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上首不出声的禅院直毘人开口了，他懒洋洋地道：“五条长老，小辈们之间的玩闹而已，别说的这么严重嘛。”
言下之意就是：既然是你们先挑起的头，就别玩不起，把禅院家当软柿子。
“就是，小孩子之间能出什么事。”这是看戏也不忘煽风点火的加茂家长老。
刚才顺着话头往上爬，要求玉香和五条裕介比试的人里，他也是其中之一。
‘这个搅浑水的老狐狸。’
五条长老心中暗暗啐了一口，面上不显，不动声色的道：“虽说只是玩闹……悟少爷？”
在几家大人们扯皮的功夫，玉香和五条悟已经在对视中达成了共识。
话还没说完的五条长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六眼和禅院家的十影法并排向外面走去。
禅院直毘人已经从上首走了下来，明显是打算出去观看两人的比试。
路过五条长老时，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笑道：“我们家的十影不是没轻重的人，长老不用那么担心。”
五条长老被拍得心中一梗，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而此时正向外走的五条悟，根本没看见自家长老一副要心脏病发的表情，他的目光一直看向身旁的玉香。
“你真的是十影法吗？”他对玉香在禅院家会挨打的第一印象非常牢固。
对本次宴会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玉香压抑住自己的破坏欲，面上还是温润柔顺的笑容，她看向五条悟，“一会儿会让五条少爷看见的。”
五条悟根本没听出玉香的言外之意，回答道：“看在你请我吃点心的份上，你只要能碰到我就算你赢。”
在说话的这段时间里，两人已经走到屋外，见玉香站定，周围认识她面孔的禅院族人下意识躲得很远，害怕受到波及。
不明就里的其他宾客见此，也纷纷跟在退避的人身后，为五条悟和玉香让出一片足够大的空地。
玉香转过身，看向落后自己两步的五条悟，脸上挂上了令人熟悉的笑容，禅院静和与禅院直哉应该很熟悉，因为在看过这个笑容后不久，就被打了。
对五条悟刚才的提议回答道：“如果你能坚持过十分钟，我就算你赢。”
她撇向一旁离自己最近的禅院族人，“你为我们计时。”
双手玲珑结出手印，玉香轻声道：“智慧天.玉犬。”
一黑一白两条巨犬自影中跃出，一左一右围在五条悟两边。
白玉犬首先发起攻击，向着五条悟胳膊咬去，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不得寸进。
“那就听你的好了。”五条悟甩开扑上来的白玉犬，双指竖起向着玉香，“术式顺转.苍。”
五条悟根本没有顾及在场的众人，既然玉香表现出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比试的意图，他分外“体贴”的直接使用了自己现在最强的术式。
这一发苍五条悟并没有用出全力，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毁坏了一些建筑。
观战的众人本来还打着能获得情报，不看白不看的主意，经过这一下之后都脸色煞白，跟之前的禅院族人一样，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一发苍之后，尘土散去，站在原地的玉香已经不见了身影，一直埋伏在附近的黑色玉犬张开巨口向五条悟咬去。
五条悟感觉玉香移动到自己身后，一瞬之间感觉后颈被什么掐了一下，但扑来的玉犬让他下意识运转无下限，抵挡锋利的尖牙。
而刚刚借着尘土隐藏身形，触碰到了五条悟的玉香，确定了五条悟在发动攻击时，不能同时维持无下限术式的防御。
刚才那一下，她将一起召唤出的“纸童”贴在了五条悟身上，在他开启无下限后果然没有被隔出来。
兵贵神速，两只玉犬动作飞快，轮流在侧扰乱五条悟。
六眼的力量玉香不会去怀疑，也没想过能在五条悟的眼睛下隐去行踪。
只要让他即使看见了也没办法躲开就可以了。
五条悟感觉自己的咒力飞速流逝，伸出手往后颈一摸，将迷你的纸人扔开。
他锁定玉香的行动路线，指尖酝酿起恐怖的咒力，“术式顺转.苍。”
与刚才的小型苍不同，这一下五条悟明显是动了真格，周围观战的人见此纷纷退向更远处，凝聚咒力进行防御。
玉香见他攻势不可阻挡，没有选择避其锋芒，而是如五条悟所料一样停在了攻击范围之内。
此时一直扰乱五条悟的玉犬不知何时出现在玉香身边，咬住她的衣摆狠狠一甩。
白色玉犬被苍击中的同时，下落的玉香凝聚起咒力，以手为刃，向着百密一疏之处斩去，正是五条悟的喉咙。
刚放出一发强力苍的五条悟迅速发动无下限，但他的速度没有快过玉香。
“别！！”五条长老见此瞳孔剧震，脑中想着禅院家不会让六眼在这里出事，但人却就已经冲了出去。
玉香对这声惊恐的呼唤恍若未闻，迅疾一挥，咒力波横扫大半个院子。
院子里的流水被这锋锐一击斩断，停滞一瞬后，才继续缓慢流淌。
五条长老和刚才出声让玉香与五条裕介比试的几位御三家宾客，亦在攻击范围内。
众人躲闪不及，甚至没来得及闭眼。
在玉香收势的后，他们第一感觉就是头皮一凉，转而看到柳絮般满场乱飘的头发。
玉香手掌离五条悟极近，指尖甚至能感觉到五条悟皮肤跳动着的动脉。
一双苍天之瞳愣愣的看向玉香，无下限慢半拍一样隔开玉香。
五条悟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艳色的血痕，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被割.喉的精致人偶。
玉香呼唤来刚才嘱托过记录时间的禅院族人，对方颤颤巍巍的看了一眼玉香的表情，报上刚刚自己记下的时间。
“十分钟……刚过十几秒……”
越过还呆立在原地的五条悟，玉香从怀中取出手帕，擦了擦指尖之上五条悟的血，“既然我们两个提出的取胜条件都没有做到，就算平手吧。”
五条悟转过身，脖子上的血痕还在缓慢渗出血液，他直直盯着玉香，“为什么不全力以赴。”
靠近这个面无表情的孩子，拿出刚才擦手的手帕点了点五条悟脖子上的血污，玉香所问非所答：“我饿了，参加生日宴哪有不让寿星用餐的道理。”
“这个送你了。”将沾了一片血红的手帕塞进五条悟手里，玉香转身走向室内。
虽说是平手，但是五条家绝对不会觉得，这个十影法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玉香对禅院直毘人说的危险全然不担忧，她之所以会承认平手，不过是知道，这样性质的“平手”，更能让五条家不爽罢了。
她有点记仇。
经过这样一场混乱后，宴会竟然真的依玉香所言继续了下去，除了立刻就离开的五条家，其他人都送上了准备好的礼品。
院子里禅院家的仆人们收拾着残墟，完好和室内是想走却被禅院直毘人强行留下的众位宾客。
坐在桌案前，观赏着众人各自精彩的脸色，玉香怀着愉悦的心情多喝了一碗汤。
今天过后，禅院家少主的凶名，就不止在禅院内部流传了。
*
宴会早就结束了，只不过宴会结束后被几个长老叫去谈话，玉香一直到深夜才回到住所。
雪乃已经听说了宴会发生的事，无他，人都是爱八卦的，更何况禅院家根本就没打算隐藏什么消息。
她上前来，为玉香擦脸，脱去披在外面的外套，“小姐，没受伤吧？”
“没有，倒是雪乃和甚尔晚上都好好吃饭了吧？”玉香一边脱衣服散头发一边问道。
雪乃帮她把衣服叠好，回答道：“当然，只不过甚尔少爷在你走之后就不见人影……”
疑惑的看了雪乃一眼，见她也不知道原因，玉香就先不想这么多了。
洗了个热水澡，玉香钻进雪乃为自己铺好的被褥里，抬眼却看见黑暗中一双幽绿的眼睛。
“甚尔，你在干嘛。”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玉香坐起来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反而是扯过一旁准备好的毛巾扔在玉香头上后，给她擦了两下头发。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室内又静默下来。
半晌后，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打算离开禅院家了。”
第13章
智慧天8
禅院甚尔说完话后，屋内又陷入了沉默。
“甚尔，是觉得在我身边……在禅院家很难过吗？”感受着身后禅院甚尔尽力温和的力道，玉香沉默良久，开口问道。
身后禅院甚尔长久的沉默，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但这种情绪并没有环绕她太久，玉香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禅院甚尔的眼睛。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离开吧。”
“我是站在甚尔这一边的。”
抬起手，玉香用手指轻按了一下禅院甚尔嘴角的疤痕，声音不疾不徐，但却很有力量，让人听了之后下意识的安心下来。
“甚尔也要一直站在我这一边，和我保持联系，好吗？”
禅院甚尔一动不动，并没有阻止小女孩触摸自己的伤疤。
听了玉香的话，他才抬了抬眼睛，声音肯定又低沉：“好。”
*
繁华的京都街头，女孩穿着米白底金鱼纹的小振袖，乌云般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脑后。
她五官线条柔和，气质上却给人一种淡漠疏离的距离感，时不时向远处眺望，似在等待什么。
跟在身后的仆从低眉顺眼，为她提着手袋。
即使在历史韵味厚重的京都，这样的一对主仆组合也格外引人注意。
这正是第一次离开家门的玉香和禅院家为她配备的仆从，周围还有数个隐藏在人海中的咒术师护卫。
至于为什么玉香会出现在这里，就要从今天早餐谈话说起了。
*
清晨起床后，穿戴整齐的玉香跪坐在案几前，端着汤碗小口啄饮。
为她端来早餐后，雪乃就在廊道上修剪鲜花和木枝，为玉香制作装饰用的插花。
昨晚被禅院甚尔告知要离开禅院家后，玉香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初次自己独自生活的禅院甚尔很有可能行踪不定，只是信件往来的话恐怕没办法第一时间送到对方手中，而自己又没有通讯用的式神。
对新事物已经有所了解的玉香，想到了一个和甚尔高效率通讯的办法，随后脑中闪过一张在禅院家少有的鲜活面孔。
思索片刻，玉香站起身，“雪乃，我今天要出门。”
雪乃听到呼唤抬起头，虽然心中疑惑，但她并没有询问什么，只是回答道：“一路顺风，玉香小姐。”
于是玉香在和禅院直毘人打过招呼后，得到了家主赞助的黑卡和护卫。
*
玉香看到自己等待的人终于回来，心神从早上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穿着常服的禅院薰从远处走来，将刚买好的小甜品双手递给玉香，“少主，这是您吩咐买的东西。”
出来后，玉香首先想着，为留在家里的雪乃带一些伴手礼回去。
挑选好一些精致的小甜品后，跟在一旁见人群有些拥挤的禅院薰，忽略一旁的侍从，自告奋勇的帮忙付款去了。
玉香一边婉拒路人的拍照请求，一边接过禅院薰递来的小袋子。
看出来禅院薰有些紧张的玉香，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辛苦了，很感谢你今天能答应我的邀请。”
摆了摆手，禅院薰连忙回答道：“少主言重了。”
随后她向四周看了看，指向一个方向，“我之前来过这边，那个商场里应该有少主要买的东西。”
向着禅院薰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一座人来人往的繁华商场。
确定了此行的目的地后，玉香和禅院薰一起向商场走去。
“少主，卖手机的商店应该是在二楼。”在一旁看过商场的结构地图后，禅院薰回到玉香身边，“请问是先去买手机还是四处看看？”
玉香找上禅院薰的目的正是为自己置办通讯设备，顺便了解一下现在社会的运行规律。
毕竟她不可能永远待在禅院家，总会有和外面的人对上的时候。
“那我们先去把手机买好吧。”玉香思索了一下，从身后的仆从手里拿过雪乃为自己准备的手袋，而后向禅院薰笑道：“对了，现在不是在家里，我们就互相称呼名字吧。”
“好……好的，玉香小姐。”
就在两人乘着扶梯向楼上走时，刺耳的警报声在商场中响起。
“通知——通知——”
“商场内发现定时炸弹。”
“请各位顾客根据工作人员指引，有序疏散。”
“重复，商场内发现炸弹。”
人群立刻开始恐慌起来，巨大的人流将玉香与同伴冲散，她缓缓向边缘移动，见周围的护卫也被人群裹挟着不见踪影，她叹了口气，向着上层据说有炸弹的地方走去。
并不是想上去越过警.察解决炸弹，而是玉香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咒力在附近凝聚。
大部分人群都被疏散后，商场立刻被封锁。
就在此时，玉香看见漆黑的结界从上空产生，缓缓笼罩了整座商场。
大概是有咒术师及时赶来了。
嗖——
微微侧身，玉香躲开自暗中偷袭自己的咒灵，她回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晃晃悠悠的咒灵，莫约是二级，应该是被这股咒力吸引来的杂兵。
就在玉香打算顺手祓除这挡自己路的咒灵时，一只蝇头不知从哪里飞出，扑在二级咒灵脸上，遮挡住它的视线。
一股力道从手上传来，来人拉着玉香就往反方向跑，进入一个隐蔽的小门后才停下。
“呼……呼……”
看着面前弯腰扶着膝盖大喘气的小男孩，和他肩膀上温顺趴着的咒灵。
同样被人群冲散同行大人的男孩这时才喘匀气，他抬起头见玉香盯着自己的咒灵，才开口问道：“原来你能看见这种怪物吗？”
见男孩肩头明显被收服咒灵，玉香眉眼间挂上真实很多的笑意。
看来是个野生的小咒术师啊。
“是啊。”玉香对他笑笑，问道：“我是禅院玉香，你叫什么名字？”
“呃……你好，我叫夏油杰。”
虽然现在这种危急情况，自我介绍有些不合时宜，但下意识讲礼貌的夏油杰还是乖乖回答。
玉香打开手袋，从里面拿出手表看了一眼时间。
这个小小的袋子说是手袋，但简直是百宝袋，雪乃的准备无比周全。
玉香不打算一直待在这个小房间里。
