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是真的会,也有能力让他们受皮肉之苦。
甚至她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只因为昨日晚间从家主那里传达的消息。
禅院玉香今日起,成为禅院家的少主。
有一些大人甚至在今早对自己的孩子耳提面命:见到她要像见到家主一样尊敬。
玉香扫了一眼,发现有不少熟面孔。
她走进和室,从端坐的众人之间缓缓走过,能清晰的感觉到被自己衣角扫过的那人呼吸一窒。
她奇怪得回头看了一眼,对方低着头埋在自己的书本中,从书本的封面可以辨别,他书拿反了。
玉香丝毫不知道,自己在这些禅院子弟眼中,已经变成会吃小孩的形象。
明明她自己也是个今年才九岁的小女孩。
收回目光,玉香扫视了一周,看到离黑板最近的地方空置着一张桌子,走过去翻了翻上面的书本,书页哗啦啦作响,是崭新的。
此处应该就是给自己准备的位置了。
玉香撩起衣袖,跪坐在蒲团上,却有一道身影走到她左手边,落下一道阴影。
玉香偏头看去,正是还打着石膏的禅院静和,他的嘴角青紫,此时正垂着眼帘看向玉香。
还没等玉香有什么反应,长相秀美的少年双膝跪地,向着玉香温顺的伏跪下来。
“少主,还请您原谅我前日的冒犯。”他带着谦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百无聊赖的翻了翻桌上的课本,玉香对此兴趣缺缺。
这样的人虽然识时务,但对她来说还是太过无趣,玉香懒得做出什么应对。
而就在此时,玉香不经意间瞥见了禅院静和扣在地上的手,用力过度导致泛白的指尖。
玉香忽然露出笑意,她伸出手,扶在禅院静和肩头,微微用力。
而禅院静和顺着玉香的力道直起身,只不过仍旧垂着眼帘,不敢接触玉香的目光。
好像是生怕玉香从他眼睛里看到什么一样。
而就在电光火石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玉香手上凝聚咒力,凶狠的向禅院静和头部袭去。
看着凌厉的咒力袭来,禅院静和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头发被削去一撮,苍白的脸上出现一道血痕。
以为自己要被杀死的他脑子发懵,朦胧之下鼻尖嗅到一抹摄人心魄的红梅冷香,女孩笑得恣意,手中夹着一把不知从哪里飞射而来的飞刀。
他愣愣的看着玉香梅红的双眼,突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甘,就好像淤泥永远无法倒映明月。
“那我就姑且原谅你好了。”女孩如是说道。
*
玉香捉着飞刀,抬起头看向从房顶跳下来的禅院甚尔,他的手中提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诅咒师。
“甚尔,我刚才可是差点被扎了对穿。”玉香握着飞刀,向甚尔晃了晃,“说好的保护我呢?”
“哈?你这不是能应付吗?”甚尔旁若无人的走进和室,将诅咒师随意一扔,把靠得近一些的禅院子弟吓得一缩。
本来按照惯例此时应该有一两句对禅院甚尔的嘲讽,但是大起大落以为自己要经历一场家族命案的众人,此时都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巴。
至于为什么禅院甚尔会在这里,就要从昨晚的晚饭时间说起了。
昨晚在侍从走后不久,雪乃就端来了饭菜。
一闻到香味,禅院甚尔就从屋子里钻了出来,一屁股坐到玉香对面的案几边上。
“甚尔,今天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玉香眼疾手快,伸手挡住了禅院甚尔拿筷子的手。
甚尔瞥了一眼这只阻挡自己进食的手,但还是抬起头,幽幽地看向对面的人。
见玉香一副我有大事要说的表情,他索性又躺下了,曲起一条腿,用手支着头,懒懒地开口道:“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最近会有点危险。”玉香收回手,同甚尔说道:“我想让甚尔保护我一段时间。”
说完玉香看向甚尔,等待他的回复。
禅院甚尔听了玉香的话,兴趣缺缺抬起眼睛,问道:“那些老家伙不会给你安排护卫?”
“甚尔,你觉得禅院家现在有护卫能打得过你吗?”玉香歪了歪头,看向甚尔的眼神越发真诚,“而且我只相信甚尔嘛,答应我吧?”
“我让雪乃明天给你加餐,和牛烤肉!”
“行。”本来还在犹豫的禅院甚尔立刻答应下来。
*
思绪回到课堂上,玉香想着昨晚甚尔的态度变化,默默地将真相埋进心底。
她目光转向躺在地上挣扎的诅咒师,淡淡开口道:“把他的头砍下来,悬挂在房檐下警告那些鬣狗。”
听到玉香的话,禅院甚尔的眼神怪异起来,这让玉香感到疑惑。
这时,一个弱弱的女声响起:“少……少主,虽说是诅咒师,但现在还是法治社会……”
这道女声说到一半止住话头。
她忽然想起自己现下身在何处,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句废话。
她有时总是忘记自己已经不在外面的学校里了。
虽然玉香的话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禅院甚尔拒绝在自己的住处挂人头,这件事不了了之。
因为诅咒师的袭击,今天的课理所当然的延后了,出门还没两个小时的玉香又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而在这短短的两个小时里,有一件事吸引了玉香的注意力,于是在回到住处后玉香让人将出声阻止自己的那个女孩请了过来。
被侍从请过来的女孩看起来战战兢兢,活像初次见面的雪乃。
看着面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玉香仔细盯了一会儿,这才想起她是团队战中第一批被淘汰的人之一,似乎叫做禅院薰。
女孩的嘴里不断喃喃自语,玉香心中好奇侧耳去听,发现对方竟然在念佛经,一时无言。
玉香靠在凭几上,抬手扶了扶额头,开口道:“放心吧,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正在念经的禅院薫听了玉香的话,确认她说的是真的后,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还以为要被杀了……”
倒也不必如此。
禅院薰抬起头,终于整理好自己的大脑思绪,端正的跪坐,而后向玉香行礼,“少主,您请问。”
“你说的法治社会,是什么?”
“哎?”
禅院薰一卡一卡的抬起头,像生锈的机器人一样,她看向玉香认真的表情。
‘救命!!她没在开玩笑!!’禅院薰在心中呐喊,但面上还是保持住了冷静。
“是这样的……”禅院薰开始长篇大论。
而玉香这个平安京老古董,在禅院家生活了这么久,才终于打开了现代社会的大门。
一直到十二点多的午饭时间,雪乃才将脚下飘忽的禅院薰送出去。
本来玉香是打算留她吃饭的,没想到这句话刚出口,对方就头摇得像拨浪鼓,直说不用。
站起来挺直腰背,玉香一边消化刚才的信息量一边舒展身体解乏。
禅院薰其人,之前都生活在正常的现代社会,七岁觉醒了稀有术式后,禅院家把还在上小学的她带到了这里。
而从刚才禅院薰的话里,玉香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是了解太少,她放下伸展着的双手,思索了一下。
“雪乃,你有网络吗?”
尽职尽责每日投喂小主人的雪乃抬起头,疑惑的转向玉香。
而后她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最后也没立刻得到网络的玉香,只能先吃午饭,然后等待下午的单独授课。
禅院家的私塾经过今天这一遭,估计明天玉香也不用去了。
午睡过后,下午两点雪乃将玉香唤醒,轻声道:“小姐,下午授课的教师已经在等候了。”
玉香起身后,雪乃为她整理衣服,以往在这个过程中,雪乃都会和玉香絮絮叨叨,在今天却格外沉默。
玉香淡淡看了雪乃一眼,没有说话。
穿戴整齐,玉香走出房间,向着院中新设立的书房走去,雪乃跟在她身后,到达后为玉香打开和室的障子门,露出室内已经等候在桌案旁的男人。
“百闻不如一见,玉香小姐。”
这人清俊秀雅,头上有一道狰狞的缝合线。
第10章
智慧天5
温和儒雅的男人站在阴影中,笑眯眯看向玉香。
他身上的气息让玉香感到很熟悉,但是却很杂乱不堪,像是掺杂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玉香定定看着男人头顶的缝合线,听到男人打招呼性质的话,没有应声。
两人一个在室内的阴影下,一个在室外的阳光中,双目对视。
空气就像是灌了铅,沉重地压住呼吸。
“小姐!”雪乃突然大声的呼唤玉香。
玉香偏头,瞥了她一眼,见此雪乃赶紧低下头,赶紧接了一句:“这位就是家主为您请来的老师,不是刺客。”
将目光转回室内的男人身上,面对玉香的攻击意图,他仍然笑眯眯的。
收敛咒力,玉香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竟然是我误会了。”
“你先下去吧,我要和老师上课了。”而后对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雪乃说道。
雪乃听见玉香的话,如释重负,刚才那种压抑的气氛让她很不舒服。
她看了一眼室内,快步退下。
和室的障子门关闭,屋中只剩下玉香和家庭教师两人。
此时那个头顶缝合线的男人终于挪动脚步,走向玉香。
他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而后微微躬身,向玉香行礼。
“玉香小姐,请就坐吧,我们开始上课。”
玉香对他点点头,走到桌案旁坐下后,这才开口:“劳烦老师了。”
家庭教师也不再磨蹭,走到黑板前,却没写字,只是拿了一本书递给玉香,说道:“这是我为小姐准备的书本,请先翻阅一下吧。”
玉香取过,还没翻开,里面就掉出一张纸。
古旧的纸张随着清风飘落在桌案上,正好是有图案的那一面朝上。
玉香凝神看去,纸张上正是一个女子的小像,画中女子乌发如云,手持泥金桧扇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而随着时间流逝,本来鲜丽的小像早已褪色,只留下画中模糊的眼睛轮廓。
这时家庭教师走到桌案前,挡住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这本书记录了平安京时期的咒术师事件,算是野史,这个小像画的正是当时的咒术师之首,平氏姬君银雪姬。”
“我与小姐初次见面,却觉得玉香小姐很有银雪姬的风雅。”
玉香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家庭教师那张笑眯眯的脸,他一直都是这个表情,好似戴了一张僵硬的面具。
重新看向小像,玉香将古旧的纸张重新夹进书本中,又随手翻了两页,才幽幽道:“要说相似,我看老师你才是更有平安遗风。”
“如若不是知道时代已变,玉香还以为身在平安京。”
嘭——
话音未落,一瞬之间两股庞大的咒力撞在一起,两人同时出手,都向对方的要害。
玉香对上家庭教师睁开的双眼,嘴角笑容变大。
“羂索,还想着你那泡影一般的大义吗?”
被叫做羂索的男人听了玉香的话,面上没有什么变化,手中力道不减,微笑着回应:“我精心挑选的躯壳,银雪姬可还满意?”
猛地加大咒力输出,玉香用力一蹬地面,向后撤拉开距离。
书房好像被锁住了一般,哪怕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侍从来查看。
两人都没再继续攻击。
羂索抬手,看了一眼被玉香咒力撕碎的衣袖,“我以为我的诚意已经够大了。”
远在千年之前的平安京,玉香曾与身为僧侣的羂索同行过一段时间,那时的玉香因为邪神诅咒的缘故还很虚弱。
而羂索一直向玉香灌输他所谓的理想,在发现玉香的虚弱后,第一时间就想夺舍玉香的躯壳,获得她强大的术式,最终却被玉香毁坏躯壳,狼狈逃走。
而千年之后,羂索这个巨大变数的出现,让玉香本能的警惕起来,她心中涌起无法压抑的杀意。
这次复活中隐藏的蹊跷,在原主残缺的记忆中就初现端倪。
这具完美容器的身体,自己的咒物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小女孩手中,诅咒师出现的时机为何如此巧合,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有一件事,需要你我联合。”见她并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羂索接着说了下去。
“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会答应你?”
“当然。”羂索看向玉香,嘴角勾起一个笃定的笑容,“我要复活两面宿傩。”
说完后,他又缓缓接上一句,“你的眼睛,也是从他的旧部那里得来的。”
眼神一凝,玉香沉沉看向羂索那张公式化的笑脸。
半晌,同样露出一个笑容,“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逢魔天.红花鬼。”
血红的花枝从羂索脚下涌出,瞬间淹没了他。
而后花枝散开,头顶缝合线的男人四肢都被刺穿,牢牢的固定住,伤口却没流出一丝血液,只不过,刺穿他的木枝却越发红得艳丽。
通体血红的女鬼从背后抱住羂索,她微微张开的嘴唇中一片漆黑,隐隐可以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尖牙。
玉香走上前,仰头端详了一下羂索的脸庞,而后伸手轻轻触摸他头上的缝合线。
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她轻声道:“我当然答应你。”
“只要你这次能活下来。”
羂索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好像并不在意生命的流逝,只是对玉香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说道:“怎么总是这么粗暴。”
下一刻红花鬼手下用力,将羂索的脑袋从身体上扯了下来,喷射出的血液没有一滴沾到玉香身上。
红花鬼完成主人的指令后,咯咯怪笑着消散在空气中。
玉香垫着脚,避开血渍走到尸体旁,用脚尖踢了一下掉在地上还连着骨头的头颅。
头颅的天灵盖像是没装紧的零件,从头颅上脱落下来,露出里面一片空空荡荡。
“真是生命力顽强的虫子。”
玉香推开障子门走出书房,对着迎上来的侍从说道:“把里面收拾干净。”
侍从听到这话后,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室内,顿时脸色一片煞白。
*
侍从去收拾书房里的尸体了,玉香独自走回了住处。
回到住处后,玉香跪坐在蒲团上,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而另一边,似乎是听说了书房的事,本应在厨房料理食物的雪乃很快回来了,一看到坐在蒲团上喝茶的玉香,立马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