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我们没早恋。”
她和徐知行差不多是同时开的口,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默契,两人都说得挺理直气壮的。
而教导主任听到他们的回答也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那就好,你们都是今年高考状元的种子选手,成绩一直很稳定,我也相信你们没有,之后我会严厉追究那位举报你们的同学的问题。不过办事都有规章流程,口头解释还不够,所以我已经通知过你们家长了,只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你们就可以回去继续上课了。”
刚落下去的心脏,因一句已经和家长通知过而又提了起来。
心仿佛是要跳出胸腔,乔可矜看了眼徐知行,又看了看教导主任,心绪乱得拧成了一股麻花。
她的眸子里逐渐透露出些许紧张的神色,正考虑着该怎么办,徐知行忽然开口说:“老师,我们都解释清楚了,一定要请家长过来再解释一遍吗?我爸妈都不在南城,恐怕是来不了。”
“这倒是个问题,我——”
“你好,请问张主任在吗?”
偏偏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而值得庆幸的是,问出这句话的人是一道陌生的男声。教导主任应了一声,和徐知行说:“有人来了,我们等一下再说。”
他准备去开门,而门外的人因为听到了他的回应,自己推开了门。
站在前面的确实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性,穿着简单的职业装,像是刚从公司里赶过来的。可在他身后,是陈梅对着乔可矜怒目而视,一双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前一瞬乔可矜还以为看到了希望,这一刻她就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她都没有看到办公室的门只是轻掩着没有完全关上,有人从门外经过。
而在她,还有其他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梅两三步走到了她面前甩了一巴掌过来。
“啪——”
力道比过去的每一次都要重很多。
因为毫无准备,她被这一巴掌扇得后退了一步,撞到了教导主任的办公桌上,她必须扶着桌沿才没让自己摔下去,耳朵嗡嗡嗡的,听任何人的声音都像是泡在水里,模糊而虚幻。
“乔可矜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心思不放在正事上,就学着怎么勾男人了是吧?难怪你连着两次大考都是第二名了。你这都是跟谁学的?是不是和那姓张的贱人学的?”
和乔建斌断联已经有半年了,看她消沉了那么长时间,乔可矜一直都知道她还没走出来。
可她没想到陈梅现在还记恨着张秋玉,而那些恨意一直被她深埋在心里,没有向任何人表达出来。是到了现在,她才恍然意识到,陈梅这是将这些恨意十倍百倍地发泄到了她身上。
眼看着她再次举起右手,乔可矜条件反射闭上了眼。
门外的人偷偷看了一眼,也睁大了眼睛。
但她迟迟没有等到这一巴掌落下,再睁眼时,就见徐知行把陈梅的手腕牵制住了,“阿姨,不管乔可矜有没有做错事,你一上来就这样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因为她终究是乔可矜的妈妈,徐知行还压抑着脾气,没有全部爆发出来。
“我教育我的女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教育不等同于要动手。”
他们都不是会轻易低头的人,可也许是徐知行长得太高,以俯视的姿态占据了上风,又或者是因为徐知行是男生,而陈梅面对男性会自然表现出弱势的一面。
两人对峙了数秒,陈梅就抽回了手,“成绩这么好,也不怕和她混在一起耽误了学习。你们家把你一个男孩子养这么大不容易,就等你考个好大学将来光宗耀祖。你倒好,就这么个黄毛丫头,就能把你迷成这样,都到这地步了还为她说话,就不怕让父母寒了心。”
她明明是乔可矜的妈妈,可字字句句都是为徐知行的父母考虑。
乔可矜忍耐着脸颊的剧痛,她太清楚陈梅为什么会这样说。可就是因为太明白,一股强烈的羞耻感侵袭到了她全身心,甚至比刚才的那一巴掌要更让她觉得难受。
“妈妈——”
“闭嘴,你不要脸做出这种丢人的事,还好意思说话?”
陈梅不给乔可矜说话的机会,甚至把教导主任和周助理惊到险些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眼看着她又要开始了,教导主任连忙站出来说:“乔可矜妈妈,麻烦冷静一下,在你来之前,乔可矜和徐知行已经和我都解释清楚了,他们只是普通同学,你不要太激动。”
“听她一面之词有什么用?要不是她行为不检点,这事又怎么会让其他同学知道,还闹成现在这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肯定是她自己做了什么让人发现了。”
“阿姨,乔可矜已经够多听话懂事了,你为什么把错误全都怪在她头上?”
徐知行忍受不了了,但还是在强忍着脾气。
可陈梅并不觉得她有错,她冷笑一声,反问:“你倒是很了解她?我是她妈妈,难道你比我还了解她吗?我刚才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我就是比你更了解她,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因为是我喜欢她!”
“少爷,你说话注意点。”
周助理原本不打算掺和进这场闹剧,只想把流程尽快走完,了了这桩事好早点回公司。
但听到徐知行这样说,他禁不住提醒:“徐总还在首都机场,下午才回南城,让我来代替他处理这件事,所以现在发生的一切,我都会转告给徐总,你最好是谨言慎行。”
“你只管和他说,我无所谓。”
徐知行淡声对他说完,视线从教导主任震惊的神情一扫而过,再次落回到陈梅身上,“阿姨麻烦你听清楚了,乔可矜从头到尾没做错过任何事情,是我喜欢她,要错也都是我的错。”
他独独不看乔可矜,因而也没有看到乔可矜眼眶发红的模样。
她单手捂着红肿的脸颊,指尖微微颤抖,看着始终挡在她前面的男生,眼底闪过了一丝晶莹,又被她忍了下去,看向似乎因徐知行这一番发言而惊到的陈梅。
“妈妈,我真的没有早恋,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她知道她不能就这样躲在后面,从徐知行背后站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们都是女人,你是什么心思难道我看不出来吗?”
陈梅已经不想在这里说太多,尤其是有徐知行在,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收到阻拦。于是她索性对教导主任说:“行了,事情我都清楚了,我把乔可矜带回去教育,今天麻烦了。”
“乔可矜家长,现在还没有放学,你们回家这不合适。”
“都出这种事了,谁能放心让他们坐在一间教室里上课?”
“这不符合学校规定。”
“让他们继续在一起上课就符合了?”
陈梅的态度非常坚持,教导主任挣扎了一会儿也无可奈何,只好强调了一句,“哎,那行吧,乔可矜在学校一直表现很好,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你们回去还是尽量好好沟通。”
“见笑了,我们平时沟通都很好的。”
她冷着脸和教导主任说了两句,一把拽住了乔可矜的手腕把她拉了出去。
门外的人见状立刻跑下楼,待乔可矜出来,只听到楼梯间的脚步声。
陈梅走了以后,办公室里的气氛就变得和谐了很多。徐知行下意识抬起脚要跟上去,但又硬生生收了回来,自觉认错,“虽然我还没犯下实质性的错误,但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老师对不起,我这就回家自我反省,等我爸回来教育我。”
表面上是给自己编了个回家的理由,说白了就是旷课。
可今天这桩事闹成现在这样,已经远远偏离了教导主任的预期,他倒是想批评徐知行,但他愣是没说出话来,眼睁睁看着他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周助理紧跟着他出了教导主任办公室,一把将他拉住没让他走,“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现在做的一切我都会汇报给徐总。”
“我也说过了,我无所谓他对我怎么样。”
徐知行留下这一句,很轻松地挣脱了周助理的桎梏,迅速跑下楼去。
但陈梅拉着乔可矜走得比他想象中要快很多,常年要等上好几分钟才到的公交在今天仿佛也开了个玩笑,在她们刚到车站的时候就到了站,然后迅速关上车门驶离。
徐知行就算是跑,也没能追上那辆公交。
第66章 难堪
回家的路上陈梅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但拽着乔可矜的那只手拽得死紧。
其实乔可矜的力气也不小,可这会儿陈梅在气头上,力气大得要命, 她怎么也抽不出手来。直到进了家门,她才被陈梅忽的一下猛然甩开, 就好像是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去靠墙站着,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只要我没点头就别想离开半步。”
这是陈梅惯用的手段, 若是平常, 乔可矜为了避免太多争执, 一般都会听她的。
可今天在学校里, 为了不让陈梅继续苛责她,徐知行已经把所有责任揽到他身上了, 如果乔可矜仍旧都听她的, 徐知行说的那些话就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她这次没有动,难得强硬了一次,“我没做错什么, 我不去反省。”
“你还嘴硬?”
“我没有嘴硬, 我没做错。”
自从乔可矜被磨平了棱角, 陈梅就一直不满于她凡事都说好, 觉得与她说话就和跟木头人说话没什么两样。但当她开始摇头拒绝,陈梅又不满她的忤逆,坚持要拔掉她身上竖起的尖刺。
“没做错?那你说为什么你上学期期中和期末都是第二名?你说为什么会有人举报你早恋?结果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你还在狡辩什么?你怎么还敢说你没做错?”
“我没有做错, 你只记得我期中期末是第二, 那你记不记得元调我是全市最高分?”
乔可矜竭尽全力反驳她,“你是我的妈妈, 为什么出了事第一反应不是维护我,而是直接判定我的罪名?徐知行和你无亲无故,你都愿意相信他是受害者,觉得是我主动勾引他。”
“你们能一样吗?他是男孩,你知道要把一个男孩养大多不容易?”
“女孩和男孩为什么不能一样?难道养女孩就容易了吗?”
乔可矜控制不住鼻尖的酸意,酸涩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淌在受伤的左脸上引起一阵阵的刺痛,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但这泪水是怎么也止不住地流,痛到痛感又一次变得麻木。
“不过对你来说,养个女孩是挺容易。给我口饭吃让我长大就行,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做事,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供你发泄情绪,其余的时间就让我不停刷题,让我有一个好成绩,然后再让别人,特别是让爸爸看到,看你的教育有多么成功。”
“乔可矜,你少胡说八道,我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好?”
“你根本不是为了我好,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在乎我的情绪,因为你恨我。”
这些情绪在乔可矜的心里挤压了很久,到了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你觉得是我的出生让你失去了一切,可你自己曾经也是女孩,你明明也感受过身为女孩不被公正对待的感受。就算是你恨我,就算是养我真的很容易,这也不该是你今天一句过问都没有,直接把罪名全扣到我头上的理由。”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说我的?”
“我没胆子,否则我早就说出来了。你不会知道你在办公室里说的那些话,让我有多么难堪。”
“那也是你自己折腾出来的,我还觉得丢脸呢!”
……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徐知行赶到乔可矜家门口的时候,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到里面的争吵。
周助理拦不住他,又背负着徐盛下达的任务,不能放任他不管,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而他作为一个局外人,听到里面的争执也会觉得格外尴尬。
见徐知行沉着脸要上去敲门,他赶紧拦下再次尝试劝阻:“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们是外人,就不要掺和进去了。徐总马上就要回南城了,你这样我真不好向他交代。”
“如实交代就行,这是我和他的事,他不会难为你。”
徐知行依然没听他的话,狠狠敲了两下门,即便手背上青筋暴起,也依然控制着说话的语气,不至于太无理,“阿姨,我是徐知行,你不要再说她了,这事与乔可矜无关,是我连累了她。”
他的声音不算很大,不过乔可矜和陈梅都能听见。
离开学校的时候,陈梅走得太快,乔可矜都没有机会和他说一声再见,到了现在,她也没想过徐知行会追上来。在争吵中几乎要碎掉的情绪在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刻,又被黏合起来。
她张了张嘴,很想和他说点什么。
可想到徐知行说过的那些话,乔可矜明白她现在最好是一句话都不要和徐知行说。
于是她又闭上了嘴,听到陈梅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就隔着一扇门对他说:“她给你下迷魂汤了?好好的课都不上了,还追到这里来了?”
“有错的人是我,阿姨你先开门,有问题可以和我沟通,你让乔可矜回去上课。”
“心思都没放在学习上,还上什么课?我和你没什么好沟通的,有话留着和你家长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