起无赖:“笑也不行啊。”
江会会说:“去里面笑。”
周宴礼不干,非要在外面笑。他似乎逗江会会上了瘾,还故意加大音量。
急的江会会两手并用,一起去捂他的嘴。
周宴礼差点被捂到窒息,咳嗽了几声。
前段时间还委屈的像只流浪狗,今天就变回吊儿郎当的混不吝了。
周晋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微皱眉头,稍作沉吟后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江会会抿着唇,走到他身边告状。
周晋为听完后,低声斥责周宴礼:“她身体还没痊愈,你收敛一点。”
周宴礼没想到江会会居然还学会告状了。
“学坏了啊你。”
江会会伸手在他脸上戳了戳:“你才是学坏了。”
他反驳的很坦然:“我一直都这么坏。”
—
因为要出院了,所以他们两个请了半天假,帮忙收拾东西。
本来江会会也是要一起的,但被周宴礼强行扶回床上:“没你的事儿,老实躺着。”
江会会发自内心的感慨:“还是前段时间小礼更加让人怀念。”
他嗤之以鼻:“有什么好怀念的,小爷我现在帅的一如既往。”
江会会小声吐槽他:“臭屁。”
他嘴上臭屁,手上却还老老实实地将衣柜里的衣服取出来叠好。
周晋为看见了,眉头不耐烦地皱紧。
“你这是叠衣服还是在塞衣服?”
他走过去,把他刚叠好的衣服抖开,又重新叠了一遍:“看明白了?”
周宴礼一脸不爽:“我又没叠过衣服,我哪知道。”
他在家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虽然他爸平时不怎么管他,那些家务活倒是从没让他做过。
他的人生穷的只剩下钱。
周宴礼的叛逆期还没过,前段时间因为江会会的病听话懂事了一段时间,这会儿又闹上别扭了。
刚和江会会闹完,现在又和周晋为闹。
后者无奈扶额:“我只是在告诉你怎么叠而已,没有凶你。”
江会会刚换完衣服出来,看到面前的场景,在一旁幸灾乐祸。她笑的很轻,但还是被周晋为捕捉到了。
他的目光看向她,江会会垂眸轻笑,大抵是觉得自己才刚体会过的痛苦,现在让他也体会了一遍。
好不容易折腾完,终于从医院离开。
回家之后,妈妈专门做了一大桌子菜庆祝她出院。
江满也就听话了那几天,现在又变回平时的嚣张跋扈样了,让江会会把自己的奥特曼还回来,那是他的宝贝。
江会会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玩偶还给他。
她甚至还洗干净了。
也不知道他多久没洗了,玩偶脏兮兮的,看不见原本面貌。
爸爸请了一个小长假,为了照顾江会会专门回来的。
如今她也出院了,他买好后天的车票。
那天晚上爸爸去她的房间,偷偷塞给她几张红色纸钞,让她藏好,别让妈妈知道。
江会会攥着那几张钱,看着爸爸满是粗茧的手,她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这些年爸爸一直在当矿工赚钱,工作辛苦,钱却没多少,养活一家人都勉强。
爸爸比任何人工作都努力都认真,只要钱多,再累再苦的活他都抢着干。
他才三十九岁,却沧桑的好像四十九。
比同龄人要老了十岁。
“不能换个工作吗?”她担忧的询问。
爸爸伸手揉揉她的头:“趁爸爸现在还年轻,多赚点钱,这样我们会会以后大了,嫁了人,才不会被婆家轻看。”
自从生病之后,江会会就上网查了很多资料。
上面介绍了关于矿工的职业病。
她担心爸爸最后也会变得和她一样。生病太难受了,她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要平安无灾。
爸爸抱着她:“女儿长大了。不用担心爸爸,是爸爸没用,能做的工作只有这个。”
爸爸走的那天,家里人去送他。
妈妈准备了些腌菜让他带去那边吃:“该花的就花,别总想着省。”
爸爸把腌菜接过,说知道。还不忘叮嘱她:“对会会好点,别总偏心,都是咱们的孩子。”
“知道。”妈妈脸色不大好看。忍不住埋怨起来,“这次生病花了这么多钱,对她还不够好?”
爸爸皱眉:“说的什么话。”
“行了行了。”妈妈催促他,“抓紧进站吧,别误点了。”
江满和江会会站在后面,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爸爸转身进站,和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听话。
江会会也举起手挥了挥:“爸爸再见,一路顺风。”
爸爸一走,家里好像又冷清了不少。江会会这段时间还得吃药和定期复查。虽然手术成功了,可不代表万事大吉。
后期还需要化疗,癌症是最不稳定的病,转移的可能性是有的。
江会会其实有些害怕,听说化疗很疼,还会掉头发。
但转念一想,她已经很幸运了。主刀医生是这个行业的泰斗,不然也不会这么成功。
听说她的治疗方案都是所有顶尖医生开会讨论出来的。
江会会想,这一切都多亏了周晋为,她要好好答谢他。
在手机里和他说了爸爸离开的事情。
周晋为知道她不舍,所以直接打来电话安慰她。
江会会窝在被子里,在他的开导下心情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