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我替你付吧。莱欧刚刚给我打了一大笔钱。”莱斯卡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自己偶尔还要弟弟来接济感到十分羞愧。
“莱欧纳德有消息了吗！”茜茜惊讶地睁大眼睛。
“他给我报平安了。”莱斯卡恩兴高采烈地说道，“说他接下里还会忙着做实验，暂时抽不开身不跟我见面了。”
然后就像是怕他饿死一样，不容拒绝地给他打了很多钱。
茜茜拒绝了对方傻乎乎掏出晶卡要分她一半的慷慨行为：“不用了学长，海缇娜给我推荐了一个便宜一点的锻造师，我打算一会儿去看看。”
“小心上当被骗。”莱斯卡恩很紧张地说道。
锻造的手艺和材料里面藏着很多门道。
他以前被坑过不少次，最严重的一次是发生及其危险战斗时武器直接裂了，导致他受了重伤。要不是云豹族天生皮糙肉厚，可能会直接没命。
莱欧知道后调查了一番，把骗过莱斯卡恩的人挨个胖揍了一顿，又给他筛选了靠谱的锻造师，虽然价格很贵就是了。
从此之后再也没人敢仗着莱斯卡恩粗神经、好说话，任意欺骗他了。
但想到弟弟因此变得更坏的名声，莱斯卡恩总觉得对不起他。
听起来莱欧纳德是一个重情谊的人，茜茜听着学长的诉说，心中的焦虑稍微缓解了些。
她刚发现莱莱对治疗爷爷有奇效，他的主人就出现了。
茜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虽然莱莱现在对她很重要，但毕竟是别人豢养的，她肯定是要赶紧找到对方把猫还回去的。
想到可爱的猫猫，茜茜按捺住心中的不舍，转而思索：看在她照顾了莱莱一段时间的份上，莱欧纳德会同意帮她看一眼爷爷的状况吗？
可她问了之后，莱斯卡恩却说弟弟给他打了钱之后就联系不上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听到这话，茜茜感到庆幸又失落。
她向学长告别，前往恶之花锻造室。
一边走，她一边有些忐忑地回忆着海缇娜当初提起这件事时的场景。
“我在他那里订购过制药器材。他手艺是公认的好，但由于性格太古怪，很少有人能受得了。”海缇娜迟疑地说道，“好处是价格便宜。如果你不介意，或许可以去看看。”
茜茜依照朋友提供的地图，来到了恶之花锻造室的入口。
锻造室本身位于地下，但它的入口建在一片猩红的恶之花花海中央。
恶之花花朵造型诡异，颜色靡丽，据说看久了眼睛会有刺痛之感。
不过这些对茜茜倒是无碍。她无奈地控制着石人向前走去——因为豹头帽还没调试好，她视觉范围内的红色都只会呈现为灰色。
收到锻造师推迟时间的消息，茜茜开始在错综复杂，像迷宫一样的地下通道中徘徊。
她曾向朋友询问锻造师详细一点的信息，但海缇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那家伙有个恶趣味是看别人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我如果告诉你，你有了心理准备，他可能会翻脸不接你的单。”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道：“放心，我觉得他会喜欢你的……大概。”
茜茜想到上一个介绍别人时只会说“觉得会喜欢她”的莱斯卡恩，又想到每次见到她都要举高高的安珀儿导师。
突然感到她身边的人都很不靠谱是怎么回事？
茜茜的心情变得紧张起来。
这位锻造师会是矮人族吗？矮人喜欢居住在地下。
但这些通道建得又高又宽敞，她直接穿着比莱斯卡恩还高的石人都能走进来，好像又不符合矮人的生活特性。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她看到了疑似莱欧纳德的斗篷飘过。
然后她捡到了他遗落的五色晶黑卡！
茜茜立刻追了上去。
然而她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一个隐蔽的低矮地洞里，曼菲娜紧贴着墙壁，拧开了一个黑色的水晶瓶。
看着瓶中飘出的灰白雾气化成一道袅袅的细烟，附着在“黄金旋暴风”的战甲上后立刻隐没看不见了。
曼菲娜心中涌动出一阵喜悦。事情做成了！她又可以从王子那里讨赏了。
她紧紧拧好瓶子，防止里面又逐渐生出的雾气外泄。
她可不想被施加精神控制，曼菲娜把黑水晶瓶小心翼翼地收好。
在各种暗自调查后，她打听出自己手里的是超品法器“迷雾瓶”。瓶子是几百年前萨斯曼塔帝国皇室在讨伐声名赫赫的邪恶亡灵法师时收缴的战利品。
迷雾瓶平日里用皇室成员的鲜血喂养，每二十年再用一位公主的生命献祭。
作为回报，它会产出一种可以无声无形附着到别人身上的灰雾。而被附着者会不自觉地对皇室效忠或产生好感。
可怕的是这种精神控制十分隐蔽且无法拔除，大家都只会以为自己是被皇室成员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它唯一的缺点是只能附着四阶及以下的传奇职业者，所以皇室选择将其拿到学院来，用于提前控制那些尚在成长期的天才们。
亡灵魔法研究一直遭到主流的排斥。学院内高阶亡灵法师本就极其稀少，又常年待在法师塔不出来，所以这种方式皇室用了数百年，至今无人察觉。
曼菲娜看着转眼消失在夜色里的“黄金旋暴风”，轻轻松了口气。
*
莱欧纳德在“恶之花”那里拿到自己之前制定的法器后，前往莱芙谷地。
他要在残存的亡灵魔法仪式中找一找自己魔法出错的来源，顺便用这个法器彻底清除掉残存仪式，以免危害他人。
当初他定下这个课题，本是想借助亡灵系“寂灭”的力量，来抑制他体内过分活跃的魔力。
他早已厌倦了频频突发的魔力暴动。
虽然在导师多年来的研究和帮助下，他的暴动期已经基本可以提前预知了。
但每次看到亲近之人被他魔力伤害后还要露出笑容安慰他，他都会产生一种无能为力的厌恶感。
目前看来，他的实验无疑是失败了。
他虽然通过地点选择和法阵绘制材料达到了“生机”与“寂灭”的平衡，但他没有考虑到自己本身是最不平衡的“斗气绝缘体”。
然而奇怪的是除了出现逆生长，他似乎并没有付出太多代价。
莱欧纳德心中其实已有较为明确的推测。导师告诉他“黄金旋暴风”之所以能无视他设下的屏障，是因为她佩戴了安珀儿导师赠送的高阶斗气法器。
而在变成幼态原型的这段时间，他也发现了药剂师女孩茜茜胸前的宝石吊坠是一个经过伪装的“希望之心”。
大概是因为那个意外闯入的“黄金旋暴风”填补了斗气空缺，茜茜的亡灵法器又起到了调和作用，他的仪式才勉强运转完没有产生更严重的反噬。
突然，莱欧纳德停下了脚步。他微微皱起眉头：“出来！”
一路尾随的茜茜拨开树枝向他走近。
莱欧纳德的行进速度太快，如果不是穿着石人，她大概还追不上对方。
因为石人目前没有装配发声装置，所以气喘吁吁的茜茜缓了口气后，只能抬起石人|拳头，想把指缝里的黑卡给他看。
谁知莱欧纳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茜茜见他没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只好费力地活动手指——她现在其实还不太能做到操控石人进行精细化动作。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把黑卡抖下来，莱欧纳德就一挥衣袖，召出一阵凌冽的寒流将她重重推了出去。
石人表面迅速凝出了冰霜。
被冲得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的茜茜发懵地听到对方冰冷的声音：“藏头露尾的鼠辈，你最好祈祷不会被我抓到尾巴。滚吧，下次就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了。”
听到莱欧纳德厌恶的语气和毫不留情的话语，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茜茜呆在了原地。
第20章 好感负分
莱欧纳德站在莱芙谷地中央，闭了闭眼。
通过残存的亡灵魔法仪式，他验证出自己关于“黄金旋暴风”的斗气和茜茜的亡灵法器帮他调和了仪式平衡的猜想是正确的。
关于“黄金旋暴风”，莱欧纳德本来对她没什么看法。
虽然她好像虚荣又短视，居然半推半就地借着流言踩着他，给自己定下一个名号。
只看到眼前虚假的荣誉，却完全不考虑有名无实的后果，和可能会给她导师的声誉所带来的坏影响。
莱欧纳德其实很讨厌这样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莱芙谷地事件中是他的仪式波及了对方，对方又可能借着安珀儿导师赠送的法器阴差阳错地帮助了他。
又顾虑到她是莱斯卡恩的同门，所以莱欧纳德最终决定放她一马。
谁知他不打算追究对方踩着他往上爬的事，对方却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居然找上门来，做手势挑衅他。
区区一个四阶战士而已，真以为凭借导师给的高阶法器就能对抗他了吗？
莱欧纳德怒极反笑。
如果只是这些，还不至于挑起他的怒火。毕竟他盛名在外，各种不自量力的奇葩蠢货他也算见过不少。“黄金旋暴风”这样的不足为奇。
真正让他感到愤怒的，是对方带着莱斯卡恩赠送的“豹头帽”，身上却散发着纳塔斯一派的臭味。
他当时反复确认，“黄金旋暴风”身上确实带着跟纳塔斯那群拥簇者一样的魔法印记。
她居然加入了这样的团体。
莱欧纳德难以置信。
对云豹一族来说，豹头帽是很珍贵的“宝物”。虽然随着年龄和力量的增长，他们终究会把它“抛”下。
但这承载着长辈祝福，陪伴他们度过整个幼年期的法器，在他们心中依然有很重要的意义。
莱斯卡恩把豹头帽转送给“黄金旋暴风”，证明他很看重这个同门。依照他真诚不设防的性格，他一定会掏心掏肺地对对方好。
而对方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了去效忠纳塔斯。
莱斯卡恩曾为了维护他与纳塔斯起过冲突，最终被人扣帽子说是欺负低阶魔法师，挑拨兽人与人族的关系。这件事被魔法系那边广为宣扬，莱欧纳德不相信她没有听到过。
想到莱斯卡恩天真磊落的性格，莱欧纳德皱起眉头。
他掏出联络魔晶连发几条讯息后，才勉强放下心来。
然后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残存法阵。
令人遗憾的是，他没能从中找到恢复魔力的方法。
莱欧纳德察觉到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能再犹豫了。他轻轻抬手，从恶之花那里取到的法器从他掌心浮空而起。
莱欧纳德任由那个怀表状的法器浮在空中，收回手在指间燃起一团蓝焰，熔化了他剩余的所有幻彩鸣莺羽毛。
闪着微光的彩虹色液体融入表壳，怀表的指针疯狂地颤抖着，自动回拨。
残余的法阵泛起光芒，地上复杂的纹路开始化为星星点点的魔力光芒在山谷中飘荡。
被光点拂过的山石，树木，草地……都恢复成以前没有被破坏过的模样。
可属于亡灵系力量的线条依然顽固地想要凝成冰霜破坏新生力量。
莱欧纳德站在法阵中间，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呼啸的狂风撕扯着他的斗篷。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
茜茜脚步沉重地走进恶之花锻造室，心中委屈又茫然。
“欢迎您，客人。”门铃响起如清泉般的温润嗓音。
这好听的声音让茜茜联想到深山幽谷中，月光朗照的静谧森林。
可伴随着这样清冷美好的意象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巨大的火炉前赤|裸着上身的锻造师，抡着等人高的大锤“DuangDuang”旋出风火轮式打铁的凶残景象。
对方披散的银白长发如月光般流淌在他蜜色的、健美的背脊上。
茜茜呆了呆，犹豫地开口道：“您好，我是——”
锻造师转过身来，茜茜才看到了他银灰色的瞳孔和尖尖的耳朵。
啊，原来是月精灵啊。
月精灵是精灵族群中最高雅清冷的一支。
他们非常注重仪态，长年穿着银白色的礼服，不喜与人交谈，往往用风声叶声传递消息。
据说只有在月圆的深夜，到静谧的深林里去，才偶尔有机会能听到他们优美的歌声。
可眼前这位月精灵显得格外不同。
茜茜眼睁睁看他随手把自己额前的碎发扎了个冲天炮，然后从旁边的晶石堆里扒出一件皱巴巴的艳红色长袍穿上。
“客人！欢迎欢迎，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我叫西里尔，你可以叫我西里这样听起来亲切些。哎呀，客人是红色眼睛呢！唔，细看还有点偏粉调。”
“真是美丽的颜色，我好像又发现了一种心仪的红色，下一件衣服要不要染成这个颜色呢……”
茜茜目瞪口呆地听着他自说自话，从喜欢多少种红色扯到喜欢什么衣服，再扯到该订制什么款式，然后又开始说起衣服的各种花纹……
虽然对方的声音很好听，但是他这样一连串不停歇地嘚不嘚，茜茜只觉得自己被对方念叨得脑瓜子嗡嗡响。
“那个……”眼看话题越扯越远，茜茜不得不打断对方，“西里尔先生，我是茜茜，预约了调试石人战甲。”
“嗯？叫我同学就好，我现在还在学习锻造没有毕业……”
茜茜又被迫听着对方诉说他是怎样从魔法系辍学又被战斗系劝退，又如何找到了自己真爱并决心一生为之奋斗的锻造方向……
“我对您已经基本了解了，西里尔同学。”这次茜茜耐心听完了对方的自我陈述。
“或许你可以看看我的石人，我们沟通一下如何改造。”茜茜扶着石人的肩膀从内部跳出来。
“哎呀，茜茜同学真是个无趣的人呢。”见捉弄人没有成功，西里尔脸上一下没了表情。
失去笑容后，他终于有了一丝传说中高冷淡漠月精灵的影子。
“你见到我就没什么想说的吗？”西里尔低头看着娇小的茜茜。
茜茜平视他的锁骨，发现他蜜色的皮肤原来是假的。大概是锻造时不小心蹭到了，锁骨处蜜色的涂料下露出了冷白色的皮肤。
茜茜摸了摸耳朵：“如果西里尔同学喜欢蜜色皮肤，我这里有可以改变肤色的药剂，或许你会想要吗？我可以给你优惠！”
西里尔看着她亮晶晶的期盼眼神，一时语塞。
片刻后，他又笑起来。比起之前虚假的热情，他这次的笑容显得真实了不少：“有趣，你的单我接了。”
不再捉弄人的西里尔显得沉稳又可靠。
茜茜跟他沟通了自己豹头帽和石人连接处的问题，石人上法阵运行的细微调整，还下单了石人内部自动控温调节装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