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茜低头看着台面，对方的手洁白削瘦，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能完全包裹住她的。
莱欧握着她手指画出的线条干净利落，仿佛再复杂纷乱的纹路在他的梳理下都变得简洁明了。
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旁边笔记本上的示例！
回想起自己刚才抓耳挠腮，画成乱麻，还笔画乱抖的样子，茜茜后知后觉地感到羞愧。
“是莱莱召唤你来的吗？”害怕打扰到对方，茜茜悄声问到。
“嗯？对，算是吧……”莱欧纳德眼睛专注地看着平台，一边下笔如有神地叠加一层又一层嵌套，一边耐心回答。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向茜茜解释清楚自己就是“莱莱”时，茜茜的下一个问题已经问过来。
“你为什么要藏起来？”
时间紧迫，他只好先回答：“我受到诅咒，暂时无法长期维持人形，不便出现在人前。”
诅咒！茜茜心中一惊。她立刻想到自己莫名失去的记忆，或许她与莱欧同病相怜。
可是谁对他们施加了诅咒？
就在茜茜出神的功夫，莱欧纳德已经用非人的速度完成了秘钥法阵的勾画。
黄金台赞赏地发出炫目的光，甚至还“动次打次”地把光柱摇出节奏以表满意程度。
而莱欧纳德在黄金台开始闪光的第一时间，就立刻用魔法治好了茜茜指尖的伤口。
场外同学从他出现起就一直激动地吱哇乱叫。
【莱欧纳德！我的神！】
【这绝对刷新斯普特林循环法阵的绘画速度了！不愧是大魔王，必须计入史册！】
【他的嵌套方法和老师教得不一样】
【因为这样更快！为了茜茜当场创新，生怕他亲爱的多流一滴血】
【大魔王在恋人面前的形象包袱可重了，脸上有伤就不想让茜茜看见】
【我说他怎么又戴上兜帽，明明这里没人】
【和老婆约会特意支开西里尔，Poor西里尔】
观赛的同学们讨论得热闹，参赛的莱欧纳德却握着茜茜的肩膀言简意赅：“我得走了，晚上的舞会可能会去得比较迟，不要担心。”
尽管兜帽盖下的阴影遮住了对方的脸，但抬头看向莱欧纳德的茜茜还是发现了他脸颊上似有灰白的伤痕。
让人联想到摔碎的瓷娃娃。
茜茜担忧地伸手想要摸一摸，却被莱欧纳德抓住了手。
“我没关系，”他轻轻在她指尖落下一吻，再次重复道，“不用担心。”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也化成一阵缥缈的黑雾随风而去。
茜茜下意识地追出几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大门打开的巨大轰隆声响就惊得人虎躯一震。
另一边，跑出去寻找无果后的西里尔到底不敢让茜茜落单太久。他估算着时间往回赶。
密林深处阳光难以照进来，到处都是黑幢幢的影子，无疑是黑猫最佳的躲避所。
然而就在快回到禁地时，他终于在余光中忽而瞥见一双闪亮亮的大圆灯一闪而过。
他立刻奔过去，果然是莱莱。
猫咪这次顺从地重新蹲上他的肩膀，但依然免不了他一顿数落：“神啊，你可真能折腾。你藏这里谁能看见？是不是故意看着我跑大老远还不吱声……”
面对他啰里吧嗦的抱怨和劝告，黑猫好似不耐烦地甩了甩长长的尾巴，还用其敲着西里尔的背催促他快走。
西里尔嘴上不停，脚下却并不慢，很快回到了茜茜所在地。
望着已经打开的大门，想起刚才他远远一瞥看到众多细微线条糊成一团的图案，西里尔肃然起敬：“您真棒！茜茜小姐！”
“啊？啊……”暂时不想暴露莱欧的茜茜含糊应下，心虚地笑了笑。
西里尔拍完马屁，见茜茜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没有要追问他们去哪儿的意思了，不由松了口气。
结果他一转眼，就看到那只害他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猫，正抱着茜茜的食指好像很担忧地检查。
茜茜果然被双爪抱住自己手指的小猫萌到了，立刻抄起莱莱捂在怀里一阵柔声细语地安慰：“我没事，吓到你了吗……”
岂有此理！西里尔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这只心机猫，真是不容小觑！
*
两人一猫走进山洞，里面光线昏暗，只有一些特意培植出来的荧光植物莹莹闪烁，指引方向。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危险环绕，倒可以赞一句这里确实是值得欣赏的美景。
一行人走得十分谨慎，茜茜有些不安地摸着怀里莱莱的脊背。
刚才小猫跑回来后就显得恹恹的，大概召唤莱欧花了它不少精力。
好在她经过观察和实验，发现握住爪爪不但对她有疗愈的作用，对小猫也一样，这才稍稍放下心。
莱欧纳德趴在茜茜怀里，双爪搭在她手心，下巴枕上去，感受着茜茜温暖的怀抱，在昏暗的环境中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诅咒下他只能在太阳落山后到十二点的钟声前化为人形，刚才强行突破，还是靠着与茜茜链接积攒的一些力量。
现在惩罚的反噬涌上来，让他丧失了大部分的力气。
发现了链接的茜茜又强行把他抱在了怀里。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其实他是不愿这样在她怀里占她便宜的。莱欧纳德心底叹了口气。
寂静的山洞中只有他们走路的沙沙声。
直到走过长长的通道，前方的视野一下开阔起来。
他们抵达一个极为宽阔的圆形场地。
场地中植物种类繁多，其中不乏奇花异草，然而它们都比不过最中央那棵枝叶繁茂的美丽树木。
虽然它漆黑的枝干和树叶看起来有些诡异，但它的树冠中挂满了星星形状的紫色果实，果实发出的光使它在光线并不充足的山洞中笼着一层梦幻的光晕。
“这就是杜色尔树……”天生对植物有亲和感的半精灵西里尔喃喃道，果实香甜的味道引得他上前几步。
不过石壁角落杂草发出的尖叫和警告很快让他清醒过来。
场地正上方有一个凿开的小口，稀薄的阳光从那里投洒下来，照射在杜色尔树上。一部分紫色的果实仿佛吸收了阳光，里面闪出点点碎金的光芒。
那是果实成熟的标志。
茜茜向树下走去。
而再次听到杂草警告的西里尔忽然扯了她一把：“当心！”
茜茜被他猛一扯得后仰，退了一步站稳后才发现脚下有一个不浅的坑。坑倒是不大，但被杂乱的草木遮掩，昏暗光线下很容易一脚踩进去摔倒受伤。
“是‘淘气鬼’的恶作剧。”西里尔解释道。同时他按紧了口袋里装着糖果的玻璃瓶。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有带着形形色|色绿帽子的小人从草丛中弹射出来，直冲他口袋的方向而去。
西里尔的防护生效了。
没能偷袭成功的淘气鬼们声音尖利地叫嚷着：“快给我！快给我！”
在草叶上撒泼打滚的淘气鬼似乎比以往脾气更暴躁，行为也更可恶。
茜茜皱眉，然后在一个尖帽子淘气鬼转过来的时候突然一惊：“小心！他的眼睛……”
话音未落，西里尔已经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第87章 第二场舞会
正常情况下, 淘气鬼的眼睛应该是棕色的。然而茜茜刚才看清的那个“尖帽子”眼睛却泛着红光。
连淘气鬼都变异了！
明明这类小妖精是比较难变异的，是谁动了手脚吗？
茜茜拔出匕首快速将近处的几个抽飞出去。
妖精的魔力不够强大，施法往往受到距离影响, 一旦拉开距离，伤害就会减弱或消失。
西里尔也反应过来，一直握在手里的重剑用力一挥, 带起劲风将他们周围的淘气鬼全部刮飞出去。
还是重型武器威力大啊。茜茜羡慕地多看了几眼，总觉得她也应该有一把这样的武器。
没有郁闷太久, 她很快更改计划：“目前看来很难和淘气鬼正常沟通了, 只能硬取。”
恢复过来的西里尔快速做出补充：“刚才我感觉到吐出来的血液发苦，应该是他们变异后拥有了让血液或器官腐坏的能力, 很危险, 一定注意和他们保持距离。”
如何在远离淘气鬼的情况下又保证能让它们触碰到成熟果实，是当前的首要问题。
就在茜茜和西里尔思考之时, 她怀里的莱莱一爪拍飞一个突破西里尔重剑防线，前来偷袭的淘气鬼。
那只淘气鬼被拍得叽里咕噜连在空中翻了数个跟头，最后啪叽一下撞上一个成熟的杜色尔果实。
果实立刻腐坏发出酒精的香气, 可惜距离太远无法采摘, 很快就掉落到地面摔烂了。
见状茜茜也尝试了一把定点瞄准抽出去，但是她身体孱弱手臂力量不足，很难将本就有自己意愿的淘气鬼怼到果实上去。
而且就刚才的情况看，果实腐化到自然脱落只相隔十几秒的时间。
根据笔记记载，自然脱落的果实是过度腐坏用不了的。所以这十几秒是至关重要的采摘时间。
观察片刻后茜茜立刻做出安排：“树冠西侧的成熟果实比较密集，西里尔, 我们朝那个方向走近些。”
“越靠近果树淘气鬼的数量越多, 到时候你使劲对着果实方向抽波大的，让淘气鬼们撞上去, 我则趁机去割下被碰到的果实。我们只需要三个，计划是可行的。”
“可你去采摘果实要怎么保证安全呢？”西里尔担忧地问。
“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地靠近，到时候你用重剑向西侧树冠狠击淘气鬼后，立刻朝反方向挥舞回来。”
“我会把装着杜色尔糖果的玻璃瓶抛到你回击的路径上，你可以用力把它抽远些。”
“这是特制的玻璃瓶，非常坚固，被敲击后不会立刻碎裂，反而能把大部分的淘气鬼引走。剩下的靠你防护没有问题，这期间我去用匕首割下果实。”
据茜茜观察，淘气鬼们虽然更难沟通了，但糖果对它们的吸引力反有加强的趋势。
这一点从淘气鬼会更多地攻击现在拿着玻璃瓶的西里尔就能看出来。
西里尔再次估摸了一下瓶子的重量：“好，我心里有数了，我会尽量为你争取更多时间。”
计划顺利进行，他们在距离树冠约三米的地方停下来。这里的淘气鬼已经多到让人想起夏日嗡嗡作响的蚊子的程度了。
无法再靠近了，西里尔的剑风防护已经很勉强了。
茜茜一个眼神，西里尔把瓶子从口袋掏出来交给她。看见瓶子的淘气鬼们像疯了一样漫天都是，争先恐后地挤成一团扑上来。
“就是现在！”茜茜发出信号。
西里尔后退半步猛然一挥，重剑带出的空气波把淘气鬼噼里啪啦地撞回树干和果实上。
茜茜瞅准时机抛起玻璃瓶。
实际效果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好。被击出的瓶子碎在距离最远的东侧石壁下，甜甜的糖果香气散发出来，几乎所有的淘气鬼倾巢而出，给了茜茜很大的空间。
她立刻向树下跑去，莱莱则更快一步。
只见他纵身一跳，直接飞跃至杜色尔树上，伸出利爪唰唰几道寒光，三颗正在腐化的果子直直掉落。
茜茜此时正好抵达正下方，用准备好的布兜接住了果实。
“莱莱你真棒！”茜茜迅速把果实交给西里尔，惊喜地腾出手接住小猫。
跳下来的时候，他甚至还用尾巴抽飞几个附近晃悠的淘气鬼！
茜茜狂撮一通猫咪头毛以示感谢和赞扬。
有了莱莱的帮助，他们以更短的时间从杜色尔树下撤离，趁着大部分淘气鬼争抢糖果的功夫，有惊无险地退出了山洞。
石门再次缓缓落下，一直在高强度挥动重剑，催动剑风的西里尔长长松了口气。
注意到他的疲惫，茜茜决定原地修整片刻。她正好也趁这个时间把空白诏令写好，以免夜长梦多。
茜茜打开布袋倒出果实，三颗品相极佳的“星星”咕噜噜滚落出来。
腐坏后的杜色尔果实似乎变成了一个装着深紫色果汁的半透明星星瓶子，里面的果肉已经完全化成了汁水，拿在手上时能看到里面微微炫光的液体在晃漾。
腐化汁水比正常果实毒性更强，连淘气鬼都敬而远之。
茜茜蒙住口鼻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在“星星”的一角上割破一个小口，用黄金羽毛笔蘸着汁液书写起来。
微微泛黄的魔兽皮纸上落下一行行漂亮的花体。
写下的字迹在接触空气氧化后会变成黑色，但在对着阳光时依旧会闪出紫色炫光，还能看到点点金色的小星星在笔画间浮现出来。
至此，“皇室的亲封文件”算是彻底到手了。
茜茜举起来欣赏一番，也有了闲聊两句的心情：“其实除了让淘气鬼腐化，很久之前皇室还发明了一种制作诏令墨水的方法。”
“那就是让人吃下杜色尔果实，中毒之人的血液会变成黑色，也能在魔兽皮纸上留下痕迹。”
“中毒之后必死无疑，这种方法太过血腥残暴，而且写出来的字迹也不能像我们手中的这样，在阳光下闪出光芒。”
“因此后来皇室废除了那一种方法，并且为了防止亲族篡位，把字迹能闪出光效作为文件防伪的标准之一。”
休整结束，茜茜收好文件。
听完秘闻的西里尔也振奋起精神，问道：“我们接下来去找什么？”
茜茜思忖片刻，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中心城堡。寻找一个安全的房间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得准备参加晚上的舞会了。”
公爵继位要连办三天舞会，这面大旗还是茜茜强迫对面敌人捏着鼻子认下的，她自然不能缺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