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扇这段时间一直不在禅院家,家族中给他传递一些消息实属正常。
可是只有家主和长老们参与决策的事,对方言语中虽然没有直说,却让人一下就听出他对机密消息的了如指掌。
只不过禅院本树,可以说是在他成为家主后一直服侍在侧,禅院直毘人之前虽然想过身边有眼线,但还没怀疑到这个人身上。
“来吧,说说你是如何将这些情报传达给扇叔父的。”
禅院本树立刻伏跪在地,恭敬道:“我与扇大人毫无关系,问心无愧。”
禅院扇面上还是一派镇定,但心中已经有些慌张,他没想到玉香会掌握这个消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人证很快就会有。”并没有露出难色,玉香笑了笑。
还没等众人有反应,玉犬从影子中跳出,直接叼住禅院本树的腿,将其甩在桌子上。
这样的大动作,打翻了周围还滚烫的茶水,却未波及到玉香分毫。
玉犬这一口咬断了禅院本树的腿,让他动弹不得。
稚嫩柔软的手掌抚摸着对方因痛苦而变得苍白脸,玉香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都说十指连心,我一直很好奇,是怎么个连法。”
“你告诉我……好不好?”
这话虽然是对禅院本树说的,但玉香的眼睛却直直盯着禅院扇。
分明是柔软温和的表情,但禅院扇无端生出一种毛骨悚然。
“我总爱给东西取名字,那我给这些手指也取个名字吧。”
“这个叫理沙、这个叫孝太、这个叫步……”
玉香垂着眼帘,声音中还带着孩童特有的童趣,但她话中的信息量让禅院扇脸色大变。
最初玉香说出口的名字让禅院本树脸上动摇,禅院扇以为她是在用禅院本树的家人隐晦威胁。
可却越听越不对劲,玉香后面说出的名字,全部是他熟悉的不得了的。
有一个甚至在昨天还参与了,针对禅院玉香计划的布置。
她在警告我。
从未有过这样清晰的认知,禅院扇额头冒出冷汗。
如果这些人手都被揪出来,他在禅院家的势力一定会受重创……
“啊——”
毫无征兆的,玉香掰断禅院本树的一根手指。
她像是真的不记得了,开口问道:“我忘记这根手指叫什么名字了,你告诉我,死掉的是谁?”
看对方仍然不为所动的脸色,玉香轻声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我能保护她,不被那些人找到。”
禅院本树骤然抬头看了一眼玉香,对上她那双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
良久后,这个被布置在家主身边的眼线,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压力,开口道:“是……是扇大人……让我将家主的消息传递给他。”
心中最后的侥幸也被打破,禅院扇猛然站起身,喊道:“你这废物!你有什么证据这样污蔑我!”
“我……我有扇大人的信物,和来往通信……”
愤怒又心虚的禅院扇还想说些什么,但禅院直毘人站起身,看向自己这个不堪大用的弟弟,“够了,扇,这次是你输了。”
周围无一人反对。
禅院扇跌坐在椅子里,转而看向玉香,发现对方此时只是拿出帕子,仔细的擦拭手指,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这个眼线并不是禅院扇一手布置的,而是上一任五长老留给自己的势力,因为放得线很长,始终没被发现。
禅院直毘人目光沉沉看向禅院扇,开口道:
“禅院扇今日起禁止一切活动,禁足思过。”
第17章
智慧天12
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只有禅院扇跌坐在椅子里。
禅院直毘人抬手,将门口的护卫唤进来。
护卫们行动非常迅速,按照家主的意思,将禅院扇押到他自己的院落,实行禁足。
而后将桌面上,断了一条腿的禅院本树一并拖走。
随后侍从们走进来,全都手脚麻利,将禅院本树断腿上淌到桌子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被拖出门之前,禅院本树又抬起头。
在众人的视线死角,死死盯着玉香,而后像是终于确定什么,才重新垂下头。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
“嗒”的一声,玉香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面上。
这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在重归寂静的和室中尤为明显。
禅院直毘人看了一眼左手边的玉香,又将身体靠在椅子上,打算听听她还有什么想说的。
诸位长老都看向玉香,而此时这个女孩不紧不慢的。
她看起来波澜不惊,仿佛刚才发生的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此时的玉香,看起来又是一个温和柔顺的小女孩,若不是桌子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刚才那凶悍的一面就好像是众人的幻觉。
“家主大人的本意,是让扇叔父为我进行单独授课。”
“可他却做出这种事,背弃家主的信任。”
柔软稚嫩的手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玉香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微凉的木质结构。
屋中众人的目光此时全都投射在她身上,玉香不疾不徐开口道:“如今扇叔父禁足,那他手下的工作也空置下来。”
“如今由我来暂代,也算是履行了他老师的职责。”
大长老此时睁开双目,目光如电的射向端坐的禅院玉香,却没想直接对上了女孩毫不退让的眼睛。
如果说实话,初来乍到的玉香,在禅院家权利的牌桌上刚刚处于抓牌的阶段。
如果大长老执意反对,就算达成目的,也不会是玉香期待的结果。
但是现在的形式,注定大长老不会反对玉香。
与其说是争取大长老的支持和同意,不如说是玉香在邀请他一起分蛋糕。
禅院扇的禁足,是玉香等待的,接触家族事务的机会。
也是大长老等待已久的清理上一任长老留下的旧部,进一步巩固自己权利的机会。
以往隐藏颇深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次终于被抓到尾巴,大长老不会任由他们再隐藏起来。
在善变的形式中,玉香的打出的这一手牌,不仅击倒送上门的禅院扇。
也让自己与大长老,从支持者和被支持者的身份,变成了短暂的盟友。
老狐狸一样的大长老,果然没有拒绝玉香,首先收回眼神表示退让。
长久的沉默后,这场无声的对峙终于结束。
在此期间,就连家主禅院直毘人都没有说话。
而听到玉香说出的话时,在座的长老们立刻就明白,她想要接手禅院扇被禁足期间,他无法处理的事务。
只不过这种触及利益的事,众人大多不想引火上身,也没觉得自己有能力从家主的眼皮底子下分一杯羹,此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现在本就是因玉香的年幼,才暂缓了她进一步接触家族核心的步伐。
如果现在就让她插手家族事务,那今天这群盼着坐收渔翁之利的长老们,可以说是和禅院扇一样,赔了夫人又折兵。
毕竟禅院玉香少主的位置想要动摇,现在已经是难上加难。
今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打着趁其年幼,还没有触及到权利时,抓住禅院玉香的短处,以此拿捏未来的家主。
若她真的上位,也可以借此为自己的派系,谋求利益。
之前就同意禅院玉香成为少主的长老们,对此虽然有些不满,但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对。
而本就期盼禅院扇和禅院玉香两败俱伤的三长老。
见事态不仅没有按照自己想的那样发展,反而有可能壮大禅院玉香的影响力,此时是完全坐不住了。
他骤然站起,本想开口严厉指责禅院玉香,说她不知轻重和痴心妄想。
但就在他对上玉香望过来的眼神时,不知为什么发热的头脑,突然就清醒了一点。
禅院直毘人此时正在座位上拿着他随身的酒壶喝酒。
而后三长老瞄向大长老的位置,见对方垂着眼睛似在思索什么,根本没有看向这一边,顿时松了一口气。
长老们虽然名义上,在禅院家享受同等的地位。
但真正拥有最大话语权的人是谁,每个人都心里有数。
眼下和禅院玉香对上并不是明智之举,三长老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将视线转向大长老和家主禅院直毘人。
只要这两个人都反对禅院玉香的提议,自己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其他的长老见三长老气势十足的站起来,又平静的坐回去,不禁都将微妙的视线投向对方。
被诸位同僚的眼神刺了一下的三长老,轻咳一下清清嗓子,开口道:“禅院玉香现在连咒术师评级都没有,如何能接手扇的任务?”
“还请家主三思。”
三长老本以为这样会让大长老和禅院直毘人有所动摇,哪怕这两人现在,对禅院玉香都是扶持培养的态度。
现在为了自家珍贵十影法的人身安全,也得阻拦一二了吧。
禅院直毘人听了之后,果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三长老见此面上一喜,想着禅院直毘人总算是听取意见。
他拿起桌上重新沏好的茶,打算润一润自己干涩的喉咙。
却没想到这个从来都有些“叛逆”的家主,这次也没让三长老失望。
禅院直毘人将手中的酒壶重新收回自己腰间,开口道:“三长老说的确实有道理,不如就如他所说,让玉香尽快获得咒术师评级。”
三长老听到这句话,还没咽下去的茶水一下子呛到气管里,控制不住的猛烈咳嗦起来。
三长老:我是这个意思吗?!
就在三长老好不容易缓过来后,抬头就对上了玉香微笑的表情。
只见女孩对他微微点头,脸上笑容一派温和从容:“多谢三长老为我着想。”
三长老将最后的希望放到大长老身上,只见对方老神在在捋着自己的胡须。
见三长老看向自己,大长老笑眯眯的道:“正明,下次记得不要再直呼少主的名字了。”
其他长老在这次略显滑稽的交锋中,完全充当了看客的角色,就连最初反对过玉香的五长老此时都安静得很。
或者说,自从亲眼看过玉香的强硬手段后,他就一直很安静,看来他的暴躁也只是对着一些能被他拿捏的人。
一番挣扎后,三长老毕竟也不是纯粹的蠢人。
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主动当了这个出头鸟。
如果再纠缠下去,指不定自己也会和禅院扇一样,被禅院玉香从身上剜下一块肉。
他彻底冷静下来,及时止损。
见无人再有异议,禅院直毘人看向玉香,“那在这之前,就不给你安排单独授课的老师了。”
而另一边的大长老在此时接话,“就从三级咒术师开始吧,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也不能再让你接手更高级的任务了。”
禅院扇现在已经是家族中的一级咒术师,他偶尔也会出特级咒灵的任务。
哪怕禅院玉香现在有能力杀死一级咒灵,但就像刚才三长老说的,大长老不可能允许自家的十影法触及太大的危险。
让禅院玉香接二级任务已经是他的底线,禅院扇家族辖区中的一级咒灵和特级咒灵他会派遣其他咒术师暂带。
本就没想一口吞掉这块蛋糕的玉香,对于大长老提出的条件也没有什么不满。
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任务和头衔,而是打开一个接触到家族事务的口子。
这个让她暂时止步于三级咒术师的条件,玉香很爽快的让步,她对大长老点点头,回答道:“可以,但之后我要自己挑选护卫。”
对于这样的要求,大长老没有什么反对的,而禅院直毘人本就支持让玉香尽早接触到咒术界,也同意下来。
况且,如果让玉香再待在家里学习上课,也没有几个咒术师可以给她单独授课了。
毕竟第一个“老师”没上完一节课,就从一个变成一地的惨状,现在还在禅院家仆从之间传播。
今日的闹剧尘埃落定,禅院直毘人站起身,越过长桌离开和室。
大长老紧随其后,诸位长老见此也相继离开和室。
只有玉香并没有离开,门外的侍从也无人敢催促她,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
她回忆起禅院本树刚才的眼神。
这个人确实向禅院扇传递过家主身边的消息,一部分疑点得到解释。
但玉香昨天外出,却是货真价实的临时起意。
从产生想法,到付诸行动甚至都没有一个小时。
总监会那样迅速的确认自己的位置,到达京都驻地后,高层们也不约而同的到齐。
这些人的消息,可是比禅院扇还要灵通啊。
她坐在位置上缓缓将杯中热茶饮尽,轻声道:“大家的身边,都有鬼呀。”
第18章
智慧天13
玉香并没有再继续停留,一走出和室就有侍从上前为她引路。
两条玉犬跟在身后,相继融合进她的影子里。
回到住处,看到雪乃正在院子的角落里点香。
玉香的院子里,每天都会有专门的仆从点上线香,熏染房间。
由于她不喜欢太多人在面前晃来晃去,这项工作是雪乃和仅有的几个侍从一起处理。
雪乃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只要教导她一遍,大多都做得有模有样。
现在玉香的饮食起居,大多都离不开雪乃的操持。
明明自己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女,雪乃比禅院家很多上年纪的仆从做得更好。
缓步走在廊道上,玉香呼唤道:“雪乃,我回来了。”
一边的雪乃回过头,看见玉香的那一刻就迎上来,“玉香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而后将其解开放在一边,向玉香走来。
“有一些事情要尽早处理,就回来了。”玉香看见雪乃,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对了雪乃,我记得最近有一个一直负责修建花枝的侍从。”用手指点了点下巴,玉香思索片刻,“把她带来见我。”
虽然疑惑,但雪乃对玉香的话,从来不会提出什么异议。
对站在廊道上的玉香弯腰行礼后,就转过身去寻找那个修剪花枝的女侍了。
并没有过多久雪乃就回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中年女人。
而此时玉香已经回到室内。
只见障子门大开着,和室中女孩倚着凭几坐在榻榻米上,微卷长发垂在肩头。
看向庭院中伏跪下来的女侍,玉香懒懒开口道:“说出你为谁卖命,我就留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